话说这薛家一行人出了传舍,坐上马车往回走,来时满满当当的二十辆马车,现如今空落落的,看起来颇有些凄凉。
在打头第一辆马车里,薛蟠这会也止住了哭,只抱住薛王氏,道:“娘啊,儿是真怕了,今个早上,儿被拉出大牢,还以为命就要如此交代了呢……”
薛蟠絮絮叨叨了些话,后又道:“娘,你同那贾蓉说了什么话,他昨天还说,要将儿杀了头呢,这怎将儿给放了。”
薛蟠这不说还好,一直絮絮叨叨,薛王氏再也忍不住了,朝他脸上狠狠甩了两巴掌,又一把将他抱住,哭道:“你个不孝的,你个不孝的,为了救你,我把薛家都给搭进去了。”
薛蟠有些不解,薛宝钗在一旁,将贾蓉放他的条件又说了遍。这下,薛蟠陷入沉思,过了约十几个呼吸后,他一拍脑袋,道:“球囊的,难怪我说这几年的进项越来越少,原来是出了家贼。”
薛蟠这话说完,又暗自琢磨了番,再一蹦三尺高,笑道:“哎呀,这贾蓉的办法真好,如此一来,便没有下人再敢在里面捣鬼了,就算要给陛下交银子,我也认,这钱花的值,人舒坦。”
薛蟠话说完,见薛王氏与薛宝钗都是一脸震惊的看向他,不禁有些错愕,挠了挠头,薛蟠又道:“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薛王氏这会人已经麻木了,她将薛蟠搂在怀里,哀声道:“舍了这家业也好,若是留着这些财,说不得那天你就要掉了脑袋,舍了财,保你一辈子无事。”
薛蟠这又听不懂了,忙问道:“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还能看上我家这点东西不成?”
薛王氏叹了口气,道:“官字两张口,皇上看不上,不代表皇上手底下的人看不上。你一口,我一口,最后再寻个什么亏空的名头,我薛家百年来积攒下的基业,就会被人夺了去。”
“算了,你是个憨的,娘同你说这些,你左右也不明白,娘只求你,以后安安分分待在家里,莫要再出去招惹是非。”
薛王氏这样说,薛蟠也愣住了,他又陷入沉思,随着马车轮子的吱呀吱呀声不断响起,薛蟠眼中露出一丝精光。
他又一拍脑袋,扭头看了自家妹妹一眼,道:“嘿嘿,有了。”
“你又有了什么?”薛王氏无奈道。
薛蟠大脑袋一扬,得意道:“娘,儿昨天蹲了一夜大牢,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儿打听出来了好些事,就比如那个贾蓉。娘你估计想不到,那贾蓉才十五岁啊,就已经是伯爷了,当真威风。而且,这贾蓉有能为,很是受皇上的恩宠,说不得,以后能当个侯爷。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成家。”
“儿昨天使了银子,从守监的人那里套了许多话。那贾蓉,是个讲人情,念旧的。嘿嘿,要是我妹妹嫁给他,那我薛家的家业,他还好意思夺了去不成,他不夺,那别人也不敢下手,况且,就算他夺了,待我妹妹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我到时候对我那外甥好些,嘿嘿,左右我这个当娘舅的,也用不了多少银钱……”
薛蟠话说完,薛王氏脸都气白了,薛宝钗也是一脸的羞恼。
薛蟠不解,问道:“怎么,我这想法有什么不对吗?”
薛王氏也顾不得是在车上了,劈头盖脸就给薛蟠一顿好打,怒道:“你这个没出息的,我常听人说有卖女求荣的,没想到你是个卖妹妹求荣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按辈分,他该叫你妹妹姑姑的,这要让别人家看了、听了去,我薛家还有什么脸面……”
“况且你妹妹现在才十岁,你这个当哥哥的自己不思进取,反倒起了这种歪心思,你父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薛蟠脸上挨了好几巴掌,好在他皮厚,脸上红也不红。薛王氏打了会,打累了,只喘着气瞪着他。
薛蟠低下头,嘟囔道:“人家那么威风,怎可能认我这个当什么叔叔。况且,辈分这东西,要看从哪里算。我们和贾家又不是一家的,妹妹是他姑姑,那是从娘你这里算起的。若是我现在去叫他一声哥,这辈分不就对了吗。”
薛王氏已经被气麻了,不想动弹,可薛蟠不明白,他见薛王氏没有打他,还以为薛王氏被他说服了呢,于是乎,语气便大了起来。
“何况我妹妹生的这样好,我逛秦淮河,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画舫主人比的上我妹妹的,等个三四年功夫,妹妹到了岁数,那贾蓉也才十九,刚刚好……”
“哎呦呦……”
薛蟠话音刚落,薛宝钗再也忍不住了,扭住薛蟠的耳朵就是一拧,恼道:“这是当哥哥的该说的话?”
……
等到薛家一行人走后,不多时,牛继宗便寻来了。
贾蓉出门迎接,又亲自给沏了茶,两人坐定,牛继宗便开口了。
“蓉世侄,我已经按照你的布置,昨天夜里,趁着夜黑风高,都把人手散出去了。”
“刘家那里,我安排了四千人,带兵的,是我的家将,以前在宣府做游击的。”
“扬州城,我安排了整整一万人,剩下的六千,就留在金陵,哪里敢有动荡,便去镇压哪里。”
牛继宗说完,贾蓉抱拳行礼,道:“牛世叔用兵神速,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再同这些盐商虚与委蛇了,明日,我等便下扬州请客吃饭。”
……
是夜,贾蓉等人上了船,顺着运河,往扬州城走去。
而与此同时,扬州城内,黄家的一处院子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仔细瞧,除了已经被抄家的穆家,还有高家、刘家不在外,剩下的五家盐商,还有其他的粮商、布强、油商都在。
黄家家主黄贵坐在主位,一身粗布单衣,头发用一黑木簪子挽住,淡淡开口道:“此乃我等危急存亡之时也,虽林如海为我许了愿,说不会动我等老门老户,可现毕竟朝廷两万大军在此,我等生死皆系于别人一念之上。”
黄贵面容有些苦涩,又道:“老夫活的太久了,久到没了血气,久到越来越怕死。在这里,我先说好,我黄家是打定了要做缩头乌龟,你们有什么想法,什么阴谋,我黄家一概不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