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的六周

1807年11月19日，是英国皇家科学会举行贝开尔报告会的日子。戴维那一次当然又是报告员。谁能对他的这份光荣提出异议呢？有什么科学成绩能够盖过钾的发现呢？

可是，要做贝开尔报告，得有很好的准备，得收集许多有趣的事实和观察结论。

所以，戴维急着要在剩下的几个星期里，尽可能完全地研究这种新物质，以便在作报告以前将一切都彻底弄清楚。再说他自己不也想将钾的各种问题尽快弄明白么？

这一个半月，戴维好像是在发热病。他一会儿扔掉这，一会儿抓起那，同时进行好几件工作，但这也只是他让自己远近闻名的一贯作风。

他的助手和实验员们都累垮了。在同一天里，他往往举行一百种试验。他从抽风橱冲向电池组，又从空气唧筒冲到桌边，去记录实验的结果。他随便打破实验用的容器，随便弄坏仪器，一点也不心痛。在那些日子里，钾的爆响声，烧瓶和曲颈甑的破碎声，一直在交替着传到人们的耳朵里。

不计其数的新想法，一幕幕地涌现到戴维的脑海中。一种设计刚完成，马上又想出另一种设计来。而每一种设计，他都要立刻让它变成现实，即使面前的仪器，仅仅是在一小时以前才装好的，他也不会因为觉得可惜就停下来考虑考虑。

周围是一片混乱，到处堆着垃圾。实验室差不多都像个马房了。不过到了做报告的前一天，戴维已经将钾认识得十分透彻，就是过去数十位化学家，在数百年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所得到的对任何一种旧元素的认识，也不过如此。

戴维在六个星期里为化学创立了整整一个新部门。但他还不肯将自己局限在钾的研究这一项里！

分解了苛性钾以后，戴维立刻着手分解另一种碱——苛性钠。结果这种物质也被他用电流给分解了。苛性钠跟苛性钾一样，也是一种复合物质，也含有氧、氢和一种从来没人知道的金属。

这第二种金属十分像钾。同钾相比，它虽然稍微重些，可也很轻。虽然稍微硬些，可也不难用刀切开。此外，它也泛着白银的光泽；在空气中，也很快就起变化；在水面上，也带着咝咝声闯来闯去，只是不起火焰。还有，它也会安安静静地呆在煤油里；遇到酸也会着火，只是发的火焰不是钾的淡紫色而是深黄色。

一句话，戴维一下子给科学发现了两种相似的元素——双胞胎元素。这两种元素中间的确也有不相似的地方，不过它们的相似处，究竟比不相似处多得多。只是这第二种金属的活动性要比钾略微差点。

然而，它的活动性还是相当强烈，足够将冰烧成洞。

戴维给它起名叫苏打素，因为它是用苛性钠来制备的，而苛性钠，在英国就叫做苛性苏打。从那时起，戴维所发现的两种金属，在英国就叫锅灰素和苏打素，而我们则称它们为钾和钠。

戴维无间断地试验了六个星期，让工作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推进。

可你们也不要认为他在那些日子里，一步也没有离开实验室。

不管多么忙，社交生活还在继续着。请柬不断飞来。今天是舞会，明天是宴会，后天又是什么会。

而戴维，伟大的戴维，现在虽然没有一秒钟忘记那对奇异的双胞胎金属，可还是很乐意到所有邀请他的人家那里去。

他就是这样好像有分身术似的，周旋在钾、钠和贵族的客厅之间。此外，他又研究做诗。还有人请他去调查监狱。因为那里忽然发现了伤寒病，需要戴维去寻找有效的消毒剂，免得瘟疫流行。

他在监狱里看到了那些挤满了犯人的阴森的冰窖和臭虫窝。犯人们是因为空气郁闷，饮食恶劣，疾病丛生，才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说实话，化学能帮上他们什么呢？当然什么也帮不上。但戴维是人家请他上哪儿，他就上哪儿，从来也不加拒绝。

因此，皇家科学会开会的日期，11月19日快要来到的时候，戴维却累垮了。他形容枯槁，两眼窝陷，脸色很苍白。

但他没有因此而气馁。夜间常常要在实验室里呆到三四点钟，而第二天清晨上班，又比谁都早。往往天都快黑了，他又想起某某公爵家里的宴会他应该参加，于是又拚命往那赶。

“我们的戴维为什么变得这么胖？”有时候，认识他的人这样彼此询问。

“可是你看，他今天不是又瘦了？奇怪，怎样变得这么快！”他们在第二次遇见他的时候又说。

这里的秘密也很简单。他老是忙得连换衬衣都没时间。必须离开实验室去赴舞会了，他往往就不换衬衣，只是将一件新的直接罩在旧的外面。第二天，他又罩上件新的。这样，他身上的衬衣，有时就会一层层地套上了五六件。后来，抽得出时间了，才一齐脱掉，于是，他就忽然瘦下来，使朋友们觉得惊奇。

不过，这话可能是一些欢喜夸张的人在糟蹋他。

贝开尔报告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戴维出席时将他在最近期间所做的不计其数的实验，全都搬了出来。讲完以后，又请出他那一对双胞胎金属，让它们表演给大家看。这哥儿俩在水面上奔跑，爆响，又在空中燃起焰火。可是人人相信它们还是真正的金属，因为它们在煤油里闪耀着柔和的银光。

皇家科学会的会员们大为震惊了。

不久，各种报纸上也介绍起戴维的新发现来。

凡是懂得点化学的人全都惊讶地说：“什么！在普通的苏打和平凡的锅灰中竟发现了这么奇特的金属！金属嘛，却比木头还轻，比蜡还软，比炭还容易着火，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样搞下去，明天也许还会从鼻烟里，利用电流取出黄金、金刚钻和只有天晓得的别的东西来呢！”

科学的威力，少有像这次这样被表现得一目了然、确凿可信的。因此，戴维得到了暴风雨般的欢呼和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