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江南,太阳像火一样炙烤着大地,三年没下过雨的土地荒得如同沙漠一般,风过之处尘土飞扬。百里之地竟没有一寸绿意,建安郡,曾经的渔米之乡,如今早已荒无人烟。
此时一辆由整块蓝宝石打造的巨大马车正不疾不徐地穿梭其中,马车周围披上了上好丝绸织就的黑色帘子,薄如蝉翼,却又刚好能遮住强光。帘子上还绣着水的图案,随着马车的前行一晃一动,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活水涌出来。
“仇炙,还有多久能到?”车厢内,身着蓝色薄纱的女子懒洋洋的躺在海蓝宝石镂空的巨大水池内,被打湿的外衫紧贴在身上。她内着抹胸襦裙,胸口镶边处用金线和蓝线绣出片片闪烁的鳞片,宛若一条探出水面的鱼美人。
“需再行十里。”骑马男子一身黑色劲装驱车前行,他没有回头,却依旧恭敬地低下头回话。
“孤,不喜太阳,更不喜夏日。”水里的女子冷冷地说。
“主人怕热,不若我们下次趁夜色时分再来人间?”仇炙说。
“人间与蓬莱的通道,朝启暮合,夜里就是想来也来不了。”女子幽幽地说,“孤倒是很羡慕仇炙,纵骄阳似火,于仇炙而言却仿若微风拂面。”
“属下中了寒毒,所以才不怕热。为了留在蓬莱,属下必须身有神力,可是凡人承受不了神力,是以主人赏赐属下寒之毒,仇炙才可以凭借凡人躯体留在寻鳞斋。”仇炙恭敬地说。
“但愿你解毒之后能受得了冥水寒冰的反噬之痛。”浮光微微眯眼。
“仇炙的心愿还未了,不会离开蓬莱,即便日后了了,仇炙也想留在主人身边报恩。”
“仇炙是个知足的人,”浮光站起身,马车内的空间巨大,浮光即便站直了身头顶还是很空旷。六颗手掌大小的珍珠镶嵌在车顶,珍珠的光晕衬得美人容色更加风华绝代。
“但不知,接下来要见的这个凡人,是知足常乐还是人心不足呢?”浮光话音刚落,马车正好停了下来。
仇炙恭敬地立在马车旁边,小心地掀起帘子,一只白色的柔夷搭在他的胳膊上,一个绝美的女子缓缓走下马车。
浮光轻轻眯眼,仇炙连忙拿起车旁的黑伞打开,遮住了她头顶上炙烤的阳光。
马车就停在一户人家门前,说是门前,但显然房子已经破败不堪。屋顶已经没了,只有几根承重的柱子立在那里,用泥糊起来的墙体坑坑洼洼,好几个漏掉的大洞都被人用石头给堵了起来。
大门的门楣上盖了许多厚厚的干稻草,隐约可以看见一块褪色了的牌子:
“柯府。”
仇炙伸手在门边轻轻敲了三下,并未有人前来应门。
“大灾之年,活着尚且艰难,不必如此讲究礼数。”浮光被烈日烤得十分不耐,轻轻挥动衣袖,门便自动打开了。
浮光率先撑着伞走了进去,仇炙紧随其后。
浮光的脚刚跨过门槛,忽觉得一阵清风拂来,顿时酷暑俱消。
仇炙也停住了脚步,看向浮光,“主人……”
“蓝鳞避火遮阳。”浮光勾了勾嘴角,“难怪所有人都跑光了,他还能在这里活下来。”
“谁?”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一身布衣的男子拿着柴火棍从里面跑了出来。
“好俊的一张脸?”这是浮光的第一反应。
“竟是个小白脸?”这是仇炙的心内所想。
“大胆!休要拿着柴火棍对着我家主人?你这破屋漏瓦的,难不成还怕有人抢了你家?”仇炙喝道。
“无妨。”浮光微微一笑,施礼说,“是我们不请自来,原以为此处无人才进来落脚,未曾想还有人家,请公子莫要见怪。”
“噢噢,是在下……是在下失礼了……”男子面红耳赤,忙忙还礼,又请二人进屋坐下。
“寒舍简陋,实没有茶水,慢怠娘子了,还请见谅?”
“无妨,还要多谢公子让我们进来歇脚。”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他的胸口处,果然看见有微微的蓝光闪烁。
仇炙也在一边冷冷地看他。
“我主仆二人途经此处,发现田地颗粒无收,河流干涸断流,周围荒无人烟,就连蚊虫也未见一只,想来百姓都逃难去了,为何公子还愿留在此处?”
“实不相瞒,在下留在此处,并非自愿,而是遇鬼缠身,才被强留在此处的。”男子叹气,表情很是苦恼,复又面露恐惧,“我何止是不能离开此处,我只要一踏出这门槛,她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遇鬼?莫不是红袖添香的女鬼?”浮光似笑非笑。
“的确是女鬼。但不是什么红袖添香,而是要索人性命呐!”男子拿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才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