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听雨过秦淮

烟雨白墙染花海,一树花语一秦淮。

刚到夫子庙住下,雨就跟着窸窸窣窣地来了,像牛毛般静悄悄地来了。

透过亮光,窗玻璃上淋淋漓漓地罩上一层白茫茫的烟霭。

窗外烟雨迷离。粉墙黛瓦连绵起柳岸花堤,小桥亭榭处处烟波舟楫,十里秦淮就这样沉浸在烟雨氤氲中,连丝丝缕缕的空气也被烙印上浓郁的水乡韵味。

顶着毛毛细雨,步行到贡院街。被雨水润湿的青石小径两边,一串串紫色的辣柳草欣欣然探出了头,在浓密发亮的叶片间炫耀起苗条的身姿。这时空气是湿湿的,混着泥土花香萦绕心间。

夏日的雨大都泼辣,如这般绵柔十分难得。雨滴落在脸上,钻进脖子里感觉凉爽无比,很是称心。快乐往往很简单,无意间一滴雨水便也让人舒爽,无我非我,内心也就释然了。

路过乌衣巷,我想起一首诗∶墙头雨细垂纤草,水面风回聚落花。

是啊,沧海桑田,人世变幻,那曾经车水马龙的乌衣巷也落得个风自吹拂,侯门千户也成了寻常人家。

只有墙角几簇翠竹,还在雨中精神着。雨水从叶片脉络晕开,在叶边上凝聚出一颗颗绿豆大小的水珠,好似汲取了千年的灵韵,透亮的世界含着尘世间的缩影,用温婉的片段,饱满的情感,向世人展现一段段凝重而悠远的水乡画卷。

微风拂来,那集尽精萃的水珠,先是一滴,然后又是一滴,最后一滴接一滴,星星点点,肆意地滑落在地上。滴出三千天涯路。

过了秦淮河景区,雨渐渐收了性子。丝雨渺渺,沾湿我衣,便又悄然不见;红艳纷落,一点一点泪凝,自古多情恨花落,哪堪落花殇?

有些怜悯地捡拾起飘落在地上的碎花瓣,一瓣一瓣试图复活枝头时的娇颜。

淡淡的清香悄悄飘入鼻翼,醉了心田。手中的花瓣蕴藏一抹暗红的惋惜,过不了几天它们都会化成香尘消失殆尽。在残花飘零的悲伤里,深爱过的人会不会想起那些曾经浓烈的情事,心中也会涌起一缕惆怅和无奈吗?

无边的伤怀,饮尽过往;岁月的虚苦,结局终是残梦一场。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其实,花开花谢皆是寻常事,所以无需伤感,我们只是被光阴雕刻的生命。慢煮时光,看时光流逝,能坦然面对世事无常,也就留住了本真。

收拾起花殇的感伤,缓步来到一个无名码头。

丝雨断魂人不渡,小舟知时应人来。

码头淹没在无边水雾中,落花没有方向的漂泊。一艘游船划破水天一色,慢悠悠地漂过,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然后一层层推向天边。

水乡的空气总是朦胧而又神秘,水面上绵绵柔柔的白雾不断升起,河岸上草木含情、柔枝婆娑,林间有飞鸟滑过树枝,积攒在枝丫上的露珠如淙淙的琴弦般落了下来,无止无休。这一切幽静深远,又都轻落在一卷唐诗宋词中。

烟雨一路,迷蒙了归心。

风起寂寂无声,把往事一点点吹伤。年轻时不懂得放下、看淡,以至于身心苦闷不堪;

人到中年才明白,人生路上的每一处风景都是最美,得用一颗虔诚的心去发现生活中的有趣。

生活就像眼前的景,惊艳之后便是平淡。

我想,人这一生不光是为了简单的活着,更应该取悦自己。

即便很清贫,皮囊已苍老,烟花也早已散尽;有趣的灵魂,亦足以让平淡的日子变得丰富、有趣。

江南终是烟雨盛景,人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