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罪恶之初

C市。

徐戈盯着电脑屏幕神游天外,郑旭从外面走进来敲了敲桌子,“干什么呢?灵魂被外星人绑走了?”

徐戈回头把视线落在他身上,郑旭是C市刑警队的副队,二十九,身高一米八,穿着黑色羽绒服,敞开露出里面的毛衣。

“看什么?我是不是今天又帅了?”

“从进门到现在你笑了三次,整理了两次衣领。左腿微分向外,单手插兜拇指上扬,自信的表现。”徐戈扬眉,“昨天相亲成功了?不庆祝庆祝?”

郑旭立刻收起所有动作,掩唇咳嗽遮掩,“侦探小说看多了吧?”

“怎么样?”徐戈问。

“是我喜欢的类型,说话特温柔。”郑旭看了徐戈一眼,说道,“比你温柔多了。”

“脱单有望,加油。”

电话铃声响起,离电话最近的郑旭接了起来,眉毛一点点沉下去,面色肃然。徐戈站起来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郑旭这个表情是遇到麻烦的表现,应该有案子。

果然,郑旭放下电话面色严肃道,“有命案,出现场。”

徐戈拉上外套的拉链,“什么地方?”

“东城区,公墓前的三角公园发现一具尸体。”

早上六点四十,报警中心接到一对遛狗的老人的报案,称东城区三角公园发现一个人,不知死活。东城派出所民警先到案发现场,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疑似凶杀案,便通知了市刑警队。

警车停下,徐戈看到外面拥挤的围观群众,蹙眉,“逝去的生命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没有敬畏心。”郑旭吐槽。

徐戈戴上工作证,快步走过去跟同事打了招呼。跨过警戒线还要往里面走就看到万年青丛中的一条人腿,阳光下惨白皮肤格外刺眼。

徐戈绕过正在做初步尸检的法医,看到全貌。女人仰躺着,丝袜已经撕破,露出皮肤。穿着超短裙,画着浓妆。身下大衣敞开,此刻沾满了血,地上的泥土被血浸成了酱色。

东城区是整个C市最荒凉的地方,公墓监狱都在这边。三角公园东边是公墓围墙,围墙高三米左右,南北一条路,西边也是围墙。这里一共有三片住宅区,两个老小区,一片民住房。现场有打斗痕迹,徐戈拿着相机绕到另一边,女人的腿和手臂都有万年青叶子的汁液痕迹。

“有性侵么?”

“暂时没发现。”

“死亡时间?”

“超过三个小时,尸僵已经形成。”

徐戈戴上手套拿起女人的一只手,手腕内侧有倾斜的勒痕,非常奇怪的痕迹。手下位置有一个脚印,徐戈抬头,“李威,足迹采集。”

李威跑了过来,徐戈边拍照边说道,“这里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没有身份信息么?”

“包和手机都不见了。”李威说,“初步判定可能是抢劫杀人。”

“这里人太多,先把尸体带回所里。”法医说道,“要进一步尸检。”

徐戈拍完照帮忙维持秩序,受害人尸体被装进了袋子,抬上了车。徐戈取下手套,走向郑旭。

郑旭正在问话,他的问话对象是一个老年男人,看年纪大概七十左右。老人受到了惊吓,声嘶力竭的诉说着自己的恐惧,“我们看到的时候她就那么躺在地上,我家狗也吓坏了。太可怕了,这真是太可怕了!把我老伴都吓晕了!”

“你先别激动,你住在什么地方?”

“清源小区。”

“遇害的这个人你见过么?”

“我都不敢看,我不知道。”老人激动的唾沫飞溅,“我都没看清脸。”

徐戈把照片递给郑旭,郑旭放大女人的脸转过去给老人看,“你见过这个人么?”

老人吓得差点摔倒,徐戈连忙扶住他。“您注意安全。”

老人情绪很差,郑旭也不好再问,派人把他送走。拿过相机翻看照片,说道,“凶杀案,又得忙了。”

尸体被带到了尸检中心,很快就有了结论。死者女性,年纪有不过二十几岁,身高一米六,偏瘦,体重40KG左右。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左右,右手腕有生前伤,致命伤在腹部。利器刺穿脾胃以及主动脉,失血性休克导致了死亡。根据伤口推测,凶器应该是匕首。宽三厘米,长十厘米,有柄。

“死者的胃里有酒精,还有一些坚果碎。”法医说道。“处女膜完好,没有性侵。”

徐戈细致的观察死者的脸,死者涂的粉很廉价,身上有浓重的香水味。徐戈检查她的衣服,外套大衣袖口还起了球。

“生活在底层,可能是在夜场工作。”徐戈拿着尸检报告,跟郑旭说道。“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为了这么一点钱杀人?”

“目前没有看到死者任何和金钱相关的信息,就凭酒和坚果碎这么肯定?”郑旭接过尸检报告,“现在不要下任何结论,别被打脸。”

“可以等结果出来,看我会不会被打脸。”

郑旭特看不上徐戈那套推理,“没有证据的假设都是无理取闹,走吧,再去现场一趟。”

电话响了起来,徐戈拿起来接通,同事说道,“死者叫苏丽,在碧海夜总会上班,住在清源小区。和两个女孩合租,合租人说她昨晚没有回来。没有监控,我们就随口问了路人,就有人知道。这边住的多是老人,贫穷保守,苏丽的职业很惹人注目。”

“去碧海。”郑旭也听到了电话那头的消息,大步往外面走,“让你猜对了。”

上车之后,郑旭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郑旭脸色沉下去,攥着方向盘的手很紧,直到电话挂断,他狠狠捶了下方向盘。

徐戈扬眉,“怎么了?”

郑旭取出一支烟偏头点燃,狠狠抽了一口,吐出烟雾,嗓音沉下去有些哑,“新队长这两天就到了。”

他们原本的队长升职调J市,刑警队长的位置暂时空下来。他们这群人里郑旭最有资格升上去,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谁啊?局里的人?”

“B市调过来的。”郑旭压着情绪,哂然一笑,“可真有意思。”

他副了这么多年,估计还要一直副下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到碧海夜总会,白天夜总会停业。没有霓虹灯的装饰整个门面显得破败,徐戈找到碧海的保安。随后才联系上碧海的经理,碧海的经理张嘴打哈欠的出现,“你们是?”

“警察。”徐戈说,“你们这里有叫苏丽的员工么?”

“有的,她怎么了?”

“我们想了解她的个人信息。”

徐戈的手机响了一声,同事把苏丽的户籍信息发过来,“昨天苏丽上班了么?你们这边晚上几点下班?”

“昨天苏丽上班了,两点多离店。”经理面色凝重,“她犯事了?下班后每个员工都是自由的,再犯事就跟我们店没有关系——”

郑旭从门口绕了一圈回来,“门口的监控是好的吧?”

“是好的。”

“能看下监控么?”

“可以可以。”

监控显示苏丽凌晨两点二十离开碧海上了一辆出租车,她身上的衣服和死者一致,手腕上挂着一个手包。

现场没有发现包,苏丽手腕内侧有淤青,和死者对上了。“手包不见了。”徐戈说,“财杀。”

“苏丽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仇家?”郑旭继续询问,徐戈放大监控查出租车牌。“最近有没有感情纠纷?”

“没有男朋友,她很内向,很少和人发生矛盾。”经理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谢配合。”郑旭和他握手,“监控我们需要带走。”

从碧海出来他们直奔车行,有车牌号找出租车太容易了。从被害时间算,司机作案几率非常大。郑旭要打电话通知队里的人,实施抓捕。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徐戈说,“我需要看到司机之后,才能做决定。”

“让凶手跑了你负的起责任?”

徐戈拿出枪,“我负责。”

车行里出租车司机正在办交接,徐戈刚拿到材料,就见一个一米八的魁梧汉子走了进来,“老板。”

“警察同志找你。”

徐戈看到他的体形,伸手,“你好。”

男人和徐戈握手,“你是?”

“警察。”徐戈说,“想问你一些事。”

男人手上力气很大,身上有肌肉,应该是经常健身。“昨天凌晨两点你在碧海夜总会载过一个小姑娘,记得么?”

“我记得。”男人对漂亮的女人总是记忆深刻,“她怎么了?”

“你把她送到什么位置?”

“清源小区。”

“你确定?进小区了?到小区门口?”

“没有,门口那个巷子太窄,进去很难掉头。”司机说,“我在门口那条道上停车。”

徐戈拿出相机,“哪个位置?”

“这里。”司机指出清源小区巷子出口,案发现场在北一百米处,徐戈问,“停车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我没注意。”

“谢谢你的配合。”

郑旭并不想放过他,“我们需要你车上的全部监控。”

“我去找找,不知道有没有覆盖。”

郑旭拿到司机的全部资料,说道,“他有动机。”

“不是他。”徐戈闭眼,掐了掐眉心,“凶手身高不超过一米七,体重一百一到一百二。跟苏丽熟悉,熟人作案。”

“哪里像熟人作案?”郑旭目瞪口呆,“这分明是简单的抢劫杀人。”

“可以把司机带回去审,不会有结果。”徐戈思索片刻,说道,“凶手一定是熟人,且长相没有侵略性,比较讨女孩子喜欢。”

郑旭把司机带回去审,屁都没审出来,车上监控也显示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熟人作案,听起来很好排查,可把苏丽身边的人查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现场采集到的足迹,有两枚比较可疑。对比属于同一个人,足迹推测主人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偏瘦,男性。如果这是凶手,和徐戈的推测同步。但熟人在哪里?苏丽的人际关系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案发现场只有一条南北路,出口均有监控,我们查了监控并没有发现凶手。两个小区也都有监控,如果凶手进入小区肯定会被拍到。那就剩下一个可能,凶手从向村走或者就住在向村。现在主要查向村的所有出口监控,查向村的居民。”郑旭整理证据链条,“凶手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偏瘦。”他看了看徐戈,补充,“长相无害。”

徐戈总觉得漏了点什么,她拧眉转着手里的笔。

“徐戈,你跟我一路。”

徐戈的笔转到了地上,连忙捡起来合上本子,“好的。”

他们立刻出发去向村排查,查到晚上没有什么进展。天下起了小雨,阴沉沉的,徐戈开始肚子疼,小腹翻江倒海,可能例假要来了。

郑旭正在打电话,回头就看到脸色煞白的徐戈,连忙挂断电话扶住徐戈,“没事吧?怎么了?”

“女人病。”徐戈自嘲笑笑,顺势推开了郑旭的手,她很不喜欢别人的碰触。“没事。”

郑旭看她马上就要晕倒,喊道“小刘,送徐戈回去。”转头说道,“女人干什么刑警?去档案部好多了,查案的事该男人干。”

痛经让徐渭有些无力,她不想接郑旭的话,“没事,忙完我再回去。”

一直到八点,一无所获。徐戈的衣服湿透了,阴冷让她几乎晕倒,打车回到住处,洗澡换衣服才缓过来。她抱着月月舒窝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翻看现场照片,苏丽仰面躺在泥地里,身下是被血染成酱红色的土地,一个花一样的女孩,就这么没了。

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徐戈的视线从天花板落到了电视柜旁边的书架上,她按灭烟走过去抽出了书。书名是犯罪学原理,翻开,扉页上锋利的一行字。

一切谎言终将被揭穿——陆晟。

电话响了起来,徐戈拿起来看到李威的信息,李威:“郑哥没升上去,新队长来了。”

顶头上司换人对徐戈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她资历浅,谁升也轮不到她,那管他谁升呢?跟谁都是工作。

“别八卦这些。”她把短信回过去。

李威也是聪明人,便偃旗息鼓了。“我就随便说说,别和郑哥提了。”

徐戈没有再回信息,起身去厨房煮了一碗面。吃饭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凶手的脸,苏丽为什么愿意跟凶手走到一百米外的三角公园?凌晨的公园空无一人。如果不是信任的人,她怎么敢?

他是谁呢?

徐戈吃完饭继续思考这件事,想不通。熬到十一点,忽然想到一个点,猛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拿了大衣和钥匙快步下楼,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如果没有找到证据,那一定是她在现场观察的不够仔细。

徐戈在一楼拿到自行车跨上去出了小区,夜幕降临,黑暗沉沉压在头顶,大概是又要下雨,天地之间显得狭仄。

案发现场没有灯,寂静无声。警戒线已经被踩泥里,徐戈跨过警戒线走进去。她站在黑暗里,抬头看着远处的亮光。

你怎么死的?你在死前经历过怎么样的绝望?

血从身体里涌出来,从热变凉。她呼救了,可没有人听到,她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等待世界变成灰色。

苏丽下车,听到有人叫她,那人她应该认识,所以她毫无防备地走了过去。徐戈蹲下去,看着清源小区的方向,暗自思索,苏丽她放弃了生路。

徐戈猛地站起来,低血糖让她身子晃了晃,站稳拉上衣服的帽子快步往向村走。如果她是凶手,她该怎么做?她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苏丽的母亲患有乳腺癌,如果不是实在穷到没办法,苏丽不会去夜总会上班,她会定时把钱打给母亲,她身上能有多少钱?凶手没有那么高的智商知道躲避摄像头,也许只是运气好恰好避开了。

此刻的向村一片安静,零零星星的灯光,偶尔一声狗叫。村落道路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垃圾。恶臭混合着冷风,让徐戈有些犯恶心。她取出一支烟刚要点燃,视线内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穿黑色大衣,背影肃立,气质和这片凌乱贫穷的地方格格不入,他走的飞快,徐戈把打火机揣回口袋就追了上去。

胡同七拐八拐,前面的人突然不见了,徐戈刚要往回走。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瞬间她的头发都竖起来,回身一拳挥过去。拳头被接住,徐戈要撤回已经晚了。人就被反剪按到了墙上,冰凉手铐咔嚓一声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谁?”徐戈咬牙,“我是警察。”这几招徐戈太熟悉了,是警校学的擒拿。

男人本来要往她身上摸,闻言居然放开了。

徐戈的手得到了解放,立刻拉开距离摆开了架势。昏暗的环境,男人是身高目测将近一米九,徐戈看不清他的脸。

他穿着黑夹克,身姿挺拔,“哪个部门的?”

“证件。”他的嗓音清冷,极具压迫性。

徐戈拿出证件的同时,说道,“你的证件呢?”

工作证上徐戈一张清秀的脸,徐戈,男人转身大步就走。

徐戈蹙眉,这男人什么意思?“你来这里干什么?市局没见过你。”

男人走到灯光下,忽然回头,沉邃黑眸落到徐戈身上,“徐戈,三级警司,和郑旭是搭档,在查苏丽的案子。”

徐戈看清了他的脸,一下子就呆住了。居然是他?这比三年前更成熟的一张脸,线条冷俊,徐戈经常梦到这一幕。

“方向对了。”他轻描淡写的评价完,抬腿凛步离开。车在不远处停着,他上车,车灯闪烁,车开了出去。

陆晟,他怎么在C市?不是做梦吧?徐戈掐了自己一把,疼的跳起来。

细雨缠绵,再次落了下来。徐戈的肚子又隐隐作痛,再停留下去也没有意义,徐戈骑车回住处。

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徐戈顶着黑眼圈进单位,难得一片寂静,她把最后一口早餐吞下去走进办公室。

“徐哥早啊。”沈倩和徐戈关系不错,天天叫她徐哥。徐戈咽下早餐,翘起嘴角勾出个笑,摸了把她的脸,“早——”刚要再调笑,回头笑就僵在脸上。

“徐哥?傻什么呢?”

陆晟手里还拿着文件站在郑旭的办公桌前,似乎感受到徐戈的目光,抬眸看过来。徐戈的脸莫名燥热,立刻收回视线,“没什么。”

“徐戈,过来!”郑旭喊道。

徐戈没法躲,硬着头皮抬眼,不出意外的再次碰到陆晟的视线。“啊?”

“新队长,陆队。”郑旭压下眼里的敌意,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都认识一下。”

“陆晟。”陆晟嗓音冷淡,收回了视线,说道,“九点十分开会。”

陆晟离开,徐戈才呼吸顺畅,“新头?”

郑旭没好气的把文件砸在桌子上,“去准备资料开会,新官上任三把火,谁知道会不会烧到你。”

那是陆晟,警校里神坛上的男人。他怎么会来C市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徐戈坐到位置上,沈倩飞扑过来,靠近徐戈的耳朵,“陆队也太帅了吧!”

徐戈回头看郑旭,郑旭阴沉着脸,压抑着怒气,拨开沈倩,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八卦!”

郑旭其实并不适合当头,但这话他们谁都不敢说。

走进会议室,徐戈的注意力就落到了陆晟身上。他矜贵冷漠,站在这里真是——犹如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局长介绍陆晟之后就离开了,陆晟没有过多客套,转而拿起一份文件,“苏丽的案子谁负责?”

徐戈腾地举起了手,陆晟的目光就落了过来,漆黑凌厉。徐戈脸上瞬间热了起来,连忙把手放下去,郑旭也看了徐戈一眼,才慢吞吞看向陆晟,“侦查的有五个人,郑副队带队。”

“其他人散会,负责这个案子的人留下。”

办公室剩下六个人,陆晟翻着手里的档案,“这个案子我昨天看了,有几个疑点。”

郑旭脸色很难看,好歹他也是副队,陆晟这样是打他的脸,“陆队,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怎么排除了熟人作案?”他没抬头,声音不大。

“苏丽的人际关系空白,她在被害的头一天下午给家里转过钱。这个案件非常明显,凶手是为了钱杀人。如果是熟人应该知道苏丽没钱,杀人又有什么意义?”

“碧海经理的口供,苏丽当晚收了客人五百小费。”陆晟抬眸,“没钱?”

“为了五百杀人?”郑旭嗤笑,“杀熟人?好吧假设一切成立。我们调查过苏丽身边所有和她有交集的人,确实没有任何发现,得需要证据支撑吧?办案不是写小说全凭想象。”

“那再查一遍,苏丽曾经工作的场所,彻查。”

郑旭站起来把手里文件拍在桌子上,“这个案子到底是谁负责?陆队,你若是要负责,那就用不着我了。”

办公室寂静,气氛紧张。郑旭看陆晟很不顺眼,凭空调来一位顶头上司。

陆晟转身拉下板子,拿起一支油性笔飞快写下案件分析。徐戈紧紧盯着陆晟,觉得郑旭要被打脸了。陆晟有过出错的时候吗?徐戈记忆中,陆晟从不会出错。

“出租车司机的口供,死者苏丽下车时间是两点四十,死亡时间是三点,死者没有进小区,却走向了北一百米的无人小公园?”陆晟的字笔锋锐利,他用笔点着线索链,回头直视郑旭,“现实么?”

“如果是有人胁迫她走过去呢?”

“我们在尸体身上没有找到约束伤,从司机口供,当时车窗未关。如果是陌生人,她在第一时间会呼救,可司机什么都没有听到。”

“司机走后她才被胁迫呢?”

“旧捷达启动时间在四十秒左右,司机也交代起步之初速度并不快。从下车点到小区门口是一分半,小区门口的监控范围是十米。苏丽没有出现在监控下面,司机也没有听到呼救,除非她自愿停下来。”

“凶手年龄与苏丽相仿,是个年轻男性,偏瘦,身高一米六五。与死者相熟,长相不具有侵略性,可能是苏丽暗恋过的人。”

郑旭的脸上燥热,这个论点徐戈提出来过,但他并没有重视。可仍是硬撑着,“为什么年龄相仿?依据是什么?不能是个中年人?”

“同龄才会毫无戒备。”

“直属男性亲戚也不会防备吧?”

陆晟:“她有么?”

短暂的沉默,郑旭拿着文件转身就走,“我去排查。”

刘洋连忙站起来,“我跟郑哥去。”

其他人一溜烟跟着郑旭走了,徐戈恍了下神落后半步,起身就要跑。

“徐戈?你留下。”

徐戈回头,“陆队?”

“他现在应该不在向村。”陆晟放下文件,“再查一遍监控。”

海量的监控,重新排查那是要命,徐戈听到这个脑袋就要炸了,蹙眉,“监控确实都看过,没有问题。”

“再查一遍。”他往外面走,没有解释原因。

徐戈只能认命去查监控,行,你长得帅说什么都是对的!

重查监控,而且是所有监控,找什么?凶手不在向村了,他从哪条路离开?

看到中午,徐戈精神疲怠,点了一根烟,咬着烟盯电脑屏幕。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凶手把刀刺进了她的腹腔,血喷涌而出。

电脑屏幕上画面一闪而过,徐戈脑袋空当了几秒,迅速按下暂停。把烟按灭,倒退到三月十号。画面里一个男人穿着宽大的羽绒服,畏畏缩缩的探头查看周边环境,埋头走出了监控。

徐戈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放大画面,男人偏瘦,低着头和周围的人保持着距离,就因为这个安全范围才让他从人群中凸现出来。徐戈继续放大,画面已经模糊,她看到男人右手食指上好像有一块白色的医用胶带。

徐戈电话没打通陆晟就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份报告,“现场找到第二个人的血迹。”

“我找到了。”徐戈站起来,放大图片给陆晟看,“三月十号早上七点,他从向村交通银行出口离开,食指手上。”

陆晟俯身修长手指落到桌面上,他从后面而来,徐戈一下子就陷入他的怀抱。徐戈的呼吸都要停止了,陆晟直起身,拿起电话,“就是他。”

一旦拿到人像,想查到这个人太容易了。这个人是苏丽的同乡,名叫王军伟,目前居住在向村,身高一米六五。他曾经和苏丽在一个饭店打工,有过交集。

徐戈匆匆出单位,黑色PRADO在她面前戛然而止,徐戈吓了一跳。车窗滑下露出陆晟的脸,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冷然道,“上车。”

徐戈拉开车门上去,点了点头,陆晟没有看她把车开了出去。徐戈抿了抿嘴唇,扭头看向窗外,只觉得不自在。

二十分后他们到向村,郑旭快步跑来。

“房间没人。”郑旭的视线从徐戈身上移开,对陆晟说道,“房东说他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住在向村,没跑了。”

“上去看看。”陆晟迈开长腿大步上楼。

民建房环境糟糕,空气里弥漫着腥臭。徐戈揉了揉鼻子,房子一共四层,一层五个房间。王军伟住在四楼,走进楼道潮湿霉味扑面而来,房东战战兢兢站在门口。

房门已经被打开,单间狭小,一张床被子胡乱卷成一团,床头贴着一张海报,还算新,是个游戏的宣传。空气味道成分复杂,令人作呕。窗台上放着一个八宝粥的盒子,徐戈戴上手套走过去打开,差点没吐出来。立刻放回去,盒子里是烟头,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烟头经过发酵,相当可怕。

白色的地板满是脏污,地上有烟头,徐戈把烟头收起来。房角角落有个小洗手间,里面也很脏,只有一个便池。洗手间的垃圾桶里扔着个泡面盒子,徐戈忍着恶心把泡面盒子拿出来,盒子是新鲜的。她刚要放回去,目光一顿,连忙把垃圾桶倒出来。脏污的纸巾滚了一地,其中有一块带血的布,徐戈拎出衣服,开口道,“有血。”

斜上方伸出一只手,戴着手套。徐戈抬头就撞上陆晟的目光,陆晟拿起衣服摊开,那是一件毛衣,斜着一道血迹,由深至浅,宽三厘米。“擦凶器留下的痕迹。”

外边床板掀开,从一堆发霉的衣服里拎出了一件羽绒服。“这上面有血。”羽绒服是黑色,胸口的血干了,布料发硬,灯光下已经有反光,刘洋说,“物证找到了。”

洗手间狭小,陆晟进来后徐戈简直无处下脚,只好出去。她观察屋子,房东在门口弱弱开口,“床是新买的,别给弄坏了。”

刘洋踮了下床板,笑着道,“阿姨,你家新买的床破成这样?二手市场买的吧?”

徐戈怕发生冲突,走过去对房东说道,“我们会注意,你放心。”

她在走廊里看了一圈,回头刚要往里面走刘洋拉住她,抬起下巴点了个方向,压低声音,“他干什么呢?”

“谁?”徐戈转头看到陆晟蹲在洗手间,长腿显得憋屈。这肮脏地方也能让他脱尘,绝了。

“下面有东西。”陆晟就近对郑旭说道,“去找工具。”

郑旭匆匆下楼去拿工具,徐戈回神也转身出去。刚刚她在这边看到一盘铁丝,捡起来捋直,顶端拧出个圈,进去递给了陆晟。

很快就勾上来一把匕首,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陆晟打开水龙头洗手,徐戈看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微失神。“他肯定跑了,现在去哪里找?”

“你问我?”

徐戈抬头对上陆晟锐利的目光,徐戈瞬间卡壳。“我这就去查,去排查车站记录和监控。”

找人是徐戈的事。

陆晟抽出手帕擦手,大步出门。她的问话工作只持续了一半,郑旭就匆匆跑下楼,喊道,“徐戈,放下手头工作回单位。”

徐戈收起笔录,跟上郑旭,“怎么?不查了?”

“领导让回去开会。”郑旭嗤笑,“听领导的,查案算什么?”

郑旭的不忿徐戈能理解,但是这事儿,她也不好说什么。“中午没吃饭一直在看监控,我去买个面包。”

徐戈在村口的小店买了一袋面包一瓶酸奶,拧开喝了两口,郑旭的车就开了过来。徐戈上车拉上安全带,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面包,“饿死我了。”

“在警车上吃东西让人看到拍照发微博上,我们又是典型。”

“再不吃该饿晕了。”徐戈拧开酸奶瓶子灌了一大口,“警察也是人,不是铁打的。”

电话响了起来,徐戈拿出手机看到来电就挂断放了回去。吞下去面包,她翻出案宗。电话又响,徐戈这回没管,吵得人心烦意乱。

郑旭看了她一眼,“不接么?”

徐戈把文件放回去,“接啊。”接通把手机放在耳朵边,“喂?”

“小戈。”父亲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徐戈一不留神咬掉了嘴唇上的干皮,春天的C市干燥,一下就带出了血。

“有事么?”

“清明回来么?”

“没有假期。”徐戈嗓子发干,她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工作很忙。”

“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父亲提高了声音,“那我去C市看你。”

“我妈祭日我回去。”刚刚吃的面包似乎哽在嗓子里没咽下去,让徐戈呼吸困难,“我出任务呢,没什么事就先挂断了。”

徐戈把手机装回口袋,转头看向窗外,天空阴沉,变天了。

“忙完案子可以放你假。”郑旭说道。

“再说吧,万一到时候又有案子——”

“你闭嘴吧。”后排刘洋吼了一嗓子,“徐戈你个乌鸦嘴!我可不想连续办案。”

徐戈沉重的心情渐散,笑道,“这事儿可由不得我们,罪恶是不可控的。”

刘洋绝望地把自己摔进座位,“我和我老婆打算月底去拍婚纱照,再出意外,她会活剥了我。”

徐戈和郑旭一起笑出了声。

检验结果出来了,从毛衣和羽绒服中提取到两个人的DNA,一个是死者苏丽的,另一个应该是王军伟的。

队里当即召开紧急会议。

“现在分三队,郑队去长县王军伟的老家。”陆晟站在正中间,面色肃然,冷静指挥。

徐戈的烟瘾犯了,把手揣进口袋,搓了搓手指,心里有些烦。

“林峰带人去各个车站搜索,调查监控。”

“徐戈去排查网吧。”

徐戈突然被点名,一怔才点头,“明白。”

王军伟杀了人会去哪?回家?还是找个地方拿苏丽的那点钱醉生梦死?

“散会。”

徐戈站起来拿了车钥匙,转身快步出门。

C市大量黑网吧,没有联网,用身份证排查的方式不准确,需要人力。查到晚上,一无所获。

徐戈让其他人先回去,她坐在车上抽烟。降下车窗,潮湿的风吹进来,她的皮肤黏腻。烟头被风吹的猩红,徐戈微眯了眼。拿出手机,找到郑旭的微信,“有结果么?”

“没有。”

手机响了一声,徐戈看到个垃圾信息,滑上去刚要继续聊。她突然又想起什么,动作一顿,连忙拉下通知栏,看到是以前玩的游戏推送广告。

徐戈把烟按灭,发动了汽车引擎掉头朝单位奔去,她想到了一个找王军伟的方式。

王军伟的房间里贴着一张游戏海报,海报的发行时间是两个月前。而王军伟租这间房子已经三个多月,那是他的东西。

徐戈停好车快步走向单位,推开门进去,一嗓子没喊出来就卡住了。

陆晟坐在空旷的办公室,他只穿一件衬衣,显得冷冽。闻声回头看过来,徐戈回神,咳了一声掩饰不自在,“你还没下班?”

办公室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陆晟面前放着电脑,页面是网络游戏。徐戈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高岭之花竟然玩网游?

“网吧排查出结果了?”

“没有,我想再查查他的上网记录。”徐戈说,“王军伟的房间里贴着一张游戏海报,非卖品,官网做活动充值满两百的赠品。”

陆晟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卡片,晃了晃,“游戏点卡,床板夹缝里找到,我正在查他的账号登陆记录。”

徐戈嘴角上扬,这也太有意思了,她跟陆晟想一块去了。“陆队,神人啊!”

陆晟咬着烟,双手迅速在电脑上敲着,白色烟雾飘散。一张脸越加冷峻,帅的触目惊心。

陆晟拿下烟弹落烟灰,“帮我倒杯水,谢谢。”

徐戈接了一杯水回来放在陆晟面前,他已经按灭了烟,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快的游走,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徐戈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强行把注意力从他手上移开,“需要帮忙么?”

“不用。”

大约一个小时,陆晟拿过纸记下地址,站起来,“亡命之徒,还在玩游戏,查到地址了,我们走一趟。”

徐戈也很意外,拿过外套穿上,带上了枪,“杀人动机不会是为了给游戏充值吧?”

“你以为呢?”陆晟步伐凛冽往外面走,“疯子。”

徐戈跟着陆晟出门,外面飘起雨丝,空气潮湿,黑夜像个巨大的怪兽,铺天盖地而来。徐戈吸一口气,冰凉潮湿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肺中,她打了个哆嗦。

陆晟开车过来,徐戈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陆晟没有看她,打了一把方向车倒出去。徐戈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

细雨落入寂静的城市,黑暗无声。

四十分钟后,车开进了老城区,最后停在一个满是垃圾的街道。陆晟推开车门下车,外面已经下大了。徐戈跳下去跺了跺脚,拉起衣服帽子戴上,陆晟看了她一眼,快步到后备箱取出一把伞,递给了徐戈。

徐戈惊了下,才连忙接过,“谢谢陆队。”接伞的时候尾指碰到陆晟的手,心随之狂跳。徐戈匆忙安抚情绪,打开伞举高到陆晟的头顶。

“我不用。”陆晟走进雨中。

街道上没有路灯,雨拍在肮脏的地面上溅起泥点。陆晟走在前面带路,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他整个人越加的沉暗。

拐了两条街终于看到灯光,破旧不堪的灯牌悬在黑暗里,‘网吧’两个字格外显眼。徐戈拿出枪打开了保险,陆晟嗓音低沉命令,“不准随便开枪。”

徐戈点头,“明白。”

她的袖子很长,遮住了枪。网吧门口挂着厚重的门帘,陆晟一弯腰就进去了,徐戈也连忙跟进去。

进门的瞬间就被呛到了,满目的乌烟瘴气,两间房子非常简陋,放着十几台电脑。徐戈抬眸扫过去,陆晟拿出证件,“警察。”

网管慌忙站起来,撞翻了椅子,结巴道,“有事么?我们这里不是——那什么,我们没违法——”

有人看了过来,徐戈立马抬腿朝里间屋子跑去,瘦小的身影推开后门就跑,徐戈踢开椅子抬步追了出去,“站住!”

男人已经冲了出去,徐戈抓起路边的木棒猛地甩出去,男人被砸趴在地。徐戈扑过去抽出手铐弯腰要锁他,锋利的匕首就挥了过来。徐戈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扭,手铐咔嚓一声响就把他反剪铐住了。

他一声惨叫,歇斯底里的挣扎。

徐戈把枪装回去,踢开匕首,“很厉害啊,玩刀呢?”

后衣领突然被拎住,徐戈本能回身把枪口抵住来人的胸口。转头看清楚来人是陆晟,顿时讪讪,收起了枪,“抓到了。”

陆晟翻过男人正面,一看到脸,表情就变了,转身大步往回走,“不是他。”

徐戈一愣,很是不解,正要去看男人的脸。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抬头看过去。一个消瘦的男人手里拎着饭盒,两人视线撞上,他停住脚步,迟疑了两秒突然转身就跑。

他才是王军伟!

麻辣烫洒到地上,王军伟冲进黑暗之中,下一刻就被撞上陆晟。陆晟的动作干脆利落,王军伟一下就被扣住按到了墙上。

徐戈跑了过来,说道,“是他么?”

“是。”

徐戈连忙拿出手机通知警队的人过来,把一身泥的男人塞上了车。徐戈转头看向这个无证经营的小黑网吧,说道“黑网吧该查了,无证经营隐患太大。”

抓的第一个男人是惯偷,今天打算去网吧偷钱,没想到会碰上警察,仓皇之下就想逃跑,差点因为他耽误了抓人。

徐戈回到办公室,迎面碰上林峰,就问:“陆队那边审的怎么样?”

“陆队?”林峰一顿,立刻明白过来,“还没出结果,一起去看看么?”

徐戈偏头示意,“走。”

两人走向监控室,审讯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徐戈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眼睛落在屏幕上。

王军伟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相貌清俊。右手食指上的伤已经结痂,双腿往后靠紧紧并在一起,坐姿防备。

徐戈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注视着陆晟,陆晟一直没说话,翻着手里的档案资料。

徐戈的手指有些痒,嗓子又开始发干。递伞的时候他碰到她的指尖,那一瞬的悸动,似乎久久未散,她把手揣进衣兜狠狠搓了下。

她哪里想过,陆晟会从神坛而下,突然来到她的身边。

凌晨三点,陆晟站起来转身出了审讯室,刘洋松一口气,活动脖子把笔扔到了桌子上,“坦白从宽。”

王军伟抬起头瞪着刘洋,“我什么都不会说。”

刘洋来了火气,腾的站起来,“你不说——”

门咔嚓一声打开,刘洋迅速止住声音规矩坐下。涨他红的脸僵硬了几秒,捡起笔狠狠攥着,冲着王军伟说道,“你不说以为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肩膀被拍了下,刘洋回头看到徐戈的脸,脱口而出,“你还没走?”连忙往她身后看,没有看到陆晟。

徐戈拉开椅子坐下,身子后仰撞在椅子上,气势略显嚣张。

林峰也走了进来在她旁边坐下,翻着手里的证据。王军伟被抓时候的鞋底花纹和现场留下的一致,血样鉴定还没出来,不过这些就够了。

“王军伟,二十三岁。”林峰的声音不带感情,念着王军伟的信息,“长县人。”

王军伟低着头又恢复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单方面的对话持续了半个小时,林峰有些烦了,把档案拍在桌子上,“你这种完全可以零口供定罪。”

徐戈走过去接了一杯水,送到王军伟面前,“喝水么?”

王军伟抬头,目光阴鸷。

徐戈微笑,继续道,“你晚上是不是没吃饭?饿么?”

陆晟进监控室叫徐戈的时候,她是很意外,不过还是过来了。徐戈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王军伟的戒备心很重,女孩应该好沟通一些。

徐戈站在旁边喝完了杯中水,抱臂绕着王军伟走了一圈,停在他面前。“你玩杀神几年了?”杀神是他在玩的那款游戏,王军伟是忠诚粉丝。

王军伟低着头,尾指微微动了下。

“你喜欢玩什么角色?”

王军伟咬紧了牙齿,瞪了徐戈一眼,徐戈笑道,“瞪我干什么?”徐戈长的漂亮,笑起来眼尾妩媚。

“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徐戈一步跨到王军伟面前,王军伟吓了一跳,不自觉地迅速往后靠去。徐戈俯身手落在桌面上,盯着王军伟的眼睛,“你以为不说就没事了?那你可真是愚蠢。”

耳机里陆晟的声音落过来,“不用再问他了,离开。”

徐戈摘下耳机,偏头对林峰说道,“你先出去,我单独和他聊聊。”

“没事吧?”

“队长在监控室呢,我能干什么?”

“好。”

房间恢复寂静,徐戈把手落到桌面上,敲了下,清脆声响,她抬头,“杀人是什么感受?比玩游戏刺激?把刀子刺入人的身体,血喷涌而出。溅了你一身,热的么?”

王军伟喉结滚动,死死盯着徐戈。

徐戈说,“抽烟么?”

王军伟晃了晃头,偏头看徐戈,“我什么都不会说。”

“苏丽是不是喜欢你?”

王军伟猛的抬头,“你说什么?”

“苏丽为什么愿意跟你去危险的小公园?”

“她不可能喜欢我!她只是想教训我,她跟谁都会去那个公园,这能说明什么?”王军伟狠狠捶着桌子,几乎要挣脱手铐扑过来,他的眼睛里充斥着血丝,自顾自地吼着,“你胡说八道,她如果喜欢我就不会出卖身体。”

“她没有陪任何一个人睡觉,她还是个很干净的女孩。”徐戈笑的有些讽刺,说道,“她的母亲得了癌症,需要很多钱。”

“不可能!”

徐戈这才站起来,睥睨王军伟,“你杀死了唯一爱过你的人,真可悲。”

徐戈大步走了出去,心里有些不快。王军伟幼年丧母,父亲是赌徒,他和苏丽是在同一家餐馆做服务员时认识的。同样弱小的两个人相依为命,苏丽曾经为了帮王军伟,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可他始终浑浑噩噩,甚至把钱拿去打游戏。遇害当晚,苏丽的钱包里一共有四百三十块,王军伟问她要钱,她很失望,不想再给了。就为了这四百三十块钱,王军伟一怒之下捅死了苏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