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灼薇
  • 瀚之林
  • 3844字
  • 2022-06-24 09:44:45

“最后,我代表林海集团,再次感谢各位的到来。”

台下掌声雷动。

张薇把手里端着做样子的香槟放到一边,目光越过层层宾客抵达演讲台上的男人。她下意识皱起眉。

即使相隔遥远,张薇还是看出年轻英俊的总裁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放下话筒的时候,他偏过头用手遮住嘴唇,压抑地低咳了几声。

宾客们觥筹交错,忙着交际和奉承,没有人注意到总裁的不适。

毕竟年会是公司一年中的一件大事,彰显企业形象,邵炎是总裁却也不能随便缺席。

除了张薇。

谁让她整场年会就知道端着香槟混在人群里,望着台上邵炎傻乐。这几声咳嗽咳得她笑意全无,心都揪起来了。

男人下台后由助理护送,沿通道走向场外。

张薇的行动不经过大脑审核,悄悄从后门跟了上去。

这是林海集团的年会,张薇一个三线头二线末的小明星,只是作为林海集团旗下一家小小的子公司的代言人受邀参加,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也没有太多人际关系,即使早退了也无人在意。

深夜的酒店宴会厅外面,是狭长昏暗的走廊。

张薇跟着邵炎和他的助理一路往前走着。她想,等走到了酒店大堂,邵炎肯定要找司机或者代驾,到时候自己安心看着邵炎上车离开,然后就原路返回。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然而邵炎从助理手中接过房卡,让助理自己打车走了。

张薇很不赞同。她看见邵炎按下电梯上行的按键,脑袋再次抽了一下,也跟着走过去。

电梯金属门反光,映出另外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孔。

张薇站在男人身后,视线偷偷黏附于那道清隽挺拔的背影,看着看着,她有些走神。一会儿回想起高中时代的校草,一会儿回想起刚才,邵总演讲时众星捧月的耀眼模样。

邵炎又咳了一声,将张薇的思绪拉回现实。见电梯门打开,她连忙跟着男人迈进去。

这里的电梯轿厢比张薇经纪公司的那一部还要宽敞,邵炎依旧面向电梯门站着,张薇待在里侧。她看见他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下一刻,清冷的目光瞥向后面,惊得她忍不住打个哆嗦。

邵炎的声音因为发烧而微哑:“你为什么跟着我?”

“……”

话一出口,张薇便了然,邵炎果然是不记得她了。

不管是学渣丑女张翠微,还是黑料满身的女明星张薇,哪一种身份都没有值得邵炎留心的必要。

她说了个谎:“我的房间也在这一层。”

邵炎:“那你的房卡呢?”

张薇低下头,尴尬地看向空空的两手。

作为一个女明星,她没有什么好的资源。穿的太艳明天通稿放出去还是招黑,所以不戴首饰,只穿一件白色半袖及膝裙,头发平庸地梳到脑后绾成髻,在众星云集的林海年会上朴素得甚至有些寒碜。

好在她确实足够漂亮,五官艳丽而妖孽,眼睛却时不时流露出毫无违和的清纯,压住这一身不良气质。她的黑粉攻击方向有三,其一便是整容,另外两个则分别是低学历和日常作妖。

可这些此时此刻都不是问题。

现在的问题在于,她的礼服,再寒碜也是一件没有口袋的衣服,而她装随身物品的手提包,匆匆忙忙赶来追邵炎时,早已被忘在宴会厅的某个角落。她确实没有房卡,也没有装房卡的地方。

张薇坚强地圆谎:“我的助理在房间啊,她会帮我开门。”

邵炎闻言挑了挑眉。

那时候张薇觉得,他肯定是像她经纪人所希望的那样,把她当成某个不懂事的、来搭讪的女人了。

张薇不看邵炎,眼睛只瞧着电梯门上的那一点儿反光:“你看起来好像发烧了啊。”

邵炎没吭声。

张薇厚着脸皮:“你的助理是去给你买药了吗?”

邵炎转头看她,呼吸间的气息似乎都变热了,让张薇的脸也红了起来:“你是来干什么的?”

张薇张了张嘴,把“张翠微”三个字咽下。

邵炎淡笑:“说出来我能吃了你?”

张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调整自己的表情,又谄媚又尴尬地重新说,“邵总您好,我是风华娱乐旗下的艺人,叫张薇,代表作有《轻轻的你》《玲珑亭》和《海上寻花记》,很高兴认识您,我……”她说这么一大长串,其实根本不指望邵炎能记住一个字。

这时电梯到达顶楼,邵炎捂着发烫的额头走出去,张薇在后面担忧地望着,却见他走了几步又顿住。

“你怎么还不走?”

听上去有几分不耐烦的意味了。张薇手忙脚乱,随便选了一间套房敲门,装作在喊自己助理开门的样子,“圆圆、圆圆?”

老天保佑套房里面没人,没让她出现比如今更加丢脸的场面。张薇朝邵炎勉强扯了扯嘴角,“好像……我的助理不在里面啊,我先下楼去找她……”

邵炎欲言又止,最后秉持事不关己的态度点头。他走到走廊尽头的套房门口,刷卡进屋。

张薇松了口气,一边按开电梯一边盘算着下楼去给邵炎买药。

几秒后,电梯楼层显示屏一动不动,张薇按开电梯门,再次走出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邵炎看着她欲言又止了。

她没有房卡,根本没法刷卡坐电梯啊!

张薇走到电梯旁边的逃生通道,望着从顶楼延伸下去深不见底的楼梯,痛苦扶额。手提包没带,她连打个电话通知助理圆圆都做不到。

哎!

追人一时爽,无脑火葬场!她张翠微大概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张薇看了眼脚下五厘米的细高跟,又看看漫长的转角楼梯,再次后悔不该穿这种华而不实的鞋子。她试探着从黑洞洞的楼梯间往下走,头顶感应灯缓缓亮起,总算给她一点温暖的安全感。

这家酒店一共几层来着?十八层?二十八层?

张薇蹲下揉了揉脚踝,叹一口气。

身后响起皮鞋落地的喀哒声。张薇悚然回头,发现来人竟然是本该在房间休息的邵炎。她赶紧站起来。

邵炎低头瞥了眼张薇纤细的脚踝,将房卡递给她,“门我没锁,你用完放到门口。”顿了顿,他又补充,“不要进去。”

张薇立刻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他扇了一巴掌似的,她接过房卡,低声道谢,同时说,“我知道的。”

知道他的未尽之言。她不是那种女人。

邵炎没说什么,又回去了。

张薇坐电梯下楼,先去酒店一楼的药房刷脸支付,买了一盒退烧药和一瓶糖浆,然后返回会场去找她的手提包。

宴会厅宾客散去大半,张薇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好拦住还在收拾残局的服务生,问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包。

服务生也不知情,最后张薇是去酒店前台看的监控。

她借了酒店的公用电话打给助理圆圆。那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外面下着雨。

张薇:“圆圆,我的包在你那里吗?”

圆圆连忙道:“对的,薇姐,你刚才去哪儿啦?我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先回家了,就把你的包拿上了。”

张薇:“我在酒店啊……”

“啊?”小姑娘有点儿慌,“那我给你把手提包再送回去吧?”

张薇看了眼外面的雨幕:“你现在在哪儿啊?”

圆圆:“我在出租车上,正在往你家赶呢薇姐……”

张薇:“算了,你直接回家吧,我在酒店住一晚,明早你再过来。”

电话挂了,张薇手里拎着装药的透明袋,问酒店前台可不可以刷脸支付,开一间房。

前台为难地解释:“支付是没有问题,但是我们必须登记您的身份证件才能开房,像您这种特殊情况的话,我们可以破例用别人的身份证帮您登记。”

张薇:“……”人都走光了,她上哪里去找别人。

张薇无奈:“那……能不能用你们的身份证帮我开一间啊,我可以加钱……”

“不行的哦,女士。”前台爱莫能助,“我们不能违规。”

邵炎,这可不是我故意的啊。张薇深吸一口气。脑海里除了水逆竟然还冒出零星不能为外人道的兴奋。

她刷着邵炎的房卡上到顶楼,一直往里走,走到虚掩着门的套房门口,放轻了步子推开门。

房间里的所有灯,哪怕是橱柜的装饰灯都开着,烘托得这间豪华套房更是舒适又明亮。邵炎只穿打底白衬衣,一个人闭着眼歪在沙发边缘,黑色西装外套被扔在沙发另一头。

张薇走近了,发觉他衬衣的每颗扣子都系得十分严谨。

还是和上学的时候一样。她心想。

张薇抬手试了试邵炎额头的温度。很烫。她连忙取过热水壶快速烧水,又刷了一个房间里原有的玻璃杯,拆开退烧药的包装冲药。为了行走方便,张薇将高跟鞋脱了摆在套房门口,赤脚踩上软绵绵的地毯,在屋里走来走去。

白色的半裙,盘着头发的背影,纤细匀称的双腿。

在一个正发烧的人眼里,格外温柔,在光下好像也会发光似的。

张薇端着搅匀的药剂转身,恰好碰上了邵炎那双深邃宁静的眼睛。不知他醒了多久了。她一怔,随即将杯子递过去。

邵炎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她手里的药。

张薇觉得自己好像明白过来,又跑去拿了只空玻璃杯,也不顾洗没洗,把药往里面倒了一口,喝掉,这才重新将盛着剩余药剂的杯子递给邵炎。

邵炎:“……”他还真没想那么多。

看邵炎正在喝药,张薇连忙解释:“我的手机和身份证都被助理拿走了,酒店开房需要用身份证啊,所以我想请求你……”能不能借我你的身份证用一下……

邵炎点了点头,张薇正是一喜,却听他说道:“你睡沙发。”

张薇明显被惊到了。

邵炎将喝完的空杯搁在沙发旁边的茶几,抬眸:“难道你想睡床?”

张薇猛然摇头:“不不不……”

邵炎望向她磨破皮发红的脚后跟:“你把柜子里的被子抱出来。”

张薇不自在地往后退一步,这才反应,依言去储物柜抱来一床被子。她解释:“高跟鞋走路不方便啊……我一会儿就穿上。”

邵炎一边往沙发上歪一边说:“你去睡床吧,我懒得换地方了。”

张薇想说什么,但邵炎已经阖上眼睛,一副需要休息的模样,她只好闭嘴,轻手轻脚地给邵炎盖被子。

邵炎又睁眼看了她一回。

张薇顿时不动了,唯恐他改变主意把自己赶出去。

邵炎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这个问题还不如把她赶出去呢。“……见过啊,邵总。”张薇笑了笑,这张漂亮的脸在邵炎眼中有些不真实,“我认识你、但是你不认识我的那种‘见过’。”

后半夜,张薇也没有真的睡床。

她守在睡熟的邵炎边上,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试体温。有几回邵炎模模糊糊感觉到她似乎是像记忆中母亲那样,直接用眼皮贴在他的额头,触感又软又凉。

吃了药体温退下去一些,张薇又找来毛巾给邵炎擦脸,浸一遍水再搭在他的额前。

她问邵炎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吧,邵炎在睡梦中皱了眉头,于是张薇又任劳任怨地继续照顾他。连张薇自己都觉得这一晚上过得挺奇妙的。

毕竟她连续参加了林海的三次年会,原先一直站在台下仰望,这是离他最近的一次。

哦,当然,也是她认识他以来,离他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