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14.18 宋公明

她忽然感受到。右手的纸伞代表了一千多年的时光,而左手的小册子则代表了鬼谷如今的传承。

时间,无法在这个文脉从未断绝的土地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传承与文化。怪不得如今的宗门势力如此繁多,原来是因为如此呀。

“你想去鬼谷学派吗?如果想去的话,我们衍天宗可以帮你引荐。”

看到这一幕,这位少宗主也放下心来。因为鬼谷学派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势力,最多就是一个学校,给人教学完成了终究不还是要把人放出来。

因此,就算没有达成此行招揽的目的,那这也能算是达到了宗门里面那些长老都能接受的结果了。

大不了几年之后再来招揽一次,指不定那时这位大能就改变想法也说不定。

“哦,不必了,我自己会去看看的。”点了点头,随后她就转过身继续去眺望眼前的浔阳江了。

等了半天,见对方不说话了,这位少宗主这才缓缓地离开了。此行,对于他而言也算是比较圆满的结束了。而对于州而言,这本小册子却是自己后续生活的一个开始。

又在这里站了一段时间,看着手中已经被捏变形的小册子,州缓缓的将其舒展后放在了怀中。

这个在如今修真者眼中非常普遍的东西,现在对于她而言却显得是那么的重要。

撑着伞回到室内,她看到偌大的酒楼里空空荡荡的。

因为下雨的缘故,许多人都不愿意出门,以至于前几日还热闹的酒楼现在却显得有些冷清了起来。似乎只有下面靠近江边的一桌,有那么一个人在吃饭。

“小二,上酒!”

当州顺着楼梯走下来后,看到了那唯一的一桌顾客正命令店员给他上酒。

那人的神情明显有些醉了,一个人站在桌子旁边摇摇晃晃的喝着就,而桌子上正摆这一桌子的美食。

那是一个男性,年龄看不出来,但大概也就是三四十岁,位于青壮年和中年人之间那种程度。

那人的相貌没有多么出众,但气质上却散发出些许憨厚的感觉,整个人的皮肤比普通人要略黑一些。此刻那人正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闷酒。

这个人精神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店小二可能害怕这人出事,于是在上菜结束后就只是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对方要上酒他也不好阻拦,搬过来酒水后依旧是站在旁边注视着他。

“戴院长,我先替你喝了这杯……”那人举起酒杯,朝着桌子左侧空荡荡的位置上隔空敬酒。随后,就这么一饮而尽。

“铁牛兄弟……”

再次将酒杯斟满,这次那人朝着面前的位置上依旧朝着不存在的人敬酒。

依旧是一饮而尽,随后满上酒到了左侧位置之上。之前神情还只是略显踌躇的他,此刻竟然留下了泪水。让站在远处的州,看到后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悲伤。

“父亲,孩儿已过而立之年。却功不成,名不就,还做下了辱没家风之事。如今身在外地,不能尽孝,枉生为人。”

说到这里,他竟然直接哭了出来。一只手用力捶打桌面,而他整个人因为极度的悲伤,就这么用额头顶在桌面上无声的哭泣。

“父亲,晁大哥,并非我宋公明无情无义,属实是老天不让我忠义双全。”

就这样,他一杯接着一杯。一边让旁边店员满酒,一边就在那不停的饮酒,渐渐的就这样喝得大醉。

“这一杯,我敬给这浔阳江!只有你这涛涛东去的江水,才懂得我的内心……”

旁边的店员再次为他满酒后,那人直接来到窗边,抬手指向了外面因为大雨而雾气满天的江水。举杯隔着窗户,就这么饮下此杯。

此时的州,默默的站在那里,手上还提着不断滴下雨水的纸扇。

虽然不知道那人叫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此刻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悲伤感却是确确实实影响着周围的一切。

正在这时,那人抬手指向了面前的墙壁。因为在那面墙璧上留下了不少的诗句,大大小小有十多首的样子,可见之前有不少的文人墨客都在这里留下过诗词。

“小儿,笔墨伺候!”醉酒状态的那人向店员要来了笔墨,整个人站在墙壁面前,挥笔之间在上面留下来一首诗词。

远处的州,在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到这一幕后,她忽然发现这一幕何其的熟悉,仿佛让她回到了在长安城里那个新春佳节的晚上。

都是醉酒题诗,这一幕何其相似。而如今时光变迁,物是人非,但这些习俗却那么奇迹般的保存下来了。

“小二,认识这诗吗?”

“额,我不识字。”那店员比较委婉的说道。

“那好,我念给你听。”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那人就这样端着笔墨,用笔杆指着墙上的字说道。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是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将手中的笔墨放到旁边桌子上,这次他又来到了窗口。听着窗外那滚滚波涛的江水声,转过身朝着身边唯一的倾听者大声说道:“天下终有一日,人人都会知道我宋公明的名字!”

他不清楚。这句话可能是给对方说的,但又或许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最后还是过去抓住店小二的肩膀,眼神严肃的看着他说道。

“你,记住了?”

因为被对方抓着,那个店员只能有些莫名所以的点了点头。只见那人最后添了一笔,留下了落款后就这么大笑着离开了。而上面落款则是写着,“郓城,宋”。

看着那人朝着站在门口的自己这边而来,州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闷。

诗词曲赋她也见的太多了,这一首写的多好到不至于,但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和志向未免也太大了。

尤其是在那首诗的最后一句,其信息量更是复杂。

黄巢。这是一个人名,说到这个人名就令州想起了一些往事。

前朝的安史之乱重创了那个正处于盛世的王朝,后来的黄巢起义无异于是从根基上摧毁了那个曾经有过无比辉煌历史的时代。

从黄巢起义被平定二十多年后,那个时代就被终结了。

前朝结束后,中原大地简直乱成一锅粥。五十多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冒出来十余个政权,那个时代被现在称之为是五代。

小苏学士的老师,也就是为那段时间来作史,写下了《新五代史》。

那时候政权之间相互攻伐劫掠,人民真的是生活在水生火热当中。

回首那段历史,州只觉得是相当感慨。从前朝的结束到这一朝代的建立,期间满打满算也才度过了五十三年。

但短短五十多年,以当下人类寿命完全能亲眼见证的五十多年,却给人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而现在,这个人在诗中似乎以某种正面的方式提到了黄巢。那这个人,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看着从自己身旁走过的那人,州的神色显得有些颓然。

一路上,她看到过这个时代的诗词歌赋,看到了这个时代发达的商品经济,和这里士人们忧国忧民的情怀。但同样的,她也看到了这里匪寇横生的事实。

或许这些人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这就是时代的发展吧。虽然自己无法逆转时代的潮流,但她终究还是想尝试一下。

尝试,缓和这个时代的社会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