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锁厅试

“锁厅试?”

种溪听着林卿儿的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在种溪的印象中,种溪现在已经有了将仕郎的寄禄官阶,隶属文官,将来若要得差遣,是需得过吏部铨选的,但种溪却从没听过锁厅试一说。

一个吏部铨选还不够,还有一个锁厅试,这又是什么?

种溪两世为人,大大小小的试可没少考,若是搁在以往,他是不怕考试的,但这不是现在种溪这位小爷肚子里的文货实在不多嘛,一个吏部铨选种溪已经要仔细应对了,这又冒出来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锁厅试”,种溪难免有些发怵。

种溪问道:“锁厅试,何谓锁厅试?”

听着种溪的话,林卿儿倒是有些讶异了,他之前听种溪所说,现在他是在为日后入仕备考读书,只当种溪是在备考锁厅试,可看种溪现在的反应,竟似是不知锁厅试为何一般?

林卿儿问道:“衙内此番读书备考,难道不是为了锁厅试吗?”

种溪否认道:“自然不是,我是为了备考弱冠后的吏部铨选,难不成在铨选之前,还有一个锁厅试吗?”

昨日种师极的话警醒了种溪,蔡京进京在即,朝廷快要变天了,而种溪为了应对日后,自然也要早早地做些准备。

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宋人待读书人最是优厚,读书人的地位也是最高,是真正刑不上大夫的朝代,无论是种溪要想在日后官场上有所作为,还是在变局中至少保住自己的屁股不受竹杖戕害,肚子里都要多装些墨水。

而且种溪是有官职在身的,但这个官职只是虚的,要想得差遣实职,便要参与吏部铨选应试,既然要应试,这书自然还是早些读起来的好,这也就有了今日的事情。

不过种溪之言入耳,林卿儿先是一顿,紧接着就掩嘴笑了出来。

林卿儿一边笑着,一边对种溪道:“我只当小衙内是在备考锁厅试,原来竟是为了铨选。只是铨选对于诗书考较本就不深,再加上衙内又不是寻常人家子弟,于衙内而言所谓铨选不过走个过场而已,衙内何至于如此郑重。”

北宋冗官严重,官多而职少,官员铨选,说难也难,但说容易也容易,因为正如林卿儿所言,铨选一道对于文才的要求着实是不高,真正决定能否通过铨选的是文才之外的东西。

依着朝廷惯例,若是寻常人家,朝中无人,想要顺利通过吏部铨选,谋个好差遣确实不容易,是要多做些准备的。

但如种溪这般的权贵子弟,在他们铨选前,内外关系早就上下打点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毕竟谁家又没有一个刚刚出仕需要旁人照拂的子弟,对于他们而言,铨选不过是个过场,哪有过不去的道理。

“竟是如此。”种溪轻声道了一句。

之前种师极一直叮嘱种溪好生读书,已备弱冠铨选,但种溪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些弯弯绕绕,不过种溪一想也能明白种师极的用心,无非也就是看着种溪越发地懂事了,也希望借着弱冠铨选的事情,敦促种溪好生读书罢了,毕竟能把书读进去总归是好的。

紧接着,种溪又问道:“那何又谓锁厅试?”

林卿儿解释道:“所谓锁厅试,是专为如衙内这般有官职,却非进士出身的官人而设的解试,若是过了锁厅试,则可与各州县举子同应礼部试,甚至是殿试,若是进了殿试,便可得进士出身。只是要连过锁厅试和礼部试不易,故而妾身看衙内苦读,只当衙内是为了应锁厅试去了。”

听着林卿儿的话,种溪一下子就明白了林卿儿的意思,难怪之前林卿儿会以为种溪是为了锁厅试备考,原来竟还有这般缘故。

种溪的心里一下子又多了一个心思,因为林卿儿方才的话戳中了他的心,而戳中他的正是“进士出身”四个字。

有宋一朝,进士出身和非进士出身是全然不同的,两者可谓天然之别。

如种溪这般恩荫入仕虽然也能为官,但宋人重科举,天子与士大夫治天下,凡朝中高官,能得拜四品及以上高官的,绝大部分都是进士出身,余者寥寥。至于官至宰执的,除开有开国或是拥立之功的那几位,其他的更是俱为进士出身的士大夫,几无例外。

可以说,进士出身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哪里,哪怕是身陷囹圄之时,都是一块升迁或是保命的金字招牌,如果有可能,种溪自然想要将这块招牌拿到手。

原本种溪以为自己是恩荫入仕,与科举进士是再无缘分了,但方才听了林卿儿的话,若是自己过了锁厅试,便也能考科举,有机会在礼部试中得一个进士出身,种溪不禁有些失而复得的激动。

种溪再次确认道:“这事我此前竟都不知,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过了锁厅试便能与其他举子一般参加科举,参加礼部试,谋一个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

林卿儿回道:“那是自然,官人的锁厅试便如举子的州县解试一般,若是能过,便能应礼部试,若是能连考连捷,金榜题名,就是正经的进士,吕公著、范纯仁两位相公便是如此。”

吕公著乃仁宗朝宰相吕夷简之子,恩荫奉礼郎入仕,后入科举,范纯仁乃名臣范仲淹之子,以父功恩荫太常寺太祝入仕,亦是后入的科举,考得进士出身。

吕公著和范纯仁虽都是恩荫入仕,但都曾应科举,得进士出身,一路官拜宰相,有此可见,锁厅试一法对于恩荫入仕,但却有志于科举之人来说确是一条明路。

种溪一拍大腿,当即道:“好,衙内我也要效仿吕、范二位相公,应锁厅试,走科举的路子,虽不敢言宰相高位,但也愿谋个进士出身。”

进士出身,固然足够吸引人,但天下荫官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能走锁厅试的路子应科举,金榜题名的却不多,尤其是后面的礼部试更是难比登天,想要谋一个进士出身哪里是容易的。

林卿儿问道:“要应科举绝非易事,衙内可是想好了?”

种溪道:“我自知道如此不易,但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试上一试了,反正就算考不上,也不能把衙内我现在的官身给扒了吧。”

林卿儿笑道:“那倒是不会,自打仁宗朝后,对应锁厅试不中的有官人便再无责罚了。”

种溪一手撑在桌案上,支着上前,悠然道:“那不就结了,不用本钱的买卖,做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