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笫三十九章丶白眼狼

来踩点的这伙绺子确实是黑风寨的白眼狼派来踩点的。白眼狼从小白龙枪口下侥幸逃命后,不再敢在奉天周围混了,马不停蹄逃往上荒。

他来到洮儿河河岸那几天,天空刮起了暴风雪,白毛风打着旋在原野上横冲直撞,刮得天昏地暗,天地间一片迷茫。

白眼狼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被风推着踉踉跄跄向前走。走出了十几里,风雪中看见一棵大树的影子,白眼狼赶快打马跑过去,躲到大树底下,想避一避暴风雪再走。

白眼狼裹紧羊皮大衣,萎缩在大树根,大树底下风雪小了一些,白眼狼咬着牙挺到了夜里,温度更低了,白眼狼又冷又饿,慢慢失去了知觉。

也是白眼狼这次命不该绝,他倒在了任家围子村口。任家围子的大财主叫任天祥,屯子里的人们都叫他任老财。白天去王爷庙街逛窑子,回来晚了,正赶上暴风雪。

任天祥坐的是四匹马拉的马车,他躲在轿厢里,穿一件狐皮大衣,戴一顶狐皮帽子,仍然冻得全身颤抖,催促马夫快点赶车,盼着早点到家。

马车快进屯子了,马车夫使劲甩着鞭子,四匹马气喘吁吁地往前跑。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四匹马"咴咴"地叫,马车夫怎么甩鞭子抽马,四匹马也不肯迈步。

马车夫定晴一看,马蹄下躺了一具"倒卧",已经被大雪遮盖上了,不细看就是一道雪坎。

马车夫下车,想把"倒卧"拉开,他拽起"倒卧"的一条腿向路边拖。"倒卧"动了起来。马车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倒卧"的腿,察看"倒卧"的脸。"倒卧"脸色苍白,马车夫把手凑近"倒卧"鼻孔,还有一丝气息。

任老财见马车停了,推开轿窗向外看。一股狂风挟带雪粒顺着轿窗灌进车轿里,呛得任老财一阵咳嗽。任老财捂着脸问马车夫:"碰见什么邪物了?"

马车夫过来告诉任老财说:"马蹄底下躺着一个人,快冻死了,还有一口气。"

任老财恻隐之心顿生,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他一命吧,把他背到马车上,拉回去吧。"

马车夫走过去抱起这个人,背起来放到轿厢里。任老财拿过来一个酒壶,拔下塞子,向这个人嘴里灌烧酒。

这具"倒卧"就是白眼狼。马车夫把白眼狼背到马车轿厢里,任老财给白眼狼灌了几口烧酒。白眼狼脸色慢慢缓了过来。

任老财又脱下狐皮大衣,裹上白眼狼,把白眼狼拉回任家大院。又灌下热米汤,把白眼狼救了过来。

白眼狼活过来后,任老财问他来历,白眼狼编了一通假话,告诉任老财他是走村串屯卖针头线脑的小贩子,路上遇到一伙"穿帐子的(拦路抢劫的零星小股土匪)",藏在路旁干枯的苞米杆子地里,见白眼狼走过来,拎着镰刀钻了出来,把镰刀架在白眼狼脖子上,抢走了白眼狼的钱和货担子。

任老财是个常年不出门的土财主,也没有问问"穿帐子的"为什么不扒了白眼狼的羊皮大衣和狐狸皮帽子,相信了白眼狼。

白眼狼轻易骗过了任老财。任老财把白眼狼留在了家里。可是白眼狼什么农活都不会干,又好吃懒做,脾气暴躁。任老财无奈,看他身强力壮,外出时带着他做炮手。

任老财在王爷庙街的窑子里有一个相好,年方十八,这个女人天生一对媚眼,小瓜子脸,生性风流轻佻,妖娆淫荡。额头上点了一颗红痣,艺名叫一点红。她见任老财是个土财主,有一些糟钱,便施尽媚惑手段,勾引得任老财魂不附体,心思全在一点红身上。

一点红惦记上了任老财的二百多垧地和万贯家财。一天晚上,她使出全身解数,把任老财伺候的浑身舒坦。任老财精疲力竭,躺在炕上。一点红爬到任老财身上,撒娇说:"你什么时候赎我从良啊?"

任老财应付她说:"再过几年,我就赎你从良,接你回家。"

一点红在任老财身上扭来扭去,说:"不吗?你现在就赎我。"

任老财嘴里"唔,唔"叫着不回答。一点红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对我不是真心的,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我死了算了。"说着下地,脑袋往墙上撞。

任老财慌忙来哄一点红,搂着一点红说:"别哭了宝贝,我现在就回去拿银子赎你。"

一点红抹着眼泪说:"说话算数,不算数是王八,以后别找我了。"

任老财连忙说:"算数,算数。"一点红才破涕为笑,又扑进任老财怀里扭了起来。

任老财真喜欢一点红,回家后便从箱子里拿银元宝,交给老鸨,把一点红赎了出来,接回家做了小老婆。

白眼狼本来就是绺子二当家的,奸淫抢掠无恶不做。他跟着任老财做护院,有一天,任老财带着一点红坐马车去王爷庙街买丝绸,白眼狼骑马跟在旁边。他看见任老财扶着袅袅婷婷的一点红上马车,一点红穿一身紧身灰鼠袍,还夸张地左右摇摆腰肢,白眼狼眼睛直勾勾盯住一点,顿时欲火焚烧,魂飞魄散。回去后日思夜想,琢磨着怎么把一点红搞到手。

任老财娶回一点红后,天天带着一点红坐上马车逛王爷庙街,白眼狼骑马在前面开道。每天都听到了轿厢里任老财和一点红的调笑声,急得抓耳挠腮。

白眼狼匪性十足,本性就是胆大妄为,无情无义。现在情欲大发,更加胆大妄为起来。任老财又陪一点红坐马车逛王爷庙街,一点红扭动屁股上马车,白眼狼趁机去搀扶一点红,扶着一点红的腰,一点红回身望了白眼狼一眼,没有吱声。白眼狼暗自高兴。等一点红下马车时,白眼狼又去扶一点红,装做脚下一滑,扑上去搂住了一点红。

一点红本来就是生性淫荡的窑姐,嫁给任老财做小老婆只是图他的家财。任老财年老体衰,一点早就对任老财厌烦了。白眼狼长得面容凶恶,虎背熊腰,正是一点红想要的。白眼狼一身野性,太合乎一点红口味了。一点红要谋任老财家财,也要找一个狠角色做帮手。

又过了几天,任老财外出收地租,白眼狼装做无精打彩的样子对任老财说:"东家,吃窜稀了,昨夜跑出去七丶八次。身上一点劲也沒有。"找了个理由留了下来。等任老财带着长工走后,白眼狼立刻蹦了起来,窜出长工房,跳墙钻进了一点红住的旁院。

任老财大宅院的正院是大老婆在住着。任老财给一点红盖了座旁院。旁院是在正院旁边的一座独门独院,旁院和正院间有一道门,平时上锁。

白眼狼跳进旁院后,悄悄打开房门钻了进去。

白眼狼对一点红说:"跟那个老白菜梆子真委屈你了,我带你走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一点红说:"老不死的家财还没到手呢。你以为我真想嫁给那个老不死的?不是为了老不死的家财,我看都不看老不死的一眼。"

白眼狼说:"那好办,我替你杀了老不死的和他大老婆,老不死的家财不就都是你的吗?"

一点红说:"直接杀了老不死的和他大老婆,容易引起官府怀疑,反而坏事。"

白眼狼说:"我找绺子来砸窑,让绺子动手。"

一点红说:"你认识绺子上的人吗?"

白眼狼说:"都是道上的朋友。"一点红喜笑颜开,又主动挑逗白眼狼。白眼狼兴起,又和一点红滚到一起。

白眼狼打听到这一带有伙绺子,大当家的叫雪地狐,占据了黑风寨,手下有一百来名绺子。白眼狼便找个理由离开任家围子,暗中去了黑风寨。

雪地狐见到白眼狼,一番黑话对下来,便知道白眼狼原来是奉天附近青山寨的二当家的,有意收留白眼狼做帮手。许诺白眼狼做黑风寨的二当家的。白眼狼说:"无功不受禄,有一份大礼要送大当家的。"

雪地狐问:"是什么大礼啊?"

白眼狼说:"任家围子任老财的万贯家财。初来此地时,我流落到任家围子,做了任老财的炮手。你们去砸任家围子的窑,我在里面把大门打开。"

雪地狐大喜,说:"任家围子围墙又高又厚,几次砸窑都攻不下来。现在有二当家的做内应,打任家围子就不费劲了。"

白眼狼回到任家围子,随后雪地狐就带几十名绺子来砸窑。任老财见绺子来砸窑,急忙带着护院和长工爬上围墙,和绺子砰砰啪啪打了起来。绺子没有大炮,攻不破厚实的墙围子。这个时候,白眼狼溜到院子里,打开了大门。

绺子们蜂拥而入。江湖规矩,没打开围子之前,双方随意开枪。围子打开了,双方不能再开枪。围子里的财物都归绺子,绺子不能再杀人,也不能强奸妇女。

绺子闯进围子,大肆的搜刮掠夺财物和粮食,连酱缸都搬到马车上。任老财扔下枪,抱着头蹲在墙根。护院和长工们也都扔下了枪。

任老财沮丧地看着绺子往马车上搬他家的财物,大老婆丶一点红和丫环们都被赶到院子里,各个房间都被绺子翻了个底朝天。任老财知道黑道规矩,蹲在墙根不动。

突然,任老财觉得后脑壳一凉,回头一看,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抵在脑袋上。任老财吓得魂飞魄散,忙抬头向上看,看见白眼狼正对他狞笑。

任老财慌乱地说:"你怎么用枪对准我?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你还要杀我吗?是我把你从雪堆里拖回来的,你不能丧良心哪。"

白眼狼嘲讽地说:"你是引狼入室了。别担心,你死后,你的土地宅子一点红都会替你经管的好好的。"

任老财听明白是白眼狼和一点红算计他的财产,绺子是白眼狼招来的。吓得磕头如捣,一叠声地喊:"別杀我,我把家产都给你,一点红也给你。"浑黄的尿液顺着裤腿流到雪地上。

白眼狼鄙夷地看了任老财一眼,冷酷地扣动扳机。"呯"的一声,任老财脑壳崩裂,白色的脑浆混杂红色的鲜血喷溅到墙上,流淌出一幅鬼魅般的图画。

白眼狼拎枪往上房而去。任老财的大老婆带着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被绺子赶到院子里,躲在墙根底下。见白眼狼凶狠的走了过来,吓得战栗成一团。白眼狼更懒得费话,举枪"呯,呯,呯。"母子倒在血汨里。

雪地狐看财物和粮食搬得差不多了,叫过来白眼狼,问:"任老财在哪?"白眼狼说:"乱枪打死了。大老婆和孩子也死了,只剩小老婆一点红了。大哥,土地和宅子都留给一点红吧。"

雪地狐狐疑地问:"这件事是你和一点红策划的?"白眼狼说:"任老财家只剩一点红了,不留给一点红也没别人啊。"

雪地狐目光诡异地闪烁一下,他在想,白眼狼心黑到救命恩人都下手整死,让他上黑风寨是不是引来了一头狼,有一天对自已下手?

绺子们赶着马车,拉上财物和粮食回黑风寨,白眼狼跟着也上了山。任老财的田地宅院都归了小老婆一点红。一点红成了白眼狼的姘头。任老财的宅院也成了白眼狼的点儿(窝点)。一点红替白眼狼收集信息,成了白眼狼的引线的(暗探)。

雪地狐的怀疑很快应验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快。白眼狼当上了黑风寨做了二当家的,便拿出大把银票笼络绺子,身边很快聚集了一帮绺子。白眼狼觉得势力够了,鼓动雪地狐出去砸窑,走到半路,撞上了官军,官军焊上了(紧追不放)雪地狐这群绺子。

雪地狐看见官军围了上来并没有惊慌,举枪向官军上空开枪,以为官军向往常一样放几枪就撤。这支官军是赵风武率领的巡防队,紧追不舍。雪地狐又下令甩爬子,扔下几个小绺子。赵风武不吃这一套,继续追击雪地狐。雪地狐只好率领绺子们疯狂逃窜。

雪地狐骑在马上埋头猛蹽,白眼狼紧紧跟在后面。混乱中白眼狼悄悄追上雪地狐,接近雪地狐时举起枪,对准雪地狐放黑炮。"呯"的一声,雪地狐后脑勺突然中弹,张扬着双手摔下马。

绺子们见大当家的被白眼狼打死了,顿时四散奔逃。赵风武见雪地狐已死,下马割下脑袋,挂在马颈下。官军们向四面追了一气,便收兵回去。

白眼狼一口气跑回黑风寨,跟他回来的有二十多个绺子。其余的绺子害怕白眼狼不能相容,投奔别的山头去了。白眼狼回到黑风寨,径直进了大厅,一屁股坐在虎皮交椅上,把回到黑风寨的绺子和留守黑风寨的绺子召集到大厅。

白眼狼一双狼眼凶狠地盯着绺子们,尖利地喊道:"大当家的挂了,我就是黑风寨大当家的。愿意跟我拉杆子的,留下。不愿意的,不勉强。"说完,手摸着腰上别的毛瑟枪。

绺子们惊惧的大气不敢喘,纷纷下拜,大厅里响起一片参差不齐的声音:"参拜大当家的。"

夜里,留守黑风寨的几名雪地狐亲信悄悄离开木板房,穿过乱石堆,钻进峡谷下山,离开了黑风寨。他们不走,白眼狼早晚会放他们的黑炮。白眼狼也心安了,剩下的都是他曾经笼络过的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