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奥西里斯的审判及其精义

古代埃及是农业经济，先民们对日月星辰、江河湖泊乃至动植物都有崇拜，希望保佑他们健康幸福，获得丰收。其中，对太阳神的崇拜，表征着埃及国王——法老——对权力来源于上苍的深信，他们尊称太阳神为拉神或阿蒙神等。对大地之神，尤其是尼罗河神的崇拜，则象征着对农业丰收的希望和对人死后灵魂得到超度而永生的追求。而且人们对尼罗河神赋予了司法公正的诉求。

在埃及的神话传说中，尼罗河神是由一个名叫奥西里斯的法老死后担任。传说奥西里斯是大地之神盖布与天空女神努特的长子。但考古文献记载埃及确实有一位名叫奥西里斯的法老王[1]，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在其著作《历史》中也记载，奥西里斯确实是一位法老王，他考证奥西里斯是公元前5世纪之前的1600年时代的法老，也即大约公元前22世纪的一位法老。这位法老的外公叫卡得莫斯，母亲叫赛美列，奥西里斯本名叫狄奥尼索斯。按照希罗多德的记载，奥西里斯生活的时代大约在埃及的古王国后期。[2]

传说奥西里斯担任国王时被他的弟弟赛特谋杀，法老王位也被赛特篡夺。赛特还要霸占哥哥的妻子伊西斯皇后，但伊西斯坚贞不屈，拒绝了赛特荒唐的要求，而且历尽艰辛找到了丈夫奥西里斯的尸体。伊西斯让儿子荷拉斯帮助父亲复活，荷拉斯又杀死了叔叔赛特，为父亲报仇。随后，荷拉斯成为人间的法老王，而奥西里斯则成为尼罗河神。奥西里斯从此主要负责阴间的审判，掌管人的灵魂是否能够再生来世。他在来世的入口处设有审判庭，包括法老王、大臣和所有臣民死后，都必须在此接受审判。死者先作自述，证明自己在人世间没有犯过错误。然后由阿努比斯称死者的心。天平的一端放着死者的心，另一端放着叫作“玛阿特”的表示洁白无瑕的羽毛。天平两端如果平衡则表示死者生前清白，可以进入来世，灵魂也能得到永生。如果死者灵魂比羽毛重，说明这个人生前作恶多端，奥西里斯则命令操作者，让窥视在一旁的猛兽将死者和他的心脏一起吃掉，这个灵魂就不能再返人间，也不能永生存在。

奥西里斯审判图

这个故事本身是人类进入存在剥削压迫的早期文明时代后，追求原始平等强烈愿望的表达。人们以同态复仇的原始习惯塑造了一个最高的司法权威，也寄希望于这个人人崇拜的尼罗河神，对人间所有人的灵魂进行公正的司法审判。从这个神话故事可以看出：第一，古代埃及人民追求正义和崇尚道德伦理的愿望。奥西里斯作为冥界的神灵，让生前行为正直的人获得永生，使贪婪作恶之徒受到严惩。这种惩恶扬善的社会道德为古代埃及人所推崇。第二，在古代埃及，对他人的人身、生命和财产侵犯不仅属于违背道德的不正义，而且具备了司法正义的观念。赛特是不正义的化身，这种不正义必须受到权威审判和惩罚。人间应该以奥西里斯的审判为楷模进行公正审判。第三，古代埃及人已经找到了正义的标准。这个正义的标准就是洁白无瑕的羽毛。它预示着法律是规范人们行为，衡量人间正义的标准。第四，这个正义的标准具有普遍性，对活着的每一个人都适用。奥西里斯是前世的国王，他对后世的所有法老和大臣都有审判的资格。任何人都不能逃避灵魂的审判。

古代埃及尼罗河神奥西里斯审判的传说对后世亚洲和欧洲司法正义影响很大。学界普遍认为，希伯来宗教中的亚当和夏娃就是以奥西里斯夫妇为蓝本塑造的，旨在希望作为亚当与夏娃的后代不仅具有智慧，而且要有道德羞耻观念。此外，该传说还为后世希腊、罗马王权贵族受法律制约的民主法制准备了先验的理论基础。还可以看出，自古希腊到近代以来的西方自然法学观念实际是对奥西里斯正义审判的学理化，因为奥西里斯审判传说已经在人类实在法之外预设了一种评价实在法的标准。因而奥西里斯的正义审判也是人类最早的代表正义、公平，又普遍适用于每个人的自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