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霜，姬霜。”
是谁？谁在叫她？
“凌彧？你还活着？”姬霜看清眼前人开心极了。
“什么我还活着，是不是做梦还没醒呢？”凌彧捏捏她的鼻子，“快起床了，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可不能误了吉时。”
“成亲？”
姬霜垂眼看，凌彧确实穿着一身红色的喜袍。
“对啊，你忘了吗？是你亲口答应我要嫁给我的。”
姬霜想起来了，他们是要成亲了，聘礼下了，吉日也选好了，理应要成亲了。
可是，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而且这一切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好像她都经历过似的。
这时房门被推开，进来几位仆妇，每位仆妇手上都端着一个盘子。
至此，姬霜已经确认，这是她曾经做的那个梦。
她突然很想哭，她以为她再也不会见到凌彧了，以为他们永远也成不了亲了。
她紧紧抱着准备离开的凌彧，将自己深深埋在他的怀里。
凌彧温柔地说：“怎么了？”
姬霜摇头。
凌彧抚摸着姬霜的头发，“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哭可不吉利，你先洗漱更衣，等吉时一到，我就来接你好不好？”
可姬霜还是不撒手。
凌彧觉得今天的姬霜实在太奇怪了，他把姬霜的下巴抬起来，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做噩梦了？”
姬霜摇头，看着他委委屈屈地说：“我就是想你了。”
“我们不是天天都见面吗？”话是这样说，但凌彧还是笑得很开心，他亲了亲姬霜的额头，“今天我不能待得太久，这不合规矩。”
他轻柔地把姬霜的手从他腰上拿下来，捏了捏揉了揉，说：“乖乖的，等你收拾妥当，我就来接你，我们不会分开很久的。”
姬霜不情不愿地收回手，再三确认：“你真的会来吗？”
“当然了，你是我要娶的人，我当然会来。”
“好，那我等你。”
姬霜穿戴好，等来接亲的鞭炮声一响，她便迫不及待地出来，果然见到凌彧翻身下马，迈过高高的门槛向她走来。
眼看着凌彧就要走到跟前了，突然一把剑从身后刺穿了他的身体，露出几寸被血染红的剑刃。
“不，不要！”
不要！
她不要让凌彧再次离开她，不要！
“凌彧，凌彧！”
姬霜突然睁开眼醒了过来，阿狸出现在视线当中，关切地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那日姬霜伤得很重，又因凌彧悲伤过度晕了过去，足足昏迷了七日才醒过来。
若萤查看了她的伤势都摇了摇头，说她本就重伤在身，如今凌彧又死在她怀里，身心的双重打击让她元气大损，甚至连求生的意愿都没有了，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她自己。
阿狸叹息，如果不是在迷雾森林，姬霜恐怕早就没命了。
姬霜摇摇头，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吗？那凌彧呢？凌彧还好吗？
“凌彧在哪儿？”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句话像是有刀子在割她的嗓子。
阿狸沉默了一下，怜惜地看着她，“我把他送回凌府了，算算日子，今日……应是他下葬的日子。”
姬霜呆呆的，好像没听懂她的话，“下葬？为什么要下葬？”
“凌彧他，已经死了。”
凌彧死了？
姬霜愣了片刻，对，她想起来了，凌彧被道士刺了一剑，正中胸口，血流不止，阿狸和树伯都没有办法，所以他死了，死在了自己怀里。
姬霜翻身下床，对阿狸说：“能麻烦你现在送我回去吗？”
“你，没事吧？”姬霜的反应太过平静，阿狸有些担心。
“我没事，就是想回去送他一程。”
还没进城，姬霜就看见地上有白色的纸钱，便沿着纸钱一路追上去。
阿狸有些不放心她，想送她去，姬霜说：“那里说不定有很多百姓，你还是不要现身的好，放心吧，我没事。”
话是这么说，可阿狸不觉得她像是没事的样子，她看着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姬霜，心中怜惜，“我就在那片小树林里，有事你就叫我。”
姬霜点点头，“知道了。”
她沿着纸钱的痕迹一路追到半山腰，凌彧果然已经入土，送葬的队伍也都已经离开，只剩下了凌修一家人，和一个圆圆的土堆。
悲伤不已的凌夫人一遍遍地抚着墓碑，眼里心里全是不舍。
凌修和凌逸看着凌彧地墓碑，默默地不说话。
或许他们也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开开心心准备昏礼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墓碑上的几个字了呢。
凌逸撇过头，悄悄拨掉眼角的泪。
“姬霜？”
这个名字像是某种机关，立马让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凌夫人抽离出来，表情难辨喜怒地看向姬霜。
“你来干什么？”
直到现在，姬霜心中才涌起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她知道，她对不起凌彧，更对不起凌彧的家人。
“对不起。”
凌夫人腾地站起来，指着姬霜怒气冲冲，“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儿子他能活过来吗？”
姬霜知道，她现在说什么也无法缓解凌夫人的痛苦，也无法弥补她对凌家造成的伤害，更无法让凌彧活过来。
“我的儿子，为了你三番四次地折腾自己的身体，谁让他喜欢你呢，我认了，他想跟你成亲，我也成全你们，本以为你们两情相悦成亲后会很幸福，可现在呢，因为你他死了！死了！”
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了！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姬霜，都是因为她！
“都是我的错。”姬霜低声说。
都怪她硬逞能，想保护迷雾森林的妖却偏偏害了凌彧，都是她的错。
“对！都是你的错！玉翠高若兰哪个不比你安分守己，若是彧儿娶了她们，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丢了性命？”
“母亲……”凌彧道，“您这样说，弟弟会难过的。”
这才是最让凌夫人崩溃难过的地方，即使凌彧为姬霜付出生命，他也甘之如饴。
姬霜摇摇头，“夫人说的对，如果凌彧没有认识过我，他就不会丢了性命。”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见过凌彧就好了，如果她没有去凌府当丫鬟就好了，如果那天她没有去青楼就好了，那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凌彧也就不会死。
是她，亲手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你走吧，我儿子不需要你的祭拜。”凌夫人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姬霜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对凌夫人说：“夫人放心，我会给他报仇的。”
凌夫人无所谓地冷笑一声，报仇，报仇了又能怎么样，她的儿子永远也回不来了。
姬霜下山去了小树林，阿狸果然在等着她。
她问：“天师离京了吗？”
阿狸摇头，“还没有，我们还没死，他恐怕不会离开的。只不过那天他被若萤打成重伤，应该在疗伤休养吧。指不定哪天恢复过来就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姬霜目光变冷，握紧了拳头，“放心吧，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阿狸：“你想做什么？”
“不急，先带我回森林吧。”
“你不回家吗？你昏迷了这么久，你的家人一定很着急。”
姬霜跨上阿狸的背，“城里的百姓都知道我和妖有勾结，我现在回去就是在给他们找麻烦还是等天黑吧。”
路上，姬霜突然问了阿狸一个问题，“如果人想变成妖应该怎么做？”
这个阿狸还真不知道，“妖一般都是动物花草通过吸收天地灵气修炼而成，至于人要怎么变成妖我还真不知道，我活着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一个由人变成妖的，你想变成妖吗？”
“那个天师有些本事在身上，如果我想杀他，光凭我自己的力量肯定不够。”
若萤在天师那里都讨不到什么便宜，她就更不行了，如果变成妖她的胜算会多很多。
那天和天师交手时，若萤也受了伤，现在每天都以萤火虫的样子示人，说是这样便于恢复。
听到姬霜说想变成妖她立马变了人形出来，“姬霜，变成妖这件事非同小可，你真的想清楚了？”
姬霜点头。
“我知道你是想给凌彧报仇，但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成为妖。”
“天师很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
“只要那个道士一天想除掉我们，那他就一天是我们的敌人，杀他这件事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可以一起来做。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成了妖之后你要怎么生活？一直生活在森林里吗？那你的家人怎么办？永远不打算见他们了吗？”
姬霜沉默了。
若萤又道：“这件事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我知道凌彧对你来说很重要，但他已经离开了，但你的日子还要继续，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家人考虑，你能忍受常年生活在这到处是花草树木的森林里不见他们，他们可以吗？你爹可以吗？他不想见自己的女儿吗？”
姬霜的眼睛又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