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御史大人凌修回府，凌夫人差人来叫凌彧过去用饭。
姬霜本来想跟着去，但凌云却拦住了她，“晚饭是御史大人一家人说家里话的时候，一般不用人伺候。”
原来是这样。
凌彧不在，姬霜和凌云就在厨房吃了饭，好不容易等到了凌彧用完了饭回来，姬霜立马殷勤地要帮凌彧洗漱宽衣，凌彧当然是拒绝，更让他糟心的是原本凌云已经习惯这些事让他自己做了，但因为姬霜的殷勤，凌云也不甘示弱地要表现，所以到最后他才是左右为难倍受折磨的那个。
就连第二天也是，凌彧刚一睁开眼，就看见凌云和姬霜站在床前，剑拔弩张地盯着对方。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凌云去拿早饭，姬霜去打热水。”
两个人对着彼此狠狠哼了一声才出去干各自的活儿，凌彧才起身更衣。
凌彧觉得，他得想个法子消掉这两人之间的误会，不然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凌彧在亭子里看书的时候，有小厮过来通禀，说是有贵客临门，让凌彧收拾一下到前厅来。
凌彧没有废话，直接让姬霜把那套白底金丝花纹的衣袍拿出来换上，直接去了前厅。
御史大人不在，凌夫人做主接待，来的客人姬霜并不认识，只觉得应该是哪家的公子。虽然个头不高还有些胖，但身上穿的衣裳不料可不差，而且还带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盒子，不说盒子里面的东西，就说盒子的做工也很精致。
那位公子在高位坐着，眼里净是看人不起的不屑与狂妄，凌彧跟他点头示意跟没看见似的，跟是长辈的凌夫人说话也趾高气昂的，“凌夫人，这是家父送给御史大人的乔迁之礼，恭贺大人高升。”
恭喜就恭喜，说得那么阴阳怪气干吗？姬霜听了都很不舒服，更别说是身为御史夫人的凌夫人了。
不过凌夫人并没有流露出异样的神情，只是客气地道谢：“多谢丞相大人挂念，改日必登门道谢。”
“不麻烦了，有时间的话我爹会来拜访的。”
这句话用高阳那张高傲狂妄的脸说出来，意思好像是在说“我爹没空见你们，你们别瞎折腾了。”好像他爹愿意见他们是对他们的恩典一样，真是让人火大。
“既然礼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告辞了。”
待那人走了，凌彧的大哥凌逸立马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不就是丞相的儿子，有什么好嚣张的！”
丞相在朝廷官员中品级最高是没错，但他爹是御史大夫，也只比丞相低了半级而已，而且身负监察朝廷官吏之责，是个一般官员都怕的职位。本来丞相派他来送什么乔迁之礼就是要拉拢他爹，这高阳倒好，一副来送礼巴结还得让人跪着收下的样子，傻吗他。
凌夫人一家主母，又身为长辈，自然不能和一个小子计较。她示意凌逸少说几句，然后吩咐人把这些礼物好生收着，等凌修回来再做定夺——御史大夫本就是监察之职，怎么能监守自盗呢？
凌逸被高阳气得不轻，说要去后院靶场射两箭，还让凌彧也一块去。
“这几天靶场刚刚建好，而且我让人做的武器也做好送过来了，你不去看看？”
凌修在两兄弟还小的时候就有意培养他们文武双全，既能读书挥毫，也能习武披甲。
凌逸不负期望确实能文能武。但凌彧却不是，他自小体弱，又喜静，对这些武学上的事几乎没有任何兴趣，不过他很懂事，不想让凌修失望，也偶尔练练箭骑骑马。现在也一样，他不想拂了凌逸的好意，便跟着去了。
靶场这东西本不该出现在凌府里，但凌修为了让儿子们方便练武健身，进京之后照着原来家里的样子修了靶场和马圈。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数种兵器整整齐齐地罗列在侧，个个刀刃磨得锃光发亮，笔挺得像一棵棵不倒松。
凌彧还没怎么样，姬霜倒先趴到那些武器上端详起来，就像没有见过糖果的孩子第一次见到糖果一眼，两只眼睛放着光，恨不得把这些糖果都据为己有。
凌云就比较矜持了，虽然也是望眼欲穿地看着那些武器，但还是紧跟在凌彧身后，没有离开半分。
凌逸对凌彧说：“你的小丫鬟好像对这些挺有兴趣。”
凌彧看了一眼对那些武器爱不释手的姬霜，没有说话。
凌逸递给他一张弓，“试试吧，看看趁不趁手。”
凌彧想拒绝，他已经有段日子没有摸弓了，早就生疏了。还没开口，姬霜就惊喜地看着他，“你也会射箭？”
“小时候练过一阵儿。”然后补上一句，“现在很久没练了，手生……”
姬霜却不管他后面要说什么，一听说他会，就急不可待地想让他射两箭看看，勤快地帮他拿了支箭。
姬霜看着他，眼神期待而专注，亮亮的，像闪着的星星。
凌彧微微一愣，他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神了。
也罢，练练手而已。
他搭弓拉弦，蓄力瞄准，然后毫不犹豫地松开手。
“咻”一声，利箭划破长空，准确无误地射在红心上。
“哇，你好厉害！”
凌云抱起手臂，与有荣焉地骄傲着说：“公子当然厉害，就连裴大哥都说咱们二公子有习武的天赋呢！”
“这么厉害，可是咱们公子好像对武学不感兴趣啊。”
“你懂什么？那是因为……”凌云突然住了嘴，怯怯地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的凌彧后低下头去。
“因为什么？”姬霜还想再追问却被凌逸打断，“你好像对这些武器很感兴趣，怎么样，想不想学？”
姬霜忙不迭地点头，“想！”
“我教你怎么样？”
好啊好啊！
姬霜兴奋极了，但她没有忘了自己的身份，她现在是凌彧的丫头，这种事应该征求一下凌彧的同意才行。
她看向凌彧，凌彧说：“你想学也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要读书写字，而且不能偷懒。”凌彧看她一眼，明显是在暗示她昨天看书看到一半睡着的事。
什么嘛，为什么学武艺还要念书啊？
她看着凌彧，希望他可以放松一下条件，但凌彧却态度坚决，丝毫不为所动。
“读书，读书也行，但是能不能你来教我？”
“那是自然。”
凌彧觉得她是在说一句没有意义的话，难道她以为他会为她请一位教书先生吗？那她不识字的事不就露馅了？
姬霜突然觉得读书写字也不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高高兴兴地说：“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凌彧看着那一排兵器，说：“想先学哪个？”
姬霜还没说话，凌逸就挑着眉说：“你这是光明正大抢我的活儿？”
凌彧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的丫鬟自然由我来教。”
姬霜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要是凌彧愿意教她那可太好了，“这些武器你都会用？”
“略知一二。”
瞬间凌彧的形象在姬霜的心里又高大了几分，她指了指凌彧手中的弓，“我想学这个。”刚才凌彧射箭的动作简直太帅了，而且一击即中靶心，她也要做到像他那么厉害。
凌彧换了一把弓给她，“那把弓的弓弦对手臂力量要求大一些，你先从力量小的开始练吧。”
姬霜点头，“没问题。”接过弓她试着拉了一下，发现想要完全拉开这把弓还真要费点力气，真不知道凌彧那两条细细的胳膊是怎么把那么大的弓拉开的。
她拿了支箭搭在弦上，用力拉开然后瞄准靶心。
拉弓很耗费体力，尤其是臂力，才拉了几息的功夫她姬霜就觉得胳膊开始酸了，于是急匆匆把箭射了出去。
果然，她射出的箭并没有划破空气的声音，甚至连到靶心距离的一半都没有就掉在了地上。
一旁看热闹的凌云不客气地偷笑，她瞪过去一眼。
什么嘛，明明她都很用力在拉弦了，怎么才射出去这么一点路程，丢死人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凌彧。
凌彧并没有笑话她，而是重新取了支箭给她，“再来一次。”
她再次把弓拉开，凌彧的声音及时在耳边响起，“不要急，箭尖瞄准靶心。”
瞄准好了，但是手好抖。
凌彧看出她力量不足，拉弦的手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连忙出声：“再坚持一下，你这样是射不中的！”
那要怎么样？姬霜咬牙坚持。
“气沉丹田，用你的腰腹力量稳住身体，呼吸放慢，再放慢……看着你的目标，瞄准……”
姬霜似乎找到一点射箭的感觉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眼里只剩下了远处那一抹红色。
“蓄力，放！”
随着凌彧一声令下，姬霜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手中的箭咻的一声飞了出去。
虽然这次还是没有射中红心，只是在靶的边缘，但不管怎么说箭最后好歹是留在靶上的，姬霜很知足。
凌彧也点着头，“不错，有进步。”
姬霜更高兴了，马屁也张口就来，“都是师父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