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芝有两个关系不错的同窗闺蜜,一个略显黑胖,叫方晓意,一个身材玲珑、皮肤白皙,叫方晓雪。
方晓雪未来会怎样,方鱼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他生病将近一年,再回到学堂,已经见不到这位模样身材都算是不错的同窗。
但方晓意他可太熟悉了,因为后来方晓意去“绕梁余音阁”做了服务员,而方鱼和茹倩的母亲贾倩相识就是在绕梁余音阁。
是方晓意将方鱼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的贾倩,也是方晓意先于方鱼,在方子墨和白娴凤面前叫破了方鱼和贾倩的事情。
换句话说,这件事情如果让方鱼准备好了再告诉父母,或许事情就不会走向极端。
对于这个“贱人”,方鱼的前世可没少报复,虽然他不会真的要了对方的命,但当初身为巡城司小队长的他,让对方倒霉一些总是不难做到的。
根据前世的印象,方鱼给秦云芝打出一个不好不坏的评价,对方晓意给了恶劣的评价,至于不太熟悉的方晓雪,看在对方身材容貌的面子上,方鱼给出尚可的评价。
的确,相对于还是小丫头的秦云芝,胖的没身材的方晓意,方晓雪明显是发育比较早的,这让方鱼忍不住多向那边看了几眼。
不巧的是,他的目光刚好和扭过头来的秦云芝撞在一起。
秦云芝对他眨眨眼,方鱼只好给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碰巧此时方晓意扭过头来,她黑胖的小脸也露出笑容,而后做着无声的口型,那分明就是“吃饭”二字。
方鱼赶忙别过头去。
这时,只听一声苍老的咳嗽声,教授文科的关老先生已经在讲台上坐好。
此老头发花白,下巴上留着一缕山羊胡,穿着灰布长衫,稍微有些驼背。
方鱼面容一肃,赶忙拿出一本名叫《德道经基础》的课本。
关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听闻大家最近都在关注中级学堂的入学考核,借正式开讲前的一段时间,我来把我知道的讲一讲!”
一听说是入学考核的事情,原本昏昏欲睡的学子们都来了兴致。
关老先生继续道:“中级学堂的入学考核主要是针对十二岁到十四岁这个年龄的学子,需要通过考核才能进入学堂,所以,你们有三年三次机会。考试分为文武两科,武科以修为测试和武技考核两项为主,现场作文、问答、默写为辅;文科则只考默写、问答和现场作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在等众位学子消化这段话的内容。
而后,他继续说道:“我知道咱们这个班里都是武科学子,虽然考核以武科为主,但在计分的时候,却是文武两科各占一半。当然,若你们能在考试前,将修为突破到炼气初期以上,就能享受免试入学!咱们班有炼气初期以上的吗?要是有,我可以帮他推荐!”
一个坐在教室中央,一脸横肉的胖子笑道:“咱们有炼气期的,我深哥就是炼气初期,而我是练气期初入,嘿!不过我们不用你推荐,我们的爷爷是先天修士,有推荐权!关先生,你得不到我们的推荐奖励了!哈哈!”将练气期学子推荐到中级学堂,根据学子的天资,会有一笔不菲的奖励。
关老先生也不生气,他笑道:“广海啊,我没问你们兄弟,我问的是其它人!另外,推荐广深是有奖励的,你不行,你没有,不仅没有奖励,你还得参加学堂考核,认真学吧!”
方广海脸一黑,虽然练气期初入的考核比气感期的要简单不少,但仍然需要过这么一道关卡。
关老先生目光扫向众人,继续说道:“刚才说到考核计分时文武两科各占一半的事情,这一点上,还请大家注意,在习文修武这两件事儿上,中级学堂的入学考核会同等看待的!大家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众位学子纷纷摇头,大多数人对此并不了解。
“因为存在另外的修炼路径,当下你们每日所做,其实是一种体悟修炼的方式,由体悟,从而寻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修炼之路。那么体悟之外呢?体悟之外,还有心悟。”
刚才说话的方广海身边一个清秀的少年起身说道:“关老先生,我知道心知肚明的说法,说的就是心悟吗?”
关老先生眉毛一挑,连连点头道:“对,广邹说的对!心知肚明就是一种心悟的境界,而且是极高的境界。心悟分为三段,其一曰脑知,其二曰心知,其三曰真知。’脑知’说的是理解层面的问题,’心知’是你了解到本质,而’真知’则是你根据了解,推演出适合你自己的道路。”
关老先生摇头晃脑的一番话,成功的让众学子放弃了理解。
方鱼肯定不一样,拥有前世将近四十年生活阅历的他,已经听明白关老先生在说的应该是对修炼的理解与掌握的过程。只是,这又和文科有什么关系呢?
果然,就听关老先生继续说道:“如果你文科学的好,体悟到浩然之气,可以跨过练气,直入神念之境!”
这时,方广海惫懒的声音再次响起:“浩然之气太难了,几十年了,青山城里也没有修出浩然之气的,这简直是在做梦!”
跟着,另一个叫方子雀的方家嫡系说道:“是啊,先生,你天天说浩然之气,你自己练出来了吗?”这话挑衅意味很浓,符合方子雀张扬的性格。
老先生也不动怒,他对这些学生太了解了,这些资质一般的嫡系子弟,努力和不努力都是那样,无非混吃等死而已。
所谓修为提升,无非是让他们在别人面前更体面一些,因为方家的嫡庶之法,早就保证了他们这辈子会无忧无虑的度过。
关老先生没有理会那两个声音,只是淡淡的说道:“莫要因为难而放弃,岂不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
说罢,他轻轻一叹,没有了和学员们闲谈的兴趣,翻开书页讲起课来:“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这句话的意思是:“道”空虚无形,但它的作用又是无穷无尽。大道深远,它好象万物之宗。”
说到这里,关老先生稍一停顿,见学员们一脸茫然,没有提问的意思,他便继续讲下去:“远古先贤已经对道有了深刻的认知,道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人的一生就是寻找道的一生。当然,你也可以浑浑噩噩的过完这一生。”
说着,他看向了那几个占据课堂最中心位置的嫡系子弟,好像在说,浑浑噩噩就是说的你们几个。虽然这些嫡系子弟来这里是为了度过自己的少年时光,但是嫡系就是嫡系,中心的位置是不会变的。
对于关老先生这种略带恶意的目光,几个嫡系子弟连头也不抬,他们根本没兴趣读书。
方鱼在心中乐道:“这是拐弯骂人呢!哈哈,当年怎么没发现这位老先生如此有趣?”
前世的方鱼和这些嫡系子弟一样,对上课学习没有兴趣,对课堂教授的人生道理不屑一顾。
他只喜欢精彩的故事,热爱故事中的英雄人物,对大家口口相传的仁义道德深信不疑,少年方鱼的梦想就是期待有一天成为义薄云天的大侠,可以救苦扶难。
只是他不懂故事都是编出来的道理;不清楚那些口口相传的仁义道德,只是书本所讲人生哲理的一小部分,还是总被人错误解读的部分;当然,他更不清楚大多数人只是把仁义道德放在嘴上的事实。
前世的少年方鱼只是人云亦云的遵守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直到他撞的浑身是伤。
这节课下课,上午的课程也就结束。
方鱼将书本丢进书桌里,与方广武、方广寒打了招呼,便转身向学堂外走去。
“你别走!”首先冲过来的居然不是秦云芝,而是方晓意。
她一把将方鱼的胳膊抓住。
方鱼无奈,轻轻抖胳膊想将她甩开,不曾想,这人抓的还挺紧。
“你中午要请我吃饭!”这莫须有的话喊出,周围同窗就是一愣。
方广寒仗义执言道:“晓意,你凭什么让小鱼儿请你吃饭?他欠你钱了?”
方晓意也是一愣,她只顾想着让方鱼请吃饭,却忘记想理由。
“我……我……我的头被教习砸到了,我……小鱼儿,你得补偿我……”
方鱼被这么一个理由气笑了,他将内气运到胳膊上,而后胳膊轻轻一抖,方晓意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推着向后倒去。
偏巧她身后就是秦越之。方晓意被秦越之一把抱住,秦越之又在不经意间,在她身上摸了两把。
方鱼头也不回的向学堂外走去:“孔教习砸的你,你去找他,跟我无关!”
他要抓紧回去,方子墨准备趁中午的时候去张家量尺寸。
他身后一阵争吵传来,是秦云芝认为方晓意抢了她的风头,更是秦越之摸方晓意那两下被方晓雪看到,很明显这俩人现在多半在谈恋爱,不然方晓雪也不至于那么生气。
借着跨马神行步的一路飞奔,两刻钟不到,方鱼就已经拐进竹竿巷。
家门口正停着一辆龙驹车,车上悬挂着“方”字的标志,这是布衣坊日常用来接送方子墨的车。
距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白娴凤已经准备好午餐,方子墨刚吃完饭,正在清点布匹,一会儿他要拿样布和绣花的底样给张家管事确认。
见方鱼回来,白娴凤催他去吃饭,并让红果儿将新衣准备好。
方鱼也不啰嗦,三两口将饭扒完,换上新做的长衫,长衫不大不小正合身。
看到穿着新衣的方鱼,白娴凤满意的帮他整理着领子,并对方子墨说道:“小鱼儿这几天又长个子了,我月初刚给他新做的长衫,特意做大了一号,这刚到月底,就成了正合身的衣服”。
方子墨呵呵笑道:“那下次做的再大一些,他这个年龄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方鱼打趣道:“娘,还有新衣服不?我抓紧穿,不行我就长小点儿!”
白娴凤笑道:“还能长小点儿?小了娘就给你重做嘛,娘巴不得你快快长大呢!”
方子墨道:“好了,咱们得出发了,别耽误了时间。”
白娴凤嘱咐方鱼道:“到了张家,记得要懂礼貌。”
“嗯,娘,我知道了!”
作为方家布衣坊的二掌柜,方子墨的龙驹车相当宽敞。
方鱼上车时,车内除了刚坐好的方子墨之外,还坐着两人。这二位也是方家布衣坊的裁缝,方鱼也不陌生。
打过招呼后,两人将座位上的布料和绣花样子拿在手中,腾出一个地方给方鱼坐下。而后,龙驹车缓缓开动起来。
龙驹车是这个时代最常用的交通工具之一。
当大量燃烧对灵气带来的严重破坏被修士们注意到之后,大陆高层就尽可能的禁止了大量燃烧行为和相关行业,龙驹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展起来的。
龙驹长相类似于马,但比马更强壮更有耐力。它是骏马在灵气复苏后发生变异,与麒麟杂交的产物,因此也有人称龙驹为龙马。
相对于需要人来驾驶的交通工具,龙驹具有一定灵性,能与驾驭者进行一定程度的交流,不论骑乘还是拉车,都能节省驾驭者不少精力。一般来说,普通龙驹在没有喂特制灵气饲料的情况下,一次进食就可跑出将近千里,是真正的千里驹。
曾经有人说,即便是大陆高层放开了交通工具限制,龙驹车也一定还是地面交通工具的主力。
他们出发时正是中午,路上行人不多,龙驹车跑的轻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一处高大的宅院门前。
宅子高出街面五六个台阶,深红色的大门上悬着黑油漆的匾额,其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金色大字,“青山张氏”。
这里正是张家大院,众人下车,方子墨上前向门房道明来意。
方鱼主动抱起一卷布来,他虽身材不高,但双臂在真气加持下已经颇为有力,故而一卷布拿着也算是轻松。
一位师傅见状,赶忙将布抢到手里,道:“我来,我来,怎能让小方少爷拿着!”
方鱼笑道:“没事儿,我拿得动!”
两人拉扯中,方子墨已经回来,见此情景便道:“让小鱼儿拿着吧,一会儿小鱼儿跟我去和张家执事确认布料和花样子;你们俩去给张家族老量尺寸。”
方子墨虽如此说,两位师傅还是将布匹拿过,只把装着绣花底样的小包袱交给方鱼。
这时,一位身材略显清瘦的中年人来到方子墨的龙驹车前。
“方掌柜,辛苦了!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这人一边说,一边抱拳行礼。
方子墨回礼道:“小乙兄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还得感谢小乙兄跑前跑后安排”。
一行人进入张家,这位名叫张小乙的张家管事一边走,一边关心的问道:“方掌柜和三位师傅都用过饭了吗?我这里已经把饭准备好了,咱们先吃午饭,再量尺寸!”
方子墨道:“小乙兄太客气,我们已经用过饭了,咱们还是趁中午先量尺寸,不然让族老再跑一趟,就太不好意思了!”
中午,张家族老们会聚在一起吃饭,趁这个机会量尺寸正合适。
方子墨继续道:“这两位是我布衣坊的裁缝师傅,这是犬子方鱼,跟我来打个下手,长长见识的。”
他又转向方鱼道:“这位是张家的管事,你张小乙叔,快叫小乙叔!”
方鱼闻言道:“小乙叔,我叫方鱼,您可以叫我小鱼儿!”
听方鱼说得乖巧,这位老于人情世故的张小乙管事顺口便回了一通夸奖,什么长相英俊,将来一定有个好前途之类的云云。方子墨则谦虚了再谦虚,同时也夸起张小乙家的孩子。
方鱼带着微笑沉默不语,他虽不喜欢这些客套,却也不会直言反对。
二人说话间穿房过院,来到张家一处偏厅,吃完饭的张家族老已在此等候。
这些族老有的喝茶,有的闭目养神,更多的则是围在一张桌子前,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桌面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有人拿着笔在写写画画。
方子墨与其中的几位族老相识,不用张小乙介绍,他就满脸堆笑的行礼问好。
只是方子墨的辈分有些可怜,这些族老最低都是爷爷辈的。而几位被叫了“爷爷”的张家族老,则热情的给方子墨介绍别的“爷爷”认识。
青山城的三大家族之间通婚还是挺多的,虽然结婚时主要看双方的年龄会把辈分搞得有些乱,但是只要婚结了,就算是认下辈分,然后就会依照这个辈分往下推,这就导致方子墨在这个屋里只要认了其中一个是爷爷辈的,那以他的辈分推下去,这一屋子都是爷爷和太爷爷辈的人!
见到方子墨如此作态,方鱼心中居然有些暗爽,然而,才爽了不到一刻钟,“玄孙”方鱼就上场了。
“唉,真是上阵父子兵啊!”方鱼一边磕头行礼,一边在心里吐槽,方子墨一定是在拿他找平衡。
张家族老的热情,打乱了方子墨原本的计划。他只得留下来,亲自给各位祖父辈,曾祖父辈的张家族老量尺寸。
量尺寸和聊天同时进行中,轮到给一位叫张忘川的族老量尺寸时,方子墨介绍说方鱼的大名叫“方广宇”,这位张忘川族老道:“方鱼这个名字好啊,如鱼得水、鱼跃龙门、年年有鱼,广宇这个名字太大了,得有相应的福气才能担下来!”说着,他突然感觉不妥,便尴尬的住了嘴。
方子墨对此倒是不在乎,他笑道:“原本我家方鱼的’渔’字是’打渔’的‘渔’,这是一位道修特意来给起的名字,包括‘广宇’的‘宇’字也是如此。但当时我们去登记族谱时被拒绝了,说是和方家当时的家主的乳名’方鲤’犯了冲突,小鱼儿的祖父就做主改成‘鱼儿’的‘鱼’字。”
道修就是修道者,继承自灵气复苏之前的道家,有神鬼莫测之能。
一位名叫张元修的老者笑道:“这种事儿,要是琢磨就在乎;要是不琢磨就不在乎!”张元修比张忘川的辈分还要大一辈,妥妥的老人家。
有闲得无聊的族老闻言,“呵呵”的笑了起来。
对于这种调侃,方子墨虽然有些尴尬,却也不怎么在乎,毕竟这件事儿上,肯定是方家作的不地道。
张忘川看向方鱼,问道:“小方鱼,你现在上学堂了吗?”
方鱼道:“回忘川老祖,上学堂了,在方家学堂!”
张忘川道:“修炼到哪一步了?气感稳定了吧?”
方鱼答道:“差不多气感后期吧!”方鱼昨天为了拒绝银黄鱼,坚持自己是气感后期,今天当着方子墨的面,也不能再说回来。
张忘川道:“那该参加三合派考核了吧?”
方子墨替方鱼回答道:“明年参加,明年才十二岁。”
张忘川赞许道:“十一岁这个进度可不慢了,不过也没必要等明年,白白浪费一年功夫!”
方鱼回答道:“我刚进入气感后期,恐怕来不及突破炼气期,明年更稳妥。”
方子墨自豪道:“这孩子也就前天熬了个通宵,才刚刚突破,说起来要按照生日来算,他现在才十岁,生日还没过。明年再考中级学堂,更稳妥一些,也符合中级学堂的年龄要求!”
另一位叫张平川的族老插话道:“找你方家出个举荐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方子墨耸耸肩,对这话不置可否,在他看来,拿到方家的推荐,估计又是花钱的事儿。
相对于钱,能否提前一年读中级学堂反而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因为他现在缺钱缺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