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连半分都不像她!”冰冷的牌位萦绕香雾,又很快散尽。于端神情痛苦看着于槐序,那张稚嫩的脸,看不出一点姜淑华的影子。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一遍遍端详于槐序,试图找出一丝相同。
他第一次后悔,若是当初及时保住那个孩子,会不会就是像她的样子。
“是她性子太傲,我们那么相爱,她怎么会不信我对她的情?”于端空洞地望着袅袅烟雾。
“爱妻于姜氏素英………”于槐序看着那牌位,只觉可笑。
“阿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真的不清楚吗!你敢说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吗!”于槐序还是发出了质问。素白的蜡烛落了一滴泪,苍老的于端辩解自己无罪,在这场婚姻里。
“是她性子太傲!我那天是要去解释的,可她不听我的解释也不肯再与我相见,我只好去了偏院……”于端回忆着,神情冰冷。
“后来呢!你忘记一开始是怎样害死舅父了吗!诱骗阿娘信了你的真心与你成了婚,又嫌阿娘太过端庄,去宫里寻乐子,带进府里被阿娘瞧见,阿娘因此失了孩子……”于槐序通红着眼,怨恨地指着于端,“后来阿娘身子就一直不好,以泪洗面!接着又发现你隐瞒的所有事情,她更是崩溃不已!舅父之事没能真相大白,姜家被你击垮,阿母失去血亲,寻死以求解脱……”
“够了!”于端不愿被揭穿,他的情深伪装得连自己都骗过了。
“不,我偏要说!就是你活活逼死了阿娘!你就是喜欢掠夺,哪里知道……”于槐序话还没有说完,恼羞成怒的于端扇了她一耳光。
“记住,我是你阿爹,成天你你你的,真是大逆不道!”于槐序捂着脸,怨恨地看着于端。
于端终于看见了,那双眼里所蕴含的冰冷,姜淑华和姜岁杪都是这样的眼神,如今于槐序也生了这样的冰冷。
“真是姜家生的好女儿!”于端笑了。
于槐序没有说话,只是向着牌位走近,直到拿起姜淑华的牌位。
她拿着刀,想要砍掉那块无情的木头。
“逆女!你这是对你娘的大不敬!快放下,莫惊扰了她!”于端狼狈地想要夺取这份情意的见证。
“可笑,她早与你和离了!算什么于姜氏!你连她名字也不知道,算什么情深!”于槐序将那块木头扔在地上,拥护这怀中的牌位离去。
苍老的于端只能看着碎裂的牌位,他终于落下泪。他颤抖地拾起来碎片,随着火苗吞噬,她就会解脱了吧。
素英是素色小花,易被风吹折,柔弱惹人怜惜。
素瑛是无暇的美石,有玉的品性,宁可碎裂,不愿依附。
烛火将一张张香纸捎去远方,唯有生死替换的远方。
于端终日酗酒,疾病缠身。
“素英……”于端忽地惊醒,浑浊的双眼忽地亮了起来,他摸索着下床,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人。
“素英?”他觉得心像被攥住了一样,呼吸也紧了几分。
“端郎……”幽幽的女声传来,于端往前走近,那人分明是新婚打扮的姜淑华。
他想要拥抱她,向她忏悔自己的罪过,祈求她原谅自己。
可他没有等到温柔娇媚的妻子抚上自己的脸,他感受到心口被什么刺中,那是一只金簪,精美小巧地刺穿他的心口。
“于端,还我阿兄性命!”姜淑华冷冷地看着他。
于端只觉心口剧烈疼痛,身体越发沉重,他的身体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而他的魂被无常勾走,他沿着闪着蓝色幽火的小径走着。
生前害死多条性命,于端不得不受过两道关卡。
姜岁杪出现在尽头,身边是姜淑华。
姜岁杪依旧是那般清俊,姜淑华也如同十六岁的年纪一般。
“是我于端错了!”他终于垂着头,跪在滚烫的地上,数着自己的罪行,祈求两人的宽恕。
于端还是没能得到谅解,姜家四人的灾祸皆因他而起。
“槐儿呢?”姜淑华空洞的双眼望着于端,于端打了个寒颤。
“我……她很好……”他支支吾吾半天,想到自己冷落于槐序多年。
“你真是够狠心啊!”于端低着头不敢反驳。
姜父姜母佝偻着腰在一旁,爱子早逝,爱女婚后不幸。
“于端!你对不起太多人了!”声音越来越多,汇聚成一颗颗钉子,将他钉在柱上,遭受每一个亡魂的唾骂。
雾气从四周涌来,他听见太多人的声音。
于端睁开眼,眼前还是熟悉的景象。他没有在地下接受审判,而是在于府中。他正庆幸逃过一劫,可接下来他的心口感到压榨似的疼痛,让他呼吸渐渐困难。
他从床上摔下去,掉在地上。想要爬出去屋外喊人,可疼痛越发剧烈,只能感受到自己像脱水的鱼,濒死感如同潮水,吞噬掉他所有求生的欲望。
终于,他面色发紫,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侍女发现了冰冷僵硬的于端。经过诊断是醉酒突发心疾,草草下了葬。
于槐序求圣上恩典,改回母姓并搬回姜府。
严庚明对姜家太多亏欠,于是应允了她,还赏赐了些财物。
此后,姜槐序搬回姜府,姜府仅剩几个忠心奴仆打理。
姜槐序挑了伶俐丫头当了贴身侍女,住在小院里。
那院子旁边就是姜淑华出嫁前住的院子,姜槐序坐在秋千上,感受风吹过脸颊。
那双总是含泪的眸子,会得到救赎吧?若有轮回,愿阿娘无忧康健。
她闭上眼,耳上的铃兰耳坠摇晃,这会是回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