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夺路

修罗道的杀手是从小训练的,彼此之间配合无间进退一致,在一开始的近身拼杀无果还损失了七八人之后,他们改变了策略,变成围而不攻。

林舒当然不能坐视他们围困自己,提刀疾步向前欲寻一处缺口,她追得急,面前的黑袍人退得更急,她身后的黑袍人也紧随而上。

就是此时!

灌力脚下,足尖一点,林舒却是突然向反方向急射而去,本来就在身后紧随的黑袍人已经停不下来了,被近身之时只见刀如弯月,寒芒一过,就再看不见其他。

林舒正要脱身,鬼手的箭已至眼前,偏首、侧身,箭矢堪堪擦过,只是瞬息,黑袍人就补上了缺口,又围了上来。

“结网”,银蛛下令。

本就虎视眈眈的黑袍人瞬间找好站位、抬手,从袖中射出细如发丝的银丝,他们并不瞄准林舒,而是让银丝在空中交汇缠绕,然后不停转换位置让银丝结网,只待最后的绞杀。

林舒想要破阵,但鬼手的箭瞬息便至,她挡下箭矢却也失去了机会,已无法再从四周突围,被这蜘蛛网上粘住的猎物,几乎只能束手就擒,极少逃出生天。

微微仰头,林舒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鬼手的位置,然后再偏头看向一旁的屋顶,稍抬了抬下巴。

说时迟那时快,银网已成,四角一拉,飞速收缩,眼见就要将人腰斩于此。

林舒足下一点,跃至空中,手臂灌力,将刀正掷黑袍人的喉间,落下时银网刚好收拢至一个结,脚点网结直射向前,再点喉间刀柄,飞身向上。

鬼手的箭自然紧追其后,林舒人在半空已无法借力躲开,只能竭力避开要害,左肩还是中了一箭。

黑袍人没有上来继续追杀,只是鬼手一箭更快一箭,林舒在朝着院内的屋檐正坡上到处躲避,始终不向正脊的另一边靠近。

鬼手手上不停,面上凝重,正脊另一边藏着的弓箭手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他正要下令让黑袍人上屋围杀,却见异变突起,屋檐瓦片突然破开一洞,从屋中飞出一人,鬼面黑袍,直向目标杀去。

原来是之前那个被踹落进屋的黑袍人。

待那人奔至面前,林舒正好躲到较高处,正面抬起一脚踹在他胸前,直接踹落到院中树丛里。

黑袍们这时刚好上来,林舒快跑几步从破开的屋洞跳了下去。

林舒落地卸力,又拿了旁边黑袍尸首的佩刀,再躲入屋中暗处才有空隙给自己点穴止血,那箭本来是要射中心脏的。

鬼手一拳锤在墙上,他难得如此暴躁,目标活像一只狡猾的老鼠,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去死呢。

银蛛在一旁笑吟吟的,莹白指尖从鬼手的护臂一路滑至手背,最后轻点在铁扳指上:“鬼郎君莫要生气了,那人狠辣老练,出手都是一刀毙命不留活口,一看就是相家,识破我们的部署也不奇怪……”

鬼手把银蛛的手拍开:“任务噤声,你若再犯禁,我就上报让令主发落,还有,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

你还不是和我一样说话了。

银蛛娇哼一声,不再管他。

鬼手看着院中的黑袍人兵分两路,从屋顶和正门小心推进,目标就算是现在长出三头六臂,也只能困死屋内插翅难逃了。

那人当真是个好手,碰面即杀,极擅近身,而自己善远攻,不知道如果是一对一碰上,是自己千里之外取人性命,还是那人近身之后……

不对!

鬼手心里突然警铃大作,那人近身即杀、一刀毙命的狠辣作风,满院子躺着的尸体都可以作证,那又怎么会独独放过一个人两次不杀呢?

一看院中树丛,已经不见踪影了。

被骗了,一开始潜入的是两个人!一个人留下来诱敌断后,一个人伪装成黑袍人顺利脱身!好一招金蝉脱壳!

鬼手心中气急,脑子反而冷静下来,立刻下令让留守在屋外的黑袍人去追杀,屋内继续围杀。

对方狡诈,东西放在谁身上尚未可知,最好两个都死。

可还没到他们走出院子,墙边突然炸出一声巨响,一处院墙倒塌,火舌舔上草木,燃起滚滚浓烟,又有不少黑丸从院外投来在头上爆开,白烟夹着黑烟,一时之间烟尘四起,根本看不清东西。

林舒知道自己会死,手上沾满了无辜鲜血的自己早就该死了,只是报仇这个念头让她死撑到今天,现在能够在这里死去,旁边还跪着自己手刃的仇人尸体,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她痛快极了。

多杀一人,帮那个家伙多拖一会,死前做点善事,父亲也会少打自己几个板子吧。

修罗道的武器都是淬了剧毒的,但死前的走马灯也不妨碍林舒杀人,只要她还没倒下,那她身体的本能就是杀人,只要靠近就杀。

她听见了巨响,听见了闷吭,听见了有人走近自己的脚步声,举刀就劈。

“是我。”兰珽的声音响起,林舒的手中被塞入一块湿布,“捂住口鼻,我带你出去。”

动静太大,都惊动了州牧府周围巷宅的人,不多时官府的人就会来。现在院中一片浓烟,也找不到人了。

一声急哨,修罗道开始撤离。

兰珽护着林舒逃出州牧府后,躲进一个僻静角落。

“你回来做什么?”林舒嘶哑着嗓子问。

“当然是回来救你。”兰珽扶着林舒坐下,“你中了一箭,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就跑不掉了。”

“救我?”林舒嗤笑一声,“你既是受秦王之命而来,就该知道这信封牵连了多少条性命,为救我一人,赌上千万人性命……”

“千万人是命,一个人也是命,分不了轻重,在我眼前就只有救与不救。”

许是这番话触动了林舒,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愿承你的情。”

林舒脱掉兜帽和面具,看着还插在左肩的箭矢和已经被血洇湿一片的黑袍:“修罗道的武器都有剧毒,接下来我说你做。”

兰珽自然是点头。

“解下我的黑袍,我背着的包袱里有个白色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给我。”

那是茱萸离开前给林舒收拾的包袱,这百花解毒丸还是当初茱萸为了救活林舒炼的,知道这次又对上修罗道,茱萸把剩下的解毒丸都留给林舒了,小瓷瓶塞得满满当当。

兰珽照做。

“拔出我腰侧的匕首,削掉箭矢两端,留一小截在外即可。”

幸好鬼手的箭是穿肩而过,留下的也是贯穿伤,不然箭头留在里面,还得挖肉才能取出来。

饶是兰珽的手够快够稳,林舒的额上也隐隐出了层薄汗。

“拿出包袱里的水囊、药膏和细布,脱掉我的衣服,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完帮我穿上包袱里那套衣裙。”

林舒看着一手拿水囊,一手拿着药膏和细布,仿佛突然陷入沉思的兰珽:“怎么?”

兰珽的头突然偏了过去,声音低了好几度,面具后的耳朵爬上一丝丝可疑的红色:“男女有别。”

“嗯。”林舒对此表示了充分的理解,“那你现在可以看着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