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青扇挑了几匹结实耐磨的料子,正准备付钱,肖家宜打算放下帘子等她回来就走。
没来得及放下帘子,一抹身影出现在铺子里,那身影娇小身形却干练,在铺子里来回查看,掌柜跟在后面一脸巴结尽力介绍。
那是谢府三夫人,殷月生。
肖家宜再也不敢看一眼,跌靠回车壁上,只觉得自己可怜,她以为她在谢府多少有些不可或缺的作用,事实是没了她谢府仍然是谢府,殷月生可以从她手中接手中馈,当然也可以接手铺子生意,她本就是个精明的商人不是吗?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期望的,那个地方没了她毫无影响,只有自己还觉得他会想起她。
她眼中有湿润滑落,原来,她也有着不甘心啊。
心里一直潜意识认为,谢如锦还是会记得她的,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来接她回去,告诉她谢府不能没有她。
明明谢府现在比她好,她的夫君正满心希望着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那有什么心思管她死活。
青扇抱着料子进来,见肖家宜神色不对,忙问她哪里不舒服。
肖家宜摇头,让薛意驱动马车。
薛意也是很久没进城来,来之前就请示了肖家宜,想到市集里来逛逛,青扇买完料子,薛意就径自赶马车往市集方向赶。
青扇见肖家宜心情不好,硬拉着肖家宜下来散散心,她们随人流走着,青扇是第一次看京城的集市,像个小孩子一般,不时拿起些小玩意查看。
薛意就更离谱,直接是新鲜好玩的都买,他家里有孩子有妻子,买回去肯定用得上。
肖家宜和青扇走到一个摊位前,摊位上放着各种味道的香料,青扇要买些为连柒做个香囊,连柒练武,夏日常常习武完就一身汗味,他是没什么影响,但是怕熏着肖家宜,所以再添些香料为连柒去去汗味,也可以驱蚊。
鬼使神差地,肖家宜也买了些,买完了她又不知道用来干什么。谢如锦从没让她费心做过这些,他的衣物配饰都是柳诗婷一手准备,挂在身上的荷包都是她一针一线绣的,根本轮不到她来插手,他也不准她动他任何东西。
这样想着,薛意来寻她们,手提大包小包提满了。
三人一起向马车走去,肖家宜准备将手中这些香料送给薛意,让他给妻子拿回家,为他也做一个香囊,纸包在鼻尖闻了闻味道,虽然清雅但也比不上顶尖的香料,正准备扔给薛意,却看见从马车里出来一个人。
那人只看着她,目光灼灼,问道:“都买到些什么好玩意儿?”
……
香料没来得及给薛意,放在肖家宜怀中,跟着她到了她房里。
回来时她特意观察了一下景倾腰间坠的荷包,青色暗纹绣花锦缎,上面用青色绣线绣着两只翠竹,看着很是名贵却用了很久有些磨损。景倾行走江湖,救过不少人,收的诊金不在少数,本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一直是孤身一人,没人为他张罗,因此在这些衣着小事上不免有些不修边幅。
桌上躺着纸包散发着茉莉花的幽香,她在回来之后一直犹豫着,最后叹息,罢了,反正青扇买了料子,明日问她要些吧。
第二日,她还没醒,别院里来了贵客。
李妈妈急急忙忙跑来房间里,将肖家宜叫醒,为她梳了正式的发髻,让她一身端庄去前厅见客。
福伯为贵客看茶,神情掩饰不住的紧张。
大门敞开着,停着两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四个奴才正给马儿顺着毛,两个粗使丫头候在马车两边。
前厅里两个老嬷嬷一左一右侍奉着堂上坐着的老夫人,老夫人手中一串无患子佛珠来回拨动,闭着眼嘴里无声地念颂经文。
李妈妈拿着蒲团放下,肖家宜跪着对她行礼:“肖氏家宜,拜见老夫人,给老夫人请安。”
来人是她的婆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听闻,停下手中佛珠,一双锐利的眼眸盯着她:“你叫我什么?”
肖家宜再次磕头:“家宜福薄命浅,一月前已与夫君合离,此生再无机会称呼老夫人母亲的资格。”
她心里一直都在等,等谢老夫人知晓的这一天,让她对这位老人真正告别。
在谢府三年,无论谢如锦如何对她,谢老夫人都未曾刁难过她,甚至为她压制谢如锦,警醒柳诗婷。
无论如何,这位老夫人是真心疼她。
“混账!”
老夫人起身,一双眼如鹰盯着肖家宜:“如锦荒唐,你如今就随着他荒唐!我临行前叮嘱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等到我回来再做决定!你是什么脑子,怎么可能拖不住如锦?竟让他与你合离!”
肖家宜眼中泛红,望着老夫人万分委屈,语气里无尽的绝望:“夫君执意如此,家宜也无可奈何。二妹妹身怀谢府长孙,是家宜照顾不周,使得二妹妹身陷险境,夫君做此决定是家宜罪有应得。”
“且谢府长孙是庶室所出,传出去对夫君的名声也不好,因此家宜也认同夫君的决定,甘愿离府和离。母亲大人就别再责怪于任何人,就当是为谢府长孙积福。”
这话她说的半真半假,老夫人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她这事已经传开,昭陵的大哥哥也必定很快就知道,若要追究错处,也会闹个人仰马翻不得安生,她已经从谢府出来,也不想再多惹事端。
并且,谢老夫人有一件事是正确的,谢如锦与她合离,虽然让她措手不及,可她也没有阻止,拖到谢老夫人回府,就算她不会讨好,但也不会落到合离这一地步。
从他把肖萍折磨的不成人形,她就知道了他的打算,否则不会污蔑谢老夫人让他教训肖萍这件事。
恐怕当时,肖萍根本没见到任何人就被抓回来了,这件事如果不是谢如锦授意,那么就是三夫人的计谋,二夫人柳诗婷每天只知道怎么和谢如锦玩乐,伤春悲秋的性子,还没有那个脑子做这些事。
“庶出?”老夫人起身,一旁的老嬷嬷连忙搀扶上来。
“我早与你商量过,孩子生下来就过继到你名下,他定然是谢府嫡长孙,谁能笑话了去?”
肖家宜不语,只低着头跪着,身形柔弱的让人不忍心再责怪于她。
老夫人叹气,另一只手扶着肖家宜起身,道:“你也别委屈,等孩子出生后,我定让那两个孽障过来给你赔罪,将你风风光光接回去。”
这孩子是个大度的,三年来谢府的安宁全是她的功劳,夫君冷落也未曾有过半分怨言,她也是女人,能做到肖家宜这一步,她也自叹不如。
哎……她的儿子从小捧在手心,顺遂惯了,如今一叶障目,令美玉蒙尘。
“你且在此安心住着,有什么不顺就命福伯去谢府办。”
福伯应声称是,打心底为肖家宜担忧。
谢老夫人看着肖家宜,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心疼:“莫怕,一切有母亲为你做主。”
说完也没多留,回京城谢府看看这好端端的一个家,被这一群孽障搅和成什么样子。
“多谢母亲。”
肖家宜送谢老夫人出门,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看来老夫人是从万安寺得了消息直接过来,不知她回谢府知道了事情经过,是否还会为她撑腰。
头疼,更头疼的是肖家的人不知何时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