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的一分钟,相当于梦境中的两天。
在这样恐怖的时间流速率之下,现实中过了三个时辰,而梦境之中,便是整整两年。
现实中的众人,完全无法想象,在一个剑道高手遍地的梦境世界,周铭是怎么活过两年的。
就连周铭自己,回忆起这艰难困苦的两年,都不禁泪目,发出不堪回首的感叹。
这两年,他死了多少次?
这两年,他经历过多少战斗?
无数剑招在他脑海中闪过,无数次比斗,无数次生死相搏,一招一式,他的意识中,仿佛只剩下了剑。
忠于剑,诚于剑,便极于剑。
站在城头上的周铭,望着天空飘过的一朵朵云,仿佛那是一片片剑云舞动。望着城下仰望他的人群,仿佛那是一道道剑光指向他。望着他对面的那白衣胜雪,持剑而立的男人,仿佛那是一把绝世好剑,人与剑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你不是我的对手,可我仍然赴约前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对面的男人静静地站着,宛如一块万年玄冰,剑冷,人冷,声音更冷。
“因为半年前,有一个跟你很像的男人,他拼尽全力杀到我面前,只为了能让我出手。”
“那一天,我出手了,只一招,我就切开他的喉咙,结束了他的生命。但他却用死前短短的一句话,让我永远记住了他。”
“他说的什么?”周铭轻笑一声,问道。
“他说,‘我听说如果剑快的话,血从伤口喷出来的时候像风声一样,很好听。嗯,我现在听到了,确实很好听。’很简单的一句话,但他说的时候是笑着说的,他笑得很洒脱。就像你现在这样的笑,你跟他真的很像。”
“你觉得你还能再杀我一次吗?”周铭问。
白衣剑客沉默,而后缓缓拔剑。
“你不回答,是因为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吗?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温度,你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无情剑了。”周铭的手,也搭在了剑柄上。
“你知道吗,我不是第一次被你杀死了。每一次死在你手里,我都试图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记,潜移默化改变你。”
“我成功了,半年前那一次,我把自己的身影牢牢刻印在了你的心中,让你永远再无法将我忘怀。很奇怪吧,明明只是一句话而已。”
“我不想听神话故事,如果你要告诉我你不会被我杀死,那我就杀死你,然后等复活的你向我证明。”白衣剑客的话音刚落,便干脆利落地出剑了。
他的剑,似乎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一瞬间便穿过周铭的身躯,那是瑰丽无比的剑光,所有看到的人无不为之迷醉。
但周铭没有,他的身上甚至没有一点伤痕,仿佛刚刚那一剑,真的只是做做样子的玩笑。
“你擅长剑道,在这个世界,我用剑永远也不可能打败你,但我的同伴们提供了足够多的扰动量,让我可以撬动这个世界的基石。”
“日积月累啊,地狱洗魂经的力量,终于达到了足以扭曲这个梦境的程度。”
周铭抬剑轻轻一挥,与刚才白衣剑客一模一样的一剑出现,瑰丽的剑光刺穿白衣剑客的身躯。
白衣剑客的眼中闪过几分惊愕,心中的冰冷终于被足够的情绪冲散,他跌坐在地上,却忽然笑起来,带着解脱的笑。
“听说,世界上有一种酒叫“醉生梦死”,喝了之后,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过的任何事。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你说这有多开心。”
“你看,你现在就很开心,因为虽然每一个被我杀死的都是你,但每一个你都是一个不同的你,死掉的你,活着的你,活着但即将死掉的你,死掉又会复活的你,每一次都是新的开始。”
“所以所有的你都可以在死掉后重新开始,忘掉一切,醉心于剑道,这确实很开心,很轻松,不是吗?”
周铭收剑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跌坐在城墙上的白衣剑客。
“刚刚那一剑确实是你的剑,所以你是败在你自己手中。”周铭伸出右手,迷蒙的光晕在掌心浮现。
“你要记住,你是上官无极。”
地狱洗魂经的力量,将这一句话蕴含的信息刻印在了这一缕意志之中。
随着白衣剑客的尸体消失,那一缕意志魂飞冥冥,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以某个新的身份重新出现,毫无突兀地便融入了这个世界之中。
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奇怪,也没有任何人会质疑,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运转的逻辑规律,这里所有人都是这样诞生的。
然而这一次,这个新生之人,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回响起一句话。
“我是……上官无极?”
上官无极的梦境中,这个自成一体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幽灵。”
一个游荡在各地,不断挑战各大高手,百战百胜,从无败绩的幽灵。
之所以说他是“幽灵”而不是高手,是因为他的剑术并不算高明,比那些被他杀死的顶尖高手,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
而那些顶尖高手们,与其说是被他杀死,不如说是被自己杀死,因为他们都是死在自己的绝技之下。
而那“幽灵”,却是不死的,无论再强大的高手,无论再精妙的剑招,只要向“幽灵”出招,他的招式都会原封不动地返回来,不但伤不到“幽灵”分毫,反而会将自己杀死。
在极短的时间内,先后有十几位顶尖高手死于“幽灵”之手,但这个世界的人从来不畏惧生死,或者说视死如归。
“幽灵”的出现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乱象,反而是让真正的高手们见猎心喜,排队送死。
与此同时,这个梦境世界中的另一件事,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和谐一片的梦境中竟出现了一方新的势力,他们自称上官无极,不是某一个人是上官无极,而是所有人都自称是上官无极。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上官无极,但他们都坚信自己是上官无极,或者说他们认为自己是上官无极的一部分,而他们所有人合在一起,便是完整的上官无极。
而这些“上官无极”,就好像肆意感染分裂的病毒一样,他们在喊着自己是上官无极的同时,也在不断同化着其他人,让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自己是上官无极。
“上官无极!”
“上官无极!”
“上官无极!”
他们这样喊着,声势愈加壮大。
这些人终于让原本一心只关心剑道的正常人们做出反应,双方之间爆发了一次次冲突。
而这个时候人们发现,那个“幽灵”屡次出现,每一次都站在“上官无极”那边,人们这才明白,“幽灵”是上官无极的人,又或者,他也是上官无极,但幽灵从未承认过。
更让正常人们感到心惊的是,一些“新人”们,刚刚出现就认为自己是上官无极,并且这些新人的比例还在不断增加。
他们尝试过各种办法,试图阻止这种事情,然而所有的手段都没有作用。
就好像没有任何限制的病毒分裂,“上官无极”的数量呈指数型飞快增长,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人数越来也多,人数增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当所有人都成为喊着“上官无极”这片海洋中的一份子时,周铭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上官无极”们,心中安定。
“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啊。”
感应之中,不属于“上官无极”的“正常意识”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一个消失,天底下所有人全部变成上官无极。
周铭张开双手,掌心朝天,像是要拥抱天空一般,他的身体,整个化作迷蒙的光晕,骤然散开。
光晕像波浪一样散开,划过每一个“上官无极”,与这片梦境的世界重合。
“人间如狱,众生皆我,地狱洗魂,心神合一。”
整个梦境世界,忽然化作一片火海。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被投入茫茫火焰之中,一切都在焚烧,熔炼,成为一体。
世界中的众生,无数的上官无极,没有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他们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他们融合在一起的时刻,等待着真正的上官无极苏醒的时刻。
一切的一切,在火海中终结。
天地化作火焰熔炉,万物在炉火中熔炼为一体。
那是一柄天地无双的剑。
还没等周铭看清楚那把剑的样子,剑已经化作了人,一个两鬓斑白,剑眉星目,俊朗儒雅的人。
那人的身上仍旧充斥着那天地无双的气势,仿佛改变的仅仅只是形体,本质仍是那一柄无双之剑。
而后,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他的目光与周铭的意念交汇时,原本以地狱洗魂经将自身化作天地,与这片梦境世界交融在一起,熔炼上官无极所有灵魂意念于一体的周铭,忽然就被打出了这种化身天地的状态,重新现出实体。
两股意念思维,以远远超过光的速度相互传递信息,瞬息之间,便完成了无数交流,双方对各自的了解,在这一个瞬间,便从陌生,成为了相知甚深,心念相通的知己好友。
于是,就见上官无极笑着向周铭点点头,伸出右手。
“我将苏醒,这个维持了二十年的梦境世界也将消散。”
“但在此之前,合你我之力,还能将这个梦境世界最后利用起来。”
“用这股天地之伟力,去冲击剑道无上之路,看一眼,那不属于这世界的剑道境界!”
“进入那传说中的,剑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