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邵公子的夏天(3)

CBD区的狐狸酒吧,这座城市里最喧闹也最高端的夜场,今夜邵公子包下了其中最豪华的包间,满桌的洋酒随便喝。

邵公子很开心,喝了几口就喊服务员换大杯,还亲自唱了一首《你怎么舍得我难过》。蛮悲情的一首歌,被邵公子唱得喜气洋洋。

“老板莫不是跟师姐表白成功了?”一名马仔上来凑趣。

“对啊!这事儿还得多谢精神病院里的那兄弟,他跟我讲了个《最游记》里的故事,讲得特别感人,我借鉴了一下讲给师姐听,眼看着师姐的眼神就不对了,好难过好难过!我看着都好伤心好伤心!我从没见过师姐露出那种表情!”邵公子激动地说。

马仔赶紧竖起大拇指:“老板这是第一次跟师姐表白么?”

“那怎么可能?表白过好多次了,以前可没这效果,我没说完她就笑了。”邵公子叹息,“但今天不一样,她起身就走,我抓都抓不住,这是被我打动了!”

“老板,你说外面下这么大雨,师姐她心情又跌宕起伏的,不会出事吧?要不要派兄弟沿路找找?”马仔关切地说。

“跌宕起伏?你小子有点文采!”邵公子沉吟片刻,“不!让师姐一个人静静,这种时候不能追得太紧,要有张有弛!”

“老大牛逼!就说老大能追到那么多妞呢!”马仔们纷纷鼓掌。

邵公子一脚踹翻马仔:“混账!师姐是师姐!妞是妞!那能一样么?”

----------

同一时刻,相距不远的一家火锅店里,诺诺就着一杯二锅头,独自吃着一个鸳鸯锅。

两盘羊肉下肚之后她觉得好多了。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吃东西,整整一天她都在寰亚集团的地陷坑边忙碌,想办法把坑里的水抽空。

楚天骄是最后的线索了,如果那条线索也断了,她就真不知道去哪里找楚子航了。

八块腹肌的大叔很帮忙,调了几台抽水机来,最终他们抽干了积水,整出了一条通道。可屋中原先的陈设早已不复存在,那些残留着楚天骄印记的东西早已被流水冲走,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垃圾。那一刻诺诺疲倦得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样结束了么?楚天骄,楚子航,还有当年那场神秘的车祸,一切的往事都被时间湮没,终归不可解。

所以进邵公子的办公室时她才那么疲惫,她看懂了屠小娇的示威,可当时她就只想喝杯酒,静静地发呆。

事情就要结束了,虽然她还是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没能找到任何证据证明路明非所说的那个楚子航的存在。事实上这件事的逻辑已经被理清了,路明非用三个人的经历拼凑出了他心里的那个楚子航,可真正的楚子航或者说鹿芒已经死在了十五岁那年。路明非来找她的时候,她就看出路明非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本该按照学院说的,先稳住他,然后想办法通知学院。可她被那小子的情绪打动,心里就有点站在他那边,再加上芬格尔那个混蛋做事够虎,一酒瓶把她砸晕,就这么上了贼船。

诺诺的兄弟不少,远的不说,近在眼前的就有邵公子。可诺诺也不得不承认,路明非是众多兄弟中那个有点不同的,在自己人生的不同节点,每次当她要做选择的时候,当选项中包含路明非的时候,她都莫名巧妙地在那个选项上打了勾。

她总跟自己说这些都是为了江湖道义,她自命是个讲义气的人,帮路明非归帮路明非,跟感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屠小娇走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得赶紧收尾,否则对谁都不好。偏偏这时候邵公子回来了,跟她有的没的扯半天,在她烦得想打人的时候,邵公子忽然讲了那个傻猴子的故事。她被那个故事砸蒙了,倒不是那个故事有多感人,而是听故事的时候她眼里根本没有邵公子,她觉得那是路明非坐在她面前,轻声地说着话。

她忽然想起了苏茜跟她说过的话,说你这么做会让人会错意的,你漂亮你嚣张你无所谓,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别给人注定落空的希望。

她无暇去想为什么邵公子会忽然说出属于路明非的话来,只想赶快起身走人,因为受不了那话里的伤心劲儿。

这时候服务员来上菜,顺便抱来一个猴子玩偶放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让它陪你吃哦。”

诺诺吃惊地看着她,心说啥?难道全世界的人都会侧写么?我就坐这里吃了会儿火锅你就知道我在想某只猴子的事儿?

“一个人吃火锅是多孤独的事啊,我们老板说每个单独吃火锅的人都有故事呢。”

“我能吃行不行啊?我一个人吃一个锅底有错么?我差你锅底钱了么?”诺诺这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诺诺挥挥手把她轰走了,默默地看着那个猴子,猴子也呆呆地看着诺诺,鼓包包的瘪嘴似乎憋着话要说。

诺诺烦得想把它扔出去,可伸出手去的时候却没来由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猴子的脑袋:“我可真是信了你的邪!”

她干了那杯二锅头,低下头去,用脑门不停地磕着桌面:“陈墨瞳啊陈墨瞳,你真是个笨蛋,你把所有的事都搞砸了。”

----------

这个时候,市区边缘的废弃厂区里,寰亚集团的办公室主任正站在那个地陷坑旁打电话。

不愧是八块腹肌的奇男子,风雨之中这家伙都不打伞的,精悍的身躯像是一座铁塔。

“楚天骄的基地被毁了,好在陈小姐没事,尼伯龙根的入侵还在继续,”办公室主任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要我出动么?”

“你出动有个屁用!你连楚天骄都打不过!”电话对面的人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留着你那条命,没准我将来有用得上的地方。”

“是,老板!今天银行的人又来催债了,需要安排还款么?”

“那片废地很快就没用了,把钱还他们吧。”

“寰亚集团现在欠六家银行大概十七亿贷款,请问我们按照什么比例偿还?”

“全都还了吧,你自己处理就好,完事儿来伦敦跟我报账。”老板挂断了电话。

相隔八个时区,伦敦还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摄政王街上的皮卡迪利广场,街边停着一辆银色的劳斯莱斯轿车。

黑长发黑套裙的女孩坐在车后座上,戴着一副绀青色的下半框眼镜,大口大口地嚼着薯片。

她越是焦躁的时候越是会猛吃薯片,眼下她的焦躁显然已经到了某个峰值。但片刻之后她就恢复了冷静,拿起手机呼叫某个号码。

“忙着约会么?有空聊几句么?”电话接通之后她开门见山。

“不知道算不算约会,有个做艺术品交易的帅哥约我今晚去他的画廊吃饭,我正在考虑穿什么衣服。”

“现在打电话,告诉他你对他没感觉,去接你的飞机一个小时后起飞。‘故城’要被打开了,得辛苦你跑一趟了。”

“老板留的重型设备,给我放在飞机上。”对方挂断了电话。

----------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病房里黑着灯,路明非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芬格尔坐在床边。

夜色已深,医院该锁门了,芬格尔帮他盖好被子:“师弟啊,你就好好地在这里调养,我先回去睡啦。我和你师姐商量了一下,三天后带你离开这里。”

“机场都关闭了,我们怎么走?”路明非忽然开口,“三天后就走,你们还不给我办个出院手续么?”

“卧槽你吓死我了!”芬格尔说,“说话怎么这么流利呢?”

过去的两个小时里,路明非一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打了镇静剂的病人经常是这样,眼睛睁着可脑子不在动。

“安眠针打多了呗,抗药性都给打出来了。我刚才想事儿呢,就没跟你说话。”

“还剩一条高速路开着,我们不是有车么?你师姐说了,临走的时候再给你办出院手续,你现在状态不太稳定,在这里待着更好。”

“师姐还好么?”

“还不死心呢,抓紧最后的时间,到处跑来跑去。她其实对你不错的,但是嘴上不承认。”

“师姐对我一直都很好啊,你对我也很好,咱们三个是好哥们。”

“你这么说话我有点不适应!”芬格尔摸摸他的额头,“你忽然变得一点都不贱,感觉好可怕啊!”

“谁还没个正经的时候呢?我都混成学生会主席了,我也不能老不正经。”

“那是,你还年轻没这个资格,校长才能老不正经。”芬格尔龇牙一笑。

“帮我给师姐带个好。”

“你对你师姐可真是念念不忘啊,好听的话你自己跟她说去,这一路上还得开好久呢,有的是时间。”

“没什么念念不忘的,猴子小的时候呢,只想跟唐三藏待在一起,等猴子长大了,要做的事是把妖怪都打死,保证唐三藏取到真经。”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可真是病得不轻。”芬格尔拍拍他的肩膀,“但你这么说话特别有范儿,我都有被你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