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终章) 错过

不知过了几站,不知过了多久,明哲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些照片,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聊天记录,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高中的往事。雪越下越大,很快,列车到了一个站。这是一个小站,按理说只用停两分钟。等候的站台上,连挡雪的棚子都没有,只有工作人员辛辛苦苦的扫着地上的积雪。

“全体乘客。由于前方积雪过多,已经派工作人员去清扫积雪。列车将在本站停靠半个小时,将会延误半个小时。对于本次延误,我们深感歉意。”车上的广播响起。明哲掏出怀表。他看时间不喜欢用手机,怀表给他一种亲切感。这是他父亲送给他的。

现在是九点钟。

周围的抱怨声渐渐响起,列车长也过来说明情况。人们纷纷走出火车,在站台上透透气。明哲也背起包,走出了火车。顿时,一股凉气袭来,他打起了冷颤。

他走到一个空旷的位置,抬起头,雪似乎越下越大,不断地落在他的棉袄上。

这件棉袄,是晓枫感冒那天,他给晓枫披着的那个棉袄。

月亮好像也躲进了云层里,透不出任何光来。只有云层间的缝隙里,有一丝微弱的星光。

明哲走到旁边的一个长椅上,周围的人都在很远的地方,挤成一团,人群十分的热闹,而他这里却十分的冷清。他将口罩拉了下来,拉到下巴下面。口罩内部因为呼吸而变得湿漉漉的。他哈了几口气,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白雾,飘散在空中,飘渺无比。

他从身后取下旅行包,打开包,翻了好一阵,终于拿出了诗词本。

他打开了毕业后一直不敢打开的诗词本。

诗词本里,纸页早已泛黄,虽然不是很久以前的,却被时间冲刷,仿佛有着沉重的历史。青涩而熟悉的字迹工整地写下一句句的诗词,大部分是他们自己创作的。每一句,都有它自己的故事。明哲看着看着,过往如放旧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不断地苦笑着,里面夹杂着苦涩、遗憾、回忆、痛苦……

“夕阳缓缓地斜洒光芒,绽放出灿烂留下余温;

情绪渐渐地开始成长,无比的天真而又单纯。”

“风的喧嚣陪伴着教室的吵闹;

蝉的鸣叫唱诵着轻狂的年少。”

“羞涩温柔的样子是那青春懵懂,意气风发的少年总有一腔热涌;

十指紧扣的幸福如同满面春风,惊鸿一瞥的慌乱让人害羞脸红。”

……

一句句话,他慢慢地翻着、看着、回忆着。风儿吹了过来,将诗词本吹到了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也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纸。这张纸不是诗词本里的,是后来夹进去的,好像是一个信纸。边缘已经泛黄的,颇有年代感。

这张信纸被折了起来,明哲拿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它。信纸下面,诗词本上被压着的地方,用熟悉的字迹写着:

“致明哲,与我们的青春。”

明哲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晓枫的自己。他苦笑一声,缓缓合上诗词本,打开信纸。信纸被折了两次,里面,是晓枫给他写的一封信。他不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也不知道写了什么。自从毕业典礼上晓枫把诗词本还给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打开过,他不敢打开。

他猛然想起,在他把诗词本交给晓枫的时候,晓枫说她在写信,难道就是这封?

明哲慢慢地读着这封信。

“致明哲:

你好,明哲。

本来亲口对你说这些话的,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就以笔代口,写出来给你吧。

长话短说,我喜欢你。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好感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大概,是高一下学期吧。不过,喜欢,竟是那么的单纯、那么的美好。平时社团活动的时候,总会偷偷地多看你一眼,看你认真的样子,你一转头,温柔地问我在干什么时,总会脸颊一烫,慌乱之中转过头来,羞涩的一笑;学习的时候,总是想待在你的身边,总能感觉有很强的安全感。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地,琢磨每一个用词用句,打了字再删,删了字再打……

与你的青春年华啊,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记得与你初见的时候,是那么的令人怦然心动。我慌乱的打开门,准备去找戚老师,一打开门,我就看见了你。你穿着一身白衬衫,显得格外的清爽,眼镜反射着阳光。那一瞬间,我就停下了脚步,可还是不好意思地撞到了你的怀里,现在想想真的好害羞啊……蝉鸣声回荡在空气之中,似乎唱着欢快的歌谣。

我遇见了你。

还记得高二,我们分到了一个班,我激动不已,终于能有更多时间和你在一起了。

还记得我那次生病的时候,趴在桌上。当时我的力气一点都没有了,只知道你在我身边,所以,每次你想离开我的时候我都会一直不让你走,我很害怕,害怕你走了之后不回来了。于是,我总会紧紧地拉着你的手,呆在你的身旁,让我感觉很有安全感。对了,当时你还偷亲了一下我哦,嘿嘿,没想到吧,当时我可是醒着的。我当时脸都是发烫的,感觉到你的呼吸轻柔地打在我的脸上,你的嘴唇是那样的柔软。一阵幸福感顿时涌了上来。

还记得春游的时候,我们偷偷地跑出了游玩区域,来到了那座桥上。月亮倾尽自己的光芒洒向大江。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很无奈,抬头望向夜空,随后暗示你不要表白。你似乎也懂了我的意思。我不明白你是不是在暗示我,所以我挽住你的手臂,牵起你的手,竭力想挽留这样的时光。你也不反对,对我是那么温柔。

你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吗?

还记得高三分开的时候,那时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我当时似乎依赖上你了,依赖上你的知识、依赖上你的能力。我多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啊……

还记得我们天台谈话的时候,我不想让我们在竞争下去啦。我希望和你和平相处,度过着美好的青春。那时,我想让你叫我学习,归根结底是想依赖你。当时我居然还生了你的气,想想就觉得好笑啊。

还记得我们看日出的时候,你温柔地看着我,安慰着我,每一句话都能让我找回一点信心。我抹干泪水,看着你,你的身影在曙光之中是如此的高大,我挂上灿烂的微笑,站起身扑在你怀里。你的怀里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幸福……

正写着信呢,你又在教室门口,把诗词本给我了,看着你那清澈的双眸,多想再次像以前那样牵起你的手啊!

当你看到这封信,毕业典礼应该刚刚结束了吧。我看向夕阳,真诚地祈祷着我们可以考到一所大学。有可能是不会实现的梦想,有可能只是我的痴心妄想,但即使这样想一想也好吧。多想永远陪着你。

我用我们的青春,向着夕阳,许下年少的承诺与梦想。

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有困难的时候一直安慰着我,陪着我;谢谢你在我高兴地时候陪着我疯狂,在我寂寞的时候陪着我流泪。

在我们最好的年华里,我遇见了你。如此,不畏将来,不念过往。真想光明正大地牵着你的手,去往未知的未来。

我喜欢你,至少在现在我喜欢过你,无论你喜不喜欢我,只要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就行了,也许在很多年以后,再想起这些事,身旁的人不是你,一定会很遗憾吧。

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永远的喜欢着你,但我一定会永远的想着你。也许,只是青春时的一腔热涌,但这是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面对未来,我不知道我要去往何方。

但……

与你一起看过日出,分享过落日晚霞,便亦满足;

与你一起十指相扣,拥抱过大雨倾盆,便亦幸福;

与你一起紧紧相拥,感受过春风拂面,便亦浪漫;

与你一起见过繁星,欣赏过月色真美,便亦无憾。

至少现在,至少在这高中时期的青春,至少在这有着年少时的轻狂的年华,至少能够无忧无虑地猜想未来的时间里,我遇见了你,我喜欢过你,我拥有过你,我抱紧过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之中,陪伴着我的青春。

祝:

前程似锦,来日方长。

喜欢你的人晓枫

2017年6月2日”

明哲缓缓地读完,无奈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鼓起勇气,哪怕是那么一秒钟,对着晓枫表达出自己的真心,说出那句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

“我喜欢你。”他看着信,缓缓地说。

年少错过的勇气已然成为了遗憾,无论再说多少遍都是后悔莫及了。他抬起头,乌云密布,月亮与星星透不出一丝丝的光芒,只有路灯依稀的光芒照在了长椅上和他身上。明哲低下头,摘下眼镜,一滴滴眼泪无声地落在了雪堆上,立刻陷了进去,浸湿了一片积雪。眼泪越来越多,如同决堤一般滔滔不绝地涌了出来。

泛黄的信纸上是青涩的字迹,绝美的文笔书写浓厚的爱意。

终究,是错过了。

无论再说什么,想什么都没有用了,只有回忆能慢慢抚平伤口。两个人双向暗恋,却因为种种试探与猜疑,而互相错过。至少,曾经他们紧紧相拥过,十指紧扣过。

仅那一瞬,便是永恒。

雪渐渐地大了,同着泪水落在了泛黄的信纸上,似乎想掩盖那段回忆。晓枫如同一个突然闯进他人生的一个过客,仅那么几年,却留下了永远的回忆。年少时的勇敢终究只能是安慰的借口,没有绝美的爱情,没有童话般的大结局。可至少不是什么都没有。

至少,你曾出现在了我的人生里,陪伴了我最美好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