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穷孩子8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上午晨雨曦是被敲门声吵醒了。

“小曦,准备下来吃饭。”

与平常有厨师随时准备饭菜不同,晨楠来了后就是饭点必把她叫下去吃饭。倒不是厨师不在宅里,只是厨师从听晨雨曦的,变成了听晨楠的。

“行,我知道。”

晨雨曦爬下床,回道。

洗漱一番,换了衣服,接了杯温水吃了药,她就下楼了。

两人对坐着,相顾无言,各自吃着饭。

自从晨楠来了,晨雨曦也肉眼可见的吃得更清淡健康了。少油少盐,让晨雨曦觉得煎熬。

晨雨曦刚吃完,晨楠拦住要离开的她。

吓得晨雨曦连忙说自己吃饱了,吃不下了。

“你那些个小保镖呢,今天跟着你一起出门吗?”晨楠问道。

“啊,不。我自己出门就行了。”

晨雨曦自从给齐凌放了假,至今还没通知齐凌回来上班。导致齐凌时不时发消息旁敲侧击问晨雨曦,她是不是被开了。

“那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不用。”

晨雨曦连忙摆手。

“我已经跟司机说好了,陈叔一会就在门口等我了。”

她连忙溜上楼,简单收拾东西就出门了。

下了车,晨雨曦又弯弯绕绕地走了十几分钟,找到一片老居民楼。

“东三街柏阳集市9号302户。”

晨雨曦一边念着地址一边寻找。

老旧居民楼相隔很近,大部分都常年见不着太阳,透着阴凉的寒气。进出的人形形色色,但都不住地打量晨雨曦这个和此地格格不入的来客。

晨雨曦有意回避着那些探究的眼神,挨个找着楼号。

不巧,前面小卖部前站着个背影高大的男人,穿着背心,头发飞扬挺立,看起来不怎么好惹。那人在和小卖部店主争执着什么,语气不怎么友善。

晨雨曦不想沾惹到,就悄摸摸快步走过去。

那人还是注意到了,侧头瞥了她一眼,但很快又回过头,继续和店主争论。

过了两秒,那人却突然转身叫住她。

“你等一下。你是这里的人?我们看你有点眼熟。”

晨雨曦的心死了一半。

在这种地方,遇到这样的人,被问出这样的话,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晨雨曦当做没听见,一边走一边假装忙碌。

那人见她没听见,追过来几步。

晨雨曦反应很快,拔腿就跑。

那人的脚步便也快了起来。

晨雨曦跑步还行,猛跑了几十米,看那人还锲而不舍得跟着。她觉得自己这样跑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在跑过转角后,就停下来,准备蓄力一击。

那人跟过来结结实实挨了一闷拳,并被上勾拳打中了侧脸。

“我kao……”

他倒退两步,神情先是惊异,又立马变的难以置信。

晨雨曦倒吸一口气。看着有血从那人鼻子里流出。

“欧阳凌诺!你……”

晨雨惊叫一声,然后颇为愧疚地压低了声音。

她好像确实下手有点重……

片刻后,欧阳凌诺坐在台阶上垂着头,委委屈屈地轻揉自己受伤的鼻梁和脸颊。

“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他这副模样,站在一旁的晨雨曦愧疚得不行。

“哼,不仅认不出我,我问你一句还拔腿就跑,结果给我一拳。”

欧阳凌诺委屈巴巴说道。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嘛……是我不好。”

欧阳凌诺牵上晨雨曦垂着的手,拽着她往自己走近了两步,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哼唧唧道。

“你给我揉揉,说不定就不疼了。”

晨雨曦愣了两秒,随即失笑甩开他的手。

“想的美。”

欧阳凌诺抬头一副受伤的表情看着她。

晨雨曦选择性避开视线。

“你刚和老板吵什么呢?”

“这个啊,是我要买两箱牛奶,那老板看我眼生要价就高了些。我一看那些牛奶日期不新鲜了,都快过期了,他还想诓我钱,气不过就吵起来了。”

“你在这买牛奶,等会,你为什么在这?”

欧阳凌诺没回答,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你难道不是来找沐清安的吗?”

“是。”

“对,我也是。公司知道他们仨熟,不让他们来找沐清安,他俩被经纪人锁公司里了。于是叫我来找找他,看看他怎么样了。我想着看人不能空手,万一家长还在呢,不得提点东西吗?然后就准备在这小卖部买东西。但是没想到,还能遇见你。我刚刚就说呢,怎么能看着那么像你,结果没想到还真是。”

晨雨曦点点头,本想松口气就听见他又说。

“你为咋没有认出我来?”

晨雨曦知道如果不回答,欧阳凌诺会追问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就听见你们在吵架,再说了,你吵时声音又凶又大,还不怎么像,我怎么能联想到是你。我不就想着别惹事了,赶紧溜走,结果你上来就追我,我吓都要吓死了。”

“我哪有凶……我不是故意的吓你的。”

欧阳凌诺低声为自己辩驳。

晨雨曦辨认不出来是欧阳凌诺的声音是因为平常在晨雨曦面前欧阳凌诺大多都夹着说话,非常之克制含蓄,这不能提他平常私底下有多么豪放不羁了。

愧疚感发生了转移,晨雨曦顿时感觉轻松多了。

“走吧,咱去找沐清安。”

晨雨曦抬脚踢了踢窝在楼梯上独自郁闷的欧阳凌诺。

少年抬头望着她好半天。

“怎么了?”

晨雨曦被看得不自在,诧异地问。

“你不生气了?”

“我哪生气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理由吗?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咱快走吧,找人要紧。”

晨雨曦觉得好笑,无奈扶额,转身就走了。

欧阳凌诺乐呵呵跟上。

片刻后两人停在铁门前。

“是这户吗?”

“对,不知道有没有人。”

于是敲了敲门。

两人等了半分钟,才听见有人窸窸窣窣来开门。

门半开,几人大眼瞪小眼。

沐清安意外一秒,反应过来的瞬间就要关门,被欧阳凌诺眼疾手快拦住。

两人犟在门口僵持不下。

这时夹在中间的晨雨曦冒出来一句感慨。

“没想到,还真找对了。”

她本以为会是很难找的过程。

然后她在两人疑惑的眼光中,从夹在两人之间开了小半的门缝闪身进了屋。

门口的两人宕机了两秒,然后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些什么。

还是欧阳凌诺率先反应过来。

“她都进去了,那我……”

“当然。”

沐清安笑着让步迎他进屋,欧阳凌诺松开手转身去提地上放的东西。

然后一秒,就听见一声“砰”的关门声。

欧阳凌诺诧异回头,下一秒愤怒拍门。

“好你小子,骗我!”

沐清安则当没听见似的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眼前端坐着的晨雨曦。

“你真不放他进来?”

晨雨曦听欧阳凌诺那个拍门的架势,像是想把门卸下来。

“门坏了大不了换一个。”

沐清安倒是无所谓。

两人静坐着沉默了半刻,全屋只有连续不断的敲门声成了满屋回荡的背景音乐。

“阿姨不在吗?”

沐清安摇摇头。

“那些事他不能知道吗?”

晨雨曦又问。

沐清安没理由把欧阳凌诺这么扔在门外。

“公司的事,他知道了不好,虽然他大概率不一定能理解。”

沐清安说。他其实无所谓,毕竟知道了也解决不了问题。但多一个傻子知道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他不乐意让欧阳凌诺掺和一下。

“但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是不是不太好……”

晨雨曦真心担心欧阳凌诺一激动破门而入。

沐清安没有回答,而是说。

“你们要是想看我活没活着,我想现在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可以离开了。”

晨雨曦怔愣了片刻,眼神中多了一丝不解和慌乱。

他们为什么前来的目的显而易见,沐清安十分了然。

“真小气,来找你连茶水都没有就要赶客。”

被看穿的晨雨曦十分蹩脚地开始找碴。

晨雨曦生硬的转移话题让形势瞬间反转,轮到沐清安反应不过来了。

然后趁沐清安出于礼貌去厨房倒茶的时候,又被晨雨曦一个奇袭,当沐清安再回神时,欧阳凌诺也出现在了他面前。

沐清安本就不悦的脸色更黑了。

两人来了率先开始了浩浩荡荡地参观。

沐清安生无可恋地跟着两人。

房子不怎么大,就两室一厅,一个小阳台和简陋的厕所挤在一块。

两人涌进沐清安的小小房间。房间实在太简单,就一个空荡荡的课桌,一个简单的铁架床,一个不大的塑料衣柜角落还放着一把崭新的吉他和周遭格格不入。

“挺干净的。”

欧阳凌诺中肯点评道。

“我都没住过当然干净。”

沐清安反驳道。

晨雨曦则不认同。

“但是,就算没住过,时间长了也会积灰。这么干净这说明阿姨经常打扫,盼望着你能回到家。”

沐清安被噎住,没说话。

两人逛了个遍,才在沙发上安定下来。房间里没有空调,燥热的夏日格外闷,只能从哐吃哐吃响的风扇上汲取到一些零星的凉意。

沐清安看两人既然赶不走,索性给两人各倒了杯水。

欧阳凌诺燥热地扯扯领口,左顾右盼。

晨雨曦端着水杯一口一口抿着。

三人僵坐了一会,直到晨雨曦放下水杯,玻璃杯和桌面碰撞的清脆响声打破了沉默,她随即开口。

“所以公司给出的解决方案是什么?能导致你负气出走,甚至让你少见的回了家。”

“单刀直入倒不是你平常的风格。”

沐清安回呛道。

“情况所迫。”

“我想我有权沉默。”

“我们也不是来这专程看你表演沉默的。”

晨雨曦手指在桌面上敲击,显然有些不耐烦。

夏末的暑气蒸腾着人的理智,躁动不安的心绪在狭小的空间里翻腾。

晨雨曦走前吃了药,但她无法确保她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情绪失控。

沐清安不做回复,只是垂眸盯着桌面。

看着两人打的有来有回,没插进话的欧阳凌诺一头雾水半天才蹦出一句。

“6……”

来以此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你打不打算说,什么时候了,你还要一个人扛着吗?”

晨雨曦声音大了几分,她看不惯眼下沐清安的不作为。

“我的事,是死局。说了又能怎么样?”

沐清安摇摇头,少年深邃的眼眸里没了笑意,而是无尽的悲哀。

“这只是自作自受的结果,与任何人无关。各位请回吧,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我无可奉告。”

他连客气礼貌都懒得在装下去,冷声赶客。少年脱下了虚伪客套的外衣,露出了悲观厌世的真身。

“沐桐朔,你别废话那么多!现在大家都在记挂你的事,你自己要明白,你的未来不应该止步于此。”

欧阳凌诺拍桌而起,反驳道。

他并不清楚沐清安的事,只知道公司内部封禁,管理层开了很多会,闹得人心惶惶。

沐清安没说话,他的沉默成了利刃,剖解着妄图亲近者的热情。

良久,少年才缓缓开口。

“三年前,从我踏进晨氏时,这件事就已经成了死局。两年的练习生合同,包吃包住还有补贴,公司和成员平分练习生时期的收益,但需要成员在出道后偿还出道前学习练习生活的所有费用。但是提前出道让我在练习生合同未终止的情况下,进入了出道生活,并且现在出道合约没有下来,也没有签订。也就是说已经出道三个月的我,还并不能算是诚星娱乐的签约艺人,只是练习生,而且未来能不能签出道合约也是很大的未知数。现在他们把合同压着不给我,给了我三条选择。”

“一,退居幕后,成为一个为公司提供音源,作词作曲,却没有姓名的幕后,以此偿还清练习生时期的费用和对公司声望造成影响的费用。二,否认对我父亲当年的案件,我作为家属原谅他当时所做的事,承认那只是因为有精神疾病的人喝醉酒的情况下发生的意外。解除控告,那个男人宣告无罪,我自然也不再被影响。我继续与公司签订合约,但在还清练习生时期费用和公司公关损失的费用前,收益三七分。三,我自愿退团,公司起诉我,我自己承担一切欠款和费用。”

晨雨曦认真地听着,五官渐渐麻木,浑身钻进了一股冷气,呼吸变的沉重,耳边的话也不在真切。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她站在外面看着,恍惚间,却不知道什么也成为了牢笼里的一个。

她忽然就明白了很多。

回想起大半年前点开那个黑来的文件,里面的成员信息和合同。联和晨楠曾说过的话,晨珖挑选同龄人间接为她缓解病情。

如今一切昭然若揭,她也是上位者的一个,是压迫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她蓦然笑了,浑身好像卸了力。

怎么能这么卑鄙,一开始就把她也算作加害者的一员……

“……我怎么没想到呢,哪有什么三方对立的局面?从始至终,起诉造势的和沉默公关的公司就是串通一气的。他们为什么一开始就招你,甚至改了你的个人简历,签了合同,就是等着这么一天呢。他连向来血战到底的公关都静默了,这还能是什么?逼你成为和他们一样的恶人,榨干你的价值。晨氏啊,不愧是晨氏。我说他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原来在这等着呢。真是耍得大家好惨。”

晨雨曦笑了笑,眼神渐渐冷下来。此刻她的心悲伤得仿佛死了一般。

他们甚至连上位者的面都没见过,却都成为了局中的一员。

“不对,从一开始就错了……不不,一手遮天的资本,怎么会犯错?这全然都是利用,他们要拿你献祭!他们要拿你的前途和未来,献祭啊!”

晨雨曦自说自话,情绪也逐渐失控。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她无法接受自己也是事情的推手之一。

欧阳凌诺低着头沉默,他不敢再看沐清安。

他将会是这场悲剧的受益方之一,用一个人的牺牲和注定不在的未来换他盛大的前程。

“……我知道,可是我能怎么办。这是我最后的价值了。”

沐清安半阖着眼,浅浅一笑。所有一切他都了然于心,自己改变不了任何。

他注定走向覆灭的未来,在此之前已经没有选择和挣扎的权力。公司要用他的牺牲为组合造势,赚取流量和话题,并且不遗余力地压榨他身上最后的价值。

如今梦想和现实站在对立面。

他做不到亲手埋葬未来,放弃梦想,但更做不到原谅。

这样,他和那人有什么分别?他从始至终有什么选择原谅的权力?失去生命的人又不是他,他凭什么替姐姐原谅一个禽兽?他将日夜活在难辞其咎的悔恨之中,他是从犯,也会活在同样罪不可赦的深渊中。

少年深深明白这三个无论怎么选都是覆灭之举。

“怎么能任人宰割?”

晨雨曦低着头,声音低低飘荡。

然而这在问谁,她也不知道。

“……不甘心又怎么样,我和你们根本不在同一个高度,更别谈那些背后的人。”

沐清安早已看透。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从始至终就与你无关。”欧阳凌诺执拗地说。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友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没用的……亲近者视为琼玉,不知者弃若敝履,不识我者甚多,又怎能单凭只言片语消除他人于我之成见,接受有如此污点的我呢?我一生都在承受家庭的痛苦,退出,去偿还我的贪念,这样何不是一种好的结局?”

“可是你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后果?”

晨雨曦反驳道,她痛恨晨氏将一个要废弃的棋子放在自己身边,让自己更彻底看清了上位者的残忍。

“不,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从姐姐挡在我身前被父亲打死的时候就错了,从当时妄想苟且而加入诚星的时候就错了,从我接受你们的善意和帮助的时候就错了……我所得到的都是我无力偿还的,所以注定会遭到反噬。”

场景倒退,回到那个血色夕阳的午后,男人醉醺醺回到家,不久放学回来的少年就看到了反抗挣扎的姐姐和晕倒在一旁的母亲,他努力冲过去与施暴者抗争。却被惹恼的施暴者所伤,那个禽兽失去了理智,家里变的和地狱没什么区别。少年的头被玻璃瓶砸伤,他看着那个怪物提着刀靠近,又举着刀向他捅来。姐姐挡在了他身前,也倒在了他身前。

红,好红一片,热乎乎的。

泪也止不住地流……

他不能没有良心。

他永远不会原谅。

他已如此罪孽深重,怎么能抛却良心,做恶更甚呢?

少年无力偿还他得到的短暂的美好。

下一秒,晨雨曦拍案而起。

“恶臭的上位者,做他的梦去!”

拿起手机起身就往阳台走去。没过半刻,就被暑气逼得进了屋,蹲在小风扇前打电话。

“监护人到你出力的时候了。”

电话那头,倒是很诧异。

“怎么,你闯祸了?违法的话,我可不会帮你。我会站在法律这边一起批判你。”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是那样的人吗?真正可恶的是万恶的资本,我要告晨氏集团。”

那边愣了半刻。

“什么晨氏集团?”

“不就一个晨氏集团嘛。”

“什么!小祖宗,你要告你爹?”

陈眴想过晨雨曦可能会是个狠角色,但没想到她会大义灭亲直接告她爹。

“对,我要告他签署的劳动合同违法,不具有法律效力。他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变更劳动合同。”

“晨大小姐,你认真的?”

无论真假,陈眴还是难以置信。

“对,我要他们设局的人都进这死局。”

晨雨曦想,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好过。

两人又叽里呱啦讲了半天事情的原委。到最后陈眴应付几句,勉强答应了接这个案子。

最后,陈眴问。

“你是真不考虑我的后果啊?”

晨雨曦沉默了片刻,她思考了很多,最后说道。

“在这个以血缘为亲疏纽带的世界,我对于你而言,比他们更值得亲近。至少我还有良心。”

然后挂了电话。

其实从来不是少年不能忍受命运的重创,而是他们做不到和所憎恶的同流合污。

“事解决没?”

欧阳凌诺凑上来问。

“我不知道,我又不能预知未来,现在看来是还没有。”

晨雨曦撇撇嘴。

没一会,三个少年齐齐蹲在摇头风扇前吃着冰棍。

冰棍是批发来的水果冰棒,廉价的色素给他们的给舌头染上色。风呼噜噜地吹来,没多少凉意,但是是这夏日里仅存的畅快。

蹲在中间的晨雨曦索性席地而坐,开口道。

“来的时候我真怕,找不见你。怕你想不开出事。”

沐清安摇摇头。

“没多大事,只是眼前……不好选择而已。”

“说实话遇上次遇到这样突然又痛苦的事时,我也一度痛苦觉得活着没有意义。”晨雨曦咬着冰棍棒,若无其事地笑笑。

欧阳凌诺追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发生了啥?”

沐清安一直很不喜欢欧阳凌诺这种没有礼貌没有情商的行为,忍不住回怼。

“哪有你这样一上来就急着戳人肺管子的,既然是伤心事,又何必问呢。”

晨雨曦知道欧阳凌诺自然是无心,也不怎么生气。只是神色蒙上了一层灰,挂着淡淡的悲伤。

“都过去了,已经放下了……其实也就两年前吧,在国外的时候,他一天照常要来看我,要从市里带点心来,但市中心发生了暴乱,他就受牵连意外去世了。”

“他……是谁啊?”

晨雨曦思考片刻后说。

“认真说,是第一个喜欢的人。或者说,是后知后觉的暗恋。反正,这个感情最后一塌糊涂的结束了。”

晨雨曦当初所有的感情最终都喂养给了遗憾。

欧阳凌诺傻了两秒,心脏停跳了一拍,沉默的巨轮压住了呼吸。他的心一紧,不受控的疼痛起来。

半晌,晨雨曦又自我安慰似的笑笑,说。

“不过没事,他永远在我心里,也永远在我身边。我不会遗忘,就是永远拥有。”

这时候提及过去无疑是突兀的,没人接得上她的话,旁边两人都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合时宜的开门声响起,有人推门进来,三人回头望去,是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女人,那女人神色一惊,然后平和下来招呼几人。

晨雨曦认出来,那是沐清安的妈妈。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阿姨好,我们来看看沐清安。”

晨雨曦迅速拿掉自己和欧阳凌诺嘴里叼着的冰棒棍,又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示意他和来人打招呼。

“阿姨好,实在打扰了。”

欧阳凌诺挠挠头,急忙说道。

“不打扰,不打扰。你们来是我们的荣幸。我午休回来给他送饭的,你们几个等会我多做几个菜,留下来尝尝。”

晨雨曦顺势注意到沐清安母亲手上的饭盒。

“不用了阿姨,我们吃过午饭了,我们俩正准备走呢。”

晨雨曦连连摆头拒绝。

欧阳凌诺刚疑惑的支吾一声就被晨雨曦一撞堵回嘴里。

沐妈妈把手搭在沐清安肩上,凑近几人,温柔的眉眼弯弯带着笑意,眼里藏着泪光。

“你们能来看看清安,不不,来看桐朔,真是太感谢了。他平时太闷了,又没什么朋友,谢谢你们关心他。”

沐清安妈妈笑起来和沐清安真像,晨雨曦这样想。

“都是应该的。沐清安人很好的,我们只是联系不上有些担心,就来看看他。我们还有事,要先回去,等下次再来看您吧。”

晨雨曦礼貌地回应。

看晨雨曦执意要走,沐清安妈妈也没强留,嘱咐着让沐清安把两人送出巷口。

三人前后走着,时不时聊几句。

到了巷口,三人停住,却彼此沉默了下来。

呆愣地站了片刻,盯着不远处重影的电线杆,晨雨曦才缓缓开口。

“那件事等消息吧,到时候我发的消息都得及时回。”

沐清安点点头。

“……该吃午饭了,好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等一下,我好像没妈,算了,那我找姑姑去吧。”

晨雨曦笑了笑,和两人告别。没等另外两人回应,她就拜拜手,转身跑远了。

她想回家,格外想。

只留欧阳凌诺和沐清安站在原地。

沐清安等着欧阳凌诺离开,但看欧阳凌诺仍一直站在原地没有想走的意思,只呆呆盯着晨雨曦跑走的方向。

“人都没影了,还看呢?你俩又不顺路。”

欧阳凌诺没说话,只是摇摇头,淡淡一笑。

沐清安看出他情绪不高。但又觉得好笑,惊异于欧阳凌诺仅仅被一句话就影响了心情。

“不至于吧,一句话就失恋了?人家都说了,是过去式了,你还在郁闷些什么?”

欧阳凌诺叹了口气,解释道。

“……她一直在强调她永远记得,她没有忘记,这就是对过去那段感情最大的介怀……说明她不会轻易在接受另一端感情。”

沐清安却忽然笑了。

“你第一天认识她?晨雨曦本就不是轻易敞开心扉的人,她愿意开口讲,说明她在尝试放下。而且你把感情想的太简单,就算她心里没人,她也不会轻易接受你。”

欧阳凌诺马上反问。

“为什么?”

沐清安和晨雨曦相处算久,他本身心细,观察的也多,大部分事都清楚。

“她很迟钝,迟钝到以为自己没有感情。一个将自己束之高阁的人,来者皆拒,不要认为你会是特别的那个,也不要妄图成为能改变她的人。”

欧阳凌诺却看着沐清安认真地说。

“有人成功过啊。”

沐清安却付之一笑,抱着手看着他。

“是啊,或者你可以等她失去你,说不定那时候她去珍惜过去和你的所有感情。”

“……”

欧阳凌诺垂着眼没说话。

沐清安又接着说。

“不止她,人都这样,大多时候辨认不清感情,失去的时候却又格外珍惜。只不过她在这方面比旁人更甚。”

置身感情之外时,即使不是智者也能看得清。

“我这话,你听一下就行了,也别太当真。她在改变,我也不好说,顺其自然吧。”

沐清安耸耸肩,催着欧阳凌诺离开。

欧阳凌诺点点头,随即摆摆手走远了,消失在了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