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高领针织衫,深蓝色宽松牛仔裤,白色小板鞋,文熙随意穿了身衣服,背上早晨出门时的包就离开了。
浑身上下只留下了老人给的手串。
“文熙,你去哪儿?小澜刚来电话,爷儿俩正往家赶呢”正收拾客厅的王嫂笑着迎了过来。
“他去门口买些女孩子用的东西,我出去看看,不走远”她拉着王嫂的手冲王嫂甜甜一笑。
“我陪姐姐去,一会儿就回来”跟下来的妞妞牵住文熙的手,脸上同样带着甜甜的笑容。
“我说他急匆匆的跑出去做什么呢,别走远啊,晚上有好吃的”王嫂满眼宠溺拍了拍她的手。
“嗯……”她答应一声后牵着妞妞离开。
“我不会告诉她们,什么也不说,我会给你打电话,记得回来接我”妞妞满眼祈求仰着头。
“打不通不要担心,晚上七点你就上床睡觉,电话铃声已经调到最小了,姐姐会给你打”她依旧微微的笑着。
“嗯”妞妞强忍泪水用力点了点头。
“就到这里吧,记住千万不要自己出门,出门一定抓住大人的手,待会儿你就回去,王嫂问你就说我们在外面”她弯腰吻了一下妞妞额头。
妞妞眉眼低垂咬着嘴唇。
她强忍泪水转身大步离开。
别墅区是没有出租车的,离坐公车的距离也很远,她径直往入口处的反方向走。
每走一步心就像被撕裂般疼痛,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力擦了擦眼睛后加快速度。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但这一刻她只想快速逃离。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脑海中全是照片中的那只女人手,她甚至觉得这些日子他每天外出根本不是出去找小武。
一辆出租车停在不远处。
她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拉开车门。
“去哪里?”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无所谓,随便走”她机械式的坐上后座关上车门,出租车调转车头飞速离开。
眼神空洞,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她呆呆的盯着窗外,微风吹乱了她随意披散着的长发。
窗外的世界一如往常缤纷绚烂,然而落在她眼中却已是满目苍凉,她曾以为成长是一天又一天漫长的过程,却不想原来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一刻她很清楚。
属于自己的青春已经不复存在了。
“连你们也欺负我”她伸手捋了捋被泪水沾上的发丝,嘴角上扬浮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眼底却是深深的绝望。
车速明显加快。
她能感觉到但无所谓。
这世间的一切刹那之间都不再重要了,包括生命,她紧闭双眼,祈祷着路的尽头就是毁灭。
父女俩兴匆匆赶回家,远远见妞妞坐在花园的小石凳子上相视一笑然后快速迎了过去。
“小丫头,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哥哥姐姐呢?”林澜眉开眼笑张开双臂。
妞妞一动不动。
父女俩面面相觑。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谁惹你了?”老林注意到了她脸上的泪痕,眉头紧锁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我要姐姐,我要我的姐姐,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妞妞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父女俩一脸疑惑,听见哭声的王嫂匆匆跑了出来。
“哟,这是怎么了?”王嫂一脸担忧。
“孩子怎么自己坐这儿了?阿昊和文熙呢?”老林的表情明显变得严肃。
“出去了,说是买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你不是陪着姐姐一起去的吗?”王嫂一脸疑惑,妞妞嘴唇颤了颤却没说话,成串的泪水涌出眼眶。
林澜掏出手机快速往外拨号。
“关机了”她眉头紧锁着继续。
“文熙怎么也关机了?”她一脸诧异,妞妞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几个人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妞妞。
“姐姐走了,姐姐她被哥哥气走了,她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妞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说清楚了,哥哥姐姐怎么啦?”林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将脸躲进老林怀里。
“到底怎么回事?”老林冲王嫂吼。
“我去买菜了,刚进屋就见阿昊急匆匆往外跑,叫他也没答应,正准备问呢小澜就打电话来了,过了一会儿文熙也下来了,说是去门口等阿昊,笑咪咪的没什么事啊”王嫂也慌了神。
“妞妞乖,告诉爸爸怎么回事,咱们好一起把姐姐找回来”老林轻轻拍着妞妞的肩膀哄她。
“我睡觉了,被姐姐的哭声吵醒了,我叫哥哥他也不理我,他走了,姐姐让我给他打电话可他关机了”妞妞抽泣着叙述。
“后来呢?”林澜的声音带着哭腔。
“后来手机里来了信息,有一张照片,哥哥在红色的车里,还有一只女人胳膊伸出窗外,姐姐哭得很伤心,她说要出一趟远门,姐姐不要我了”妞妞趴在老林肩上抽泣。
“这个混小子”老林气得浑身发抖。
“爸,不可能的,阿昊他不可能和别的女人鬼混”林澜哭着抓住老林的胳膊。
“你说谁和别的女人鬼混?”林昊拿着手机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环顾四周后微微皱眉。
“怎么都站这儿?熙熙呢?”他明显紧张。
“熙熙?你还有脸问?小畜牲”老林狠狠一个耳光甩了过去,他没捂脸而是往屋里跑。
“晚了,走了,满意了”老林失控的怒吼,他怔在原地,片刻之后快速往外拨号,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
“关机了”林澜上前抓住他的胳膊。
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摔成几块。
“文熙,文熙,文熙……”他双手抱头撕心裂肺的呐喊,一口鲜血吐出之后整个人向后倾倒。
“哥哥……”妞妞失声尖叫。
“爸……快叫救护车,叫救护车”林澜哭喊着一把将他抱住,王嫂也大叫着扑了上去。
“阿昊……”老林失魂落魄放下妞妞然后颤颤巍巍掏出手机,还没拨号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妞妞紧紧抱住他的腿。
他伸手掐住太阳穴才算站稳脚跟。
“爸,您撑住,您不能有事,不能等救护车了”林澜边喊边掏出手机往外拨号。
“黎斌,文熙不见了,阿昊在家昏倒了,爸也不太好,你赶紧去省医,我们这就往那边赶”她对着电话哭喊。
“看好妞妞”老林上前弯下腰,林澜和王嫂小心翼翼将林昊搀起,他背着儿子大步往外走去。
“大飛哥,我是林澜……”她边伸手护住弟弟边给大飛打电话,刚说完情况还没来得及托他找人电话已经被挂断。
大飛已经焦头烂额。
虎子和小龙失踪了。
中午在西餐厅接到陌生人的要挟电话后他动用了包括黎斌在内的所有关系全城搜寻,但直到现在依旧毫无半点线索,林澜电话里说的情况对他来说无疑犹如晴天霹雳。
“是你,我知道一定是你,不要伤害她,我认输了,从现在开始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发现无法追查到她的行踪后他投鼠忌器。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他失魂落魄来回踱着步。
“阿飛,文熙她……”姚媚儿满眼担忧。
“闭嘴,她不会有事,她绝对不会有事,她绝对不能有事”他发了疯似的冲姚媚儿吼,整个人却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
“我保护不了她,他也保护不了她,我们都没办法保护她,媚儿,我也没办法保护你”他瘫倒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姚媚儿上前将他拥住。
泪水涌出眼眶成串往下流。
“熙熙……熙……”虚弱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心像被生生剜掉一样痛,文熙瞬间清醒。
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她的神经瞬间绷紧。
“对不起,我没带钱,麻烦往回走,到地方我会付清车费”她试探性的开口并将手伸进包里。
没有任何回应。
她觉得自己完了。
爸爸妈妈,姐姐妹妹,所有亲人朋友的面孔像过山车一样在她脑海里闪现,她心乱如麻。
“我们认识吗?”她强作镇定。
目光在男子挺拔的背影上停留。
“你最好闭上眼睛闭上嘴,想快点死你就继续”男子的声音很平静,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您倒是让我死个明白啊,大飛那个王八蛋害了我朋友,林昊那个臭不要脸的骗了我感情,现在你又想要我的命”她越哭越伤心。
“闭嘴”男人一声怒吼。
她瞬间闭嘴却依旧小声抽泣。
伤心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心里怨恨林昊是真的,期待着大飛能像往常一样来救她也是真的;但此刻她却想跟他们撇清关系。
她害怕眼前的这个人利用自己威胁他们,她害怕他们会再因为她而受伤害,虽然她不肯定他们现在还会不会为她义无反顾。
出租车在公路上飞速行驶,她悄无声息将手机打开然后紧紧握住包里的匕首。
信息铃声响起。
庆幸不是她的。
“我,我来例假了,肚子疼,我,我想方便一下”她趁着车速减慢可怜巴巴开口。
“下车”男子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
“下车?这里?哦,谢谢,我,我尽快”她一脸无法置信,缓过神来后逃命似的推门下车。
四周全是山和庄稼地。
她偷偷往驾驶室瞟了一眼后往地里走。
汽车发动的声音传来,扭头见男子开车绝尘而去她怔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她喜出望外,可环顾四周后又陷入绝望。
天色已经渐黑。
她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因为一路上都是失魂落魄的状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离城市多远更不知道身在何处。
电话铃声响起,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名她鼻子一酸快速接通。
“文熙,别怕,别乱走,我马上赶过去接你”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泪如雨下。
“我不怕,也不乱走,可,可到处都是大山和庄稼地,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她强作镇定但声音难掩哽咽。
“乖,我会找到你,电话有神奇的功能,我告诉过你的”温柔的声音传来,她的心隐隐作痛。
“可我的手机快没有电了,我,我也不想回去”一个乖字触动了她的神经,她将电话挂断。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她气呼呼挂断。
他又一次打了过来,她关机继续往前走。
“随便走,回不去也无所谓,正好成全了你”她一跺脚赌气继续往前走。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
她停下脚步仰望天空。
“高山野草庄稼,放眼四处无人家,口干舌燥肚子叫,断肠人仰天苦笑,呵,原来诗人都是这样来的”她自嘲的笑了笑后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剪刀石头布,你赢了,听你的,我可不是害怕才往回走,我是愿赌服输”她用力吐了口气后紧靠着路边大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