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被向仲传唤,到了他的营帐中,依然是穿着那副精铁盔甲,但为表示尊重,他并没有戴胄和武器。
向仲拿着一张宽草,正在看着上面的情报,听见人来了之后,便将宽草放下,他笑着向杜宇问:
“和其他人起冲突了?”
杜宇见到他,倒觉得这人开门见山,一点不拐弯抹角,刚进来就直接问自己出了什么事情。
“是,他们人多势众,想要拿皮甲换我的盔甲,我不愿意还想强抢,没有办法才动手。”
“然后你还和他们说了止血的方法?”
“他们毕竟是想抢盔甲,打一顿也就过去了,没必要杀他们,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避免以后他们因为类似的事情而死,换做其他人,可没有我这么好的脾气。”
向仲看着他的眼睛,后者似乎没有一丝说谎的痕迹:“你这件事情处理的很好,如若留在战场建功立业,以你的才能,前途无量啊。”
杜宇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看中自己的实力了,想要提拔自己,但他得确保自己的绝对安全。
“高家仅剩我一个男人,如今我也没有后裔,我不会去前线的,不然到时候我以何面目去见先祖呢。”
向仲能够理解,毕竟如今的家族观念严重。
如果绝嗣,不仅先祖得不到祭祀,还会遭人耻笑,辛苦几代积攒下来的家业更是要拱手让与他人。
“难道你忘了陈国是怎么夺走你先祖的城邑的吗?难道你不知道高氏的衰败是为什么吗?”
杜宇自然清楚这些事情,高氏的衰败就是拜陈国所赐。
“如若做个军医,我还是愿意的,依旧在为国家效力,还能保证我的安全,城邑没了就没了,还可以夺回来,但是人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向仲打量了杜宇一番,看到他年轻的脸庞之后,有点不太信:“你的医术…”
毕竟行医这件事情需要大量的实践来积累,这张脸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有多年行医经验的人。
“向大夫是看我太年轻了吗?我在学武的时候,祖父就带我在身边,教我治病,如今已经五年了。”
五年…向仲想着,这时间也不短。
如果这个年轻人已经有了五年的行医经验,那么担当军医也不是不可以,鲁国军医的人数只能说够用,多一个也好。
“我已经去派人查看情况了,大抵明天就能回来,如果情况属实,你就担任军医,你阿姊调去后勤。
如果你骗我,那你姊弟两人不仅不能参军,还要按军法处置。”
杜宇点点头:“是。”
那些事情自己做的百密无一疏,走之前他就告诉过那些农人,如果有人来查高氏的事情,就统一按照他给的那套说辞来。
这件事情他说的非常隆重而严肃,说如果这件事情一旦败露,让鲁国的人知道,高氏不是被叛逃者杀的,而是被他们这些农奴给掀翻的,那基本上整个村子的人都必死无疑了。
所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的心里还是有数的,他们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而且高氏还留在那里的族谱,已经被他做了修改,他杀了高氏一家,却又比谁都清楚高家世系。
高家封地高邑,在鲁国北面边境,他们源于鲁国宗室,但是血脉和现在的鲁国国君已经很远。
高氏世袭高邑大夫,直到高午的祖父那一辈,陈国人侵犯边境,将高邑夺走,得亏高午的祖父拼命拖住陈国人,才让自己的后代得以逃脱。
他们族人跑了一段时间之后都累了,想着休息一下再跑。
但高午却不同意,而且劝说他的族人之后,没人听他的,于是他就自己跑路。
结果显而易见,陈国人最终追上他们,并且将他们俘虏去陈国当奴隶。
这个时候高午已经跑到没影,最终高氏一家只有他逃了出来,那个时候的他一无所有,所以只能选择逃回国都去,向鲁国国君诉说这事。
鲁国国君并没有在意,给了高午一块小地方和几十个奴隶,让他自己把家建起来。
那个时候高氏就一蹶不振了,直到他娶了个小家族的女子为妻,在南疆把高家的人口繁衍到了三十多口。
而如今却又只剩下一人了。
今天杜宇就暂时居住在军营之内,这军营毕竟在鲁国境内,环境并不简陋,五个人睡在一张大塌上,因为没有地方洗澡,而显得有些酸臭。
杜宇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向仲派过去南疆调查的人员已经将事情搞清楚,正如同杜宇所料,他们并没有什么多高明的办法,只是在那里查了查墓的数量和墓碑,以及查看他们屋内居住的情况。
高氏的宅院已经半年没有人居住过了,自然堆积了许多灰尘和虫子的痕迹。
他们寻思着高氏总不能因为逃避这种规模的征兆而集体演戏,更不会让子孙咒自己死了了吧?
他们又去村中询问一番,那些村民无论男女老少,嘴里说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这多重证据之下就让他们确定,高氏的确就只剩下两个人。
所以向仲就做了主张,将高驩调进随军巫医之中,将薇子调进后勤。
向仲也知道自己的军队之中有不正之风,那些将奴隶穿上铠甲送来军营的家族,全部都被他上书到执政那里参了一本,这些派奴隶穿铠甲送来军营的家族要倒霉。
换了地之后,住宿貌似没有比之前好上多少,军医加上他只有十七个人,而且大多数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要么就是中年人。
他是带着铠甲、武器和药箱进来的。
这么年轻就能当随军巫医,倒是让这群老头子啧啧称奇,开始小声地议论起他来。
“这又是谁的后代?这么年轻,居然给调到我们这儿来了,也不知是给了向仲那家伙多少利,能让他这么个人通融。”
“谁知道啊,唉,现在的年轻人也太贪生怕死了吧,竟然不打仗立功,却和我们这样的老头子在后方。”
杜宇没有理会他们,将自己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止血药材放进了药箱里面,这个小药箱是部落中精通一些木工的农人做的,还算灵巧。
不过经过长时间的颠簸,这药箱里面的药材已经有些乱了,需要把那些药材全部都给挑拣出来,然后放回到正确的位置上。
他收拾着药箱里面的药材,把这些药材全部都给整理整齐。
“小子,你是来学医的吗?如果是来学的,那可就得多干些活了。”
虽然是军医,但这一些人也是很累,真想找些仆人帮自己干事,但军帐之中又不准带仆人。
毕竟是来打仗的,不是过来享清福的,都到这了还带仆人服侍,还有点士兵的样子吗?
所以他们每逢打仗,都盯上了这样没有医术却能直接进来的年轻人,基本上一使唤一个准。
杜宇并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而是颇有恶趣味地伸手比划着手势,随后嘴里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这个想要使唤他帮忙做事的随军巫医瞬间沉默,刚才憋在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自己的事自己办吧,看来是使唤不动了。”旁边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显然对这情况有些失落。
杜宇寻思着反正没有人认识自己,这样找乐子还挺有趣,怕到时候自己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们脸都会绿了吧?
在向仲的一番整顿之后,这支军队中的纪律明显好了不少,再三考量之后,向仲决定带着这些已经训练的差不多的士兵,前往陈国鲁国的前线。
这个时候鲁国还没有对陈国用兵,号召国内集结兵马,想要等准备充分了,再对陈国发起进攻。
经过军中比武,向仲在这一千多人中,选出了军队的小军官,但这些都和杜宇没有什么关系,他直接听令于向仲,只需要在他该工作的时候工作就行。
这支军队向着鲁国的前线快速移动着,行军的速度非常快,毕竟大多都是修习过养气术的武者,耐力速度和力量都要比普通人强不少。
在这种基础之下,反倒是后勤跟不上他们的脚步了,后勤负责运粮草、安营扎寨,有时候还需要去挖战壕,设置陷阱等等。
为作战的士兵做好作战之外的一切准备。
后勤大多由奴隶和庶民组成,他们可没练过养气术,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所以走的速度是非常慢的。
后勤里面也包括了军医,杜宇跟着后勤部队慢慢悠悠的向前线走过去。
薇子在这里面担任的职位,就是带领奴隶和庶民跟着军队走。
前面的士兵有一千人,但是后勤却整整有一千五百多人。
这些士兵如果不停下脚步等后勤,那么天黑了,他们就没有地方睡。
所以这后勤还是大大的拖累了他们的行军速度。
大概行进了十天,这支部队终于到达了鲁国的前线,此时军队已经集结了八千人,再准备一段时间之后就要和陈国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