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护法只是一手护着他的心脉,一边警惕地盯着我。他方才试图夺窗而走,但却牵动了伤势。
此时像一头独自面对猛虎的受伤的孤狼。
看见他这副样子,我想起我与他一直以来所打的杀伐交道,不禁起问:“看看,身在魔宫,长在萧霸天那种老贼手里,都把你弄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是个人么?还是个有自己独立头脑,独立心灵、独立感知的人么?你难道终此唯一的一生,真的甘心只做萧霸天的走狗,任他驱策,四处杀人么?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你自己想要什么,你真正的人生归处、心之安处,在哪里?”
我说了这么些,本该有所沉思的大护法只是一脸冷冷地盯着我,一如既往的,就像深藏在暗夜里毒蛇的目光。
身后的婆婆却已是恸怒,问我:“姑娘,你是说,此人乃是魔宫萧霸天的手下?”
我道:“是,此人乃魔宫大护法,萧霸天手下第一走狗,杀我不成,与我坠崖至此。”
婆婆年纪虽长,于此盛怒之际,头脑仍然转得不慢:“老身听闻,这两年,魔宫中武功最高强的大护法一直在受萧霸天的命追杀一人,乃是两年前被魔宫灭门的冯家堡的堡主独女,算一算年岁,莫非姑娘正是?”
我点头:“冯蓁慧。”
婆婆闻言,看着我,百感交杂,霎时泫然:“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我冷目看着大护法道:“是一个需要全盘清扫的世道。”
我已经最后给过眼前这位对手醒悟的机会,既然他仍然一脸的冥顽不灵,那么,就到此为止。
我没有什么趁他“病”要他命的做法是不仁之举的思想,何况,我也还“病”着。
不过是凭着婆婆的救治,目前为止,稍微比这才从昏迷中醒转的大护法多攒了一口气——但如此便已足够我将眼下的大护法置于死地。
大护法与我咬牙对了两招后,被我一脚掀翻,扑倒在地。
正当我打算上前一脚踏碎他的心脉之时,有一队人朝着小院子这边过来,一望,竟是魔宫几条狗,他们手里竟然拿了去潭边捞鱼的水儿。
魔宫来的这一队有五个,各个身具修为,我如今伤势未愈,想要对付他们,并不容易,何况水儿被他们拿在手里。
不过当他们看见我将要一脚踏死的人正是他们在找寻的大护法的时候,一个个脸色大变,恨不得自己没来这一趟。
我与魔宫这些人也算是往来日久,一看他们的样子,就大概料到他们在考量些什么。
毕竟一直以来,他们碰上我,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打,要么跑。
如今他们眼看着大护法都即将要被我一脚踏死,他们留下还能有好?
当即转身就想跑。
然而水儿还在他们手上,婆婆反应惊伤,大喊水儿,水儿也挣扎起来,脸色惊惶,而且看她的样子,一身狼狈,脸上有巴掌伤,显然是交过手,没打赢,被魔宫几条狗掴了脸。
这祖孙俩彼此呼应,魔宫几条狗也发现情况,得知他们随手捉来的这小哑巴女原来是这家的。
拿手的戏码上道起来倒也快,知道自己们这是抓了个人质了。
当即狗仗人质势,叫我赶紧把他们的大护法放了,否则就要水儿的命。
婆婆望向我:“姑娘……”
我冷冷看着:“你们以为,要了她的命,你们还能活?”
他们看了看已经毫无还手之力躺在地上的大护法,咽了咽口水,说道:“你虽厉害,我大护法也不是泥捏的,他若伤成这样,我不信你又能讨多大好,我看,你多半也是强弩之末,虚张声势来吓唬我们?”
“好又一个虚张声势。”上一个说我虚张声势的他们的兄弟,是他们眼睁睁看着我用一颗石子将其送归了西。
同样的记忆也在他们心头,他们定了定神,反问我:“你,你想怎样?你可别忘了这小哑女还在我们手里!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算我们死,也要这小哑巴陪葬!”
我问道:“谁把孩子脸打成那样的?”
一男的当即急得出声:“你别欺人太甚!”
我目光扫过去:“看来你们是想一试我宝剑是否锋利。”
我语气平淡,其他几个魔宫人却很快后退一步,将打水儿那魔宫男的让出来,正是出声那男的。
那魔宫男的见此,有些激动失色:“眼下大护法没救回来,难道你们就要眼睁睁看着我因为扇了一个小哑巴几巴掌而死?”
我道:“几巴掌?”
魔宫男的嗅到了一丝转机:“就,一……”
我问道:“一巴掌?”
魔宫男的一凛,交代道:“就,胡乱打了几巴掌,没想着数。最,最多就两三下,真的,没多打!姑娘你明鉴,凭咱这手劲,要是多打了,也不能留她还清醒着不是!”
我道:“四十巴掌。扇回去。我饶你狗命。”
魔宫男的纵然想挣扎,也别无选择。他们见过太多他们的兄弟因为一点点冒犯,没来得及多喘一口气,就死了我手里,如今只是扇回去四十巴掌,算轻的了。
在我冷冷无波的目光注视下,魔宫男的扇自己没敢留手,到一半的时候,两边脸就已经红得很好看,全部扇完,一张脸已经半烂,两手上沾了血,朝我抱了一个拳,往后退下,站在了他那些冷眼旁观的兄弟们身后。
此事了,便只剩下交换人质的事。
大护法刚醒不久,已经被我二次打昏,唯一可惜的是,我如今体内的力量不够将大护法筋脉废断,此去放虎归山,他日定又是一番恶战,只是,眼下水儿的命不能不救。
我没有积极地对怎么交换人质的事说话,魔宫几条狗反而生怕我换回水儿之后再去追杀他们,几番私底下商议定后,才给我报了一个足够他们带着大护法充分地走掉,而最小几率被我撵上的法子。
否则,他们也怕就算救了大护法回手上,也只是白搭。
见我不说话,领头那个十分客气:“冯姑娘,咱们兄弟今日,也不过是职责所在,奉命行事,说起来,本该是与您无仇无怨的,若非如今离不得魔宫,我等倒是敬佩姑娘的胆略,追随姑娘麾下也不是不可能。还请姑娘体谅我等,不要与我等为难,姑且与了我等这条生路。他日,若非情势所迫,我等也绝不再现姑娘面前碍眼。”
然而,出乎他们所料,我一手提起不省人事的大护法,直接朝他们掷了过去。
平日里身形刚硬、气质如阎罗鬼刹、杀人不眨眼的大护法,此刻就像一条裹着黑布的长肉,从我的手里落到他们头顶。
他们手忙脚乱接住大护法。个个面露诧异地望向我——水儿还在他们手上,我就已经把大护法给他们了。
如果他们现在继续拿着水儿的性命要挟我,他们甚至可以安然无恙地逃到海角天涯。但此时此刻,面对着我,他们不敢赌。
看穿了我此举的意思,领头的沉了一口气,就要将水儿放出来,突然被他身后的兄弟慌神地唤了一声:“大哥……!”
领头的看了看无比惊慌的几个兄弟,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我,硬着头皮说道:“我们相信冯姑娘的为人,绝不会出尔反尔。”
水儿被他推了出来,往小院子这边走了几步。领头的立时抱拳:“冯姑娘,人已奉还,我等告辞!”
说完,与他一干兄弟赶紧运起身法,在我的注视下,黑风一样地卷走了。
等确定他们走远不再回来,我转身与婆婆和水儿一起走回房间,身形一个不稳,险些摔在地上。
婆婆和水儿惊忙地过来扶我。
事实上,冒险以这种方式直接换回水儿的原因,是因为我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按照他们的复杂做法交换人质了。
以防魔宫人反应过来又回来,我对婆婆说:“我们得赶紧走,你们这里是否有什么避险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