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火中取栗（三）

『奥苏安，路易圣餐所』

“尼古拉斯，枢机理事会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主教？”

“也许是你们事工会遗漏了某人，你们的名单上时不时多出几个人，少出几个”，

“多梅尼，我敢确认他不在名单上”。

伏拉希洛夫就这么孤零零站在偌大的厅堂中间，聆听着四面八方的非议，

“奥不，那他一定是冒牌货吧！”

“我也这么想，萨马兰奇”，

“鲁本，但我看上轮月升看到他进入教皇祷告室，应该不是冒牌货”。

伏罗希洛夫望向比特阿丽斯修女，一席黑纱遮住了她的脸颊，但丝毫掩饰不住她神色的紧张，毕竟用餐时辰早已过半，但迟迟未见教皇到来，

“他叫伏罗希洛夫-西-斯廷，大主教阁下，他是..”，

“他是哪里的主教？”

“没有记录，但他的教父是狄珞司，他因巴拉诺季昂大审判事件被判入神威狱”，

“巴拉诺季昂？这件事怎么能保密这么久？”

“多米雷加枢机议长，我以为您也许知道他的情况”

“不，我不知道，弗朗西斯，请菲斯杰拉德枢机大主教前来，也许他知道一些情况”，

“好的，枢机议长阁下”，

老好人多米雷加，现任枢机理事会的枢机议长，教父告诉自己，这个人自阿维农二世时期就身居枢机理事会第四席，却表现得谁都不敢得罪，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很显然他也在揣摩梅诺利奥的盘算，到处放出风声，

“落日之海、极境高原、卡什边境、枫翎镇，那里能有多少光明信徒？”

“那里确实有他的传教记录，在他被神威狱释放之后”，

“但你们怎么能确保记录的真实性？”

“你也看到了，教皇召见他参加罗兰大主教的追悼仪式，我想我们别无选择？巴伦”，

“等等，等等”...

多米雷加的声音愈发愈近，眼见着这场权力争斗中心的几人将他围住，伏罗希洛夫刚想回应，却被开餐的铃声悄然打断，喧然的厅堂瞬间安静，衬着铃铛清脆刺耳，伴随教皇威言传至，

“诸位同仁，在用餐之前，我希望介绍理事会的一位新成员”，

所有人见到教皇莅临，纷纷退到两侧，泾渭分明，形成对立之势，而伏拉希洛夫屹立其中，霎那间明白他的使命有多么艰巨，

“这位同仁将会通过合法程序，成为枢机理事会第100个席位的枢机主教，此前他被秘密委派到极其危险的卡什边境，欢迎回归光明教廷，伏罗希洛夫-西-斯廷，卡什边境的...枢机主教”，

梅诺利奥视线如隼，扫过一众主教，率先鼓掌，响声如雷，许久之后，恍如隔世的主教们才纷纷应和鼓起掌来。

“伏拉希洛夫阁下，请您为我们的餐点祝福”

卡什边境的...枢机主教，卡塞雷斯与苏亚拉共同托管的三不管地带，充斥着残暴的雇佣军、奴隶贩子、以及肆意报复的精灵，鱼龙混杂，败法乱纪，以至于任何势力都很难干涉进去，教廷也不例外，这也就意味着几乎没有人能够核梅诺利奥所言的真伪，

“当然，教皇陛下”，

众目睽睽之下，伏罗希洛夫也只好奉命行之，

“圣路易，请祝福我们，在神圣的餐厅，享用光明的馈赠”，

已然就座的主教们随之站起身来，但伏罗希洛夫分明察觉到，唯有弗朗西斯一人依然落座，神情隐晦地瞪着自己，

“请祝福所有无法与我们共享馈赠的人，也请您垂怜饥饿的人，口渴的人，生病的人，孤独的人以及为我们准备食物的修女们”，

伏罗希洛夫是在为自己谋划出路，比特阿丽斯，静默姐妹会素以面纱示人，不谙话语，但通晓言灵，更重要的是统筹光明教廷从上至下的后勤工作，把握着主教们的衣食住行，日常生活，医卫服务，这里面的秘密，深不可测。

“赞美光明，赞美妳之圣名，愿荣光归于希尔德利亚，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

梅诺利奥看似满意，微微颔首，一把扶住伏罗希洛夫的肩膀，将他引荐到以多米雷加为首的一众的餐桌前，

“请这边，这是你的餐位”，

“梅诺利奥，你不在这就餐吗？”

“多米雷加，老伙计，你也知道，罗兰不在，这顿饭我咽不下”，

多米雷加没想到梅诺利奥会拒绝他的邀请，毕竟这个位置原本是罗兰主教的餐位，梅诺利奥却另有人选，让自己落得一个不受教皇待见的开局，只得尴尬的陪笑道，

“别跟光明的馈赠过不去，哈哈”，

只见多米雷加谨慎地注视着梅诺利奥的动向，直到对方落座到老位置，他才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对伏罗希落实笑脸相迎，亲自为他斟酌一杯弗兰德-斯普蜜酿，

“来，喝点酒”

伏罗希洛夫正襟危坐，没有接过酒杯，只是微微回应，

“谢谢”，

多米雷加倒是没什么架子，笑呵呵的系好餐巾，痛饮一口蜜酿，接着用卡塞雷斯方言说道，

“你看起来非常焦虑，选举甚至还没开始呢，哈哈”，

“如你所见”，

如今局势不明，伏罗希洛夫也不敢多说，当然对方用方言试探，自己应当以方言礼尚往来，

“嘿，这位同仁，我没有听错吧...卡什边境？！那可是个是非之地！”

“是的，我的教父狄珞司一直牵挂着光明照亮那里，让如此多文化、种族的人，因对女神缇赫洛斯的信仰而团结在一起”，

多米雷加嗤之一笑，拿起一块起司塞入口中，吃得流油，对着伏罗希洛夫指点起来，

“看看这里，注意每个人都是如何靠拢，团结在一起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同餐众人说道，

“卡塞雷斯人在这边”，

说着又指向教皇所在的餐桌，

“说弗伦西亚话的人在那边”，

再而瞟向菲斯杰拉德、巴伦等人，

“法尔茨人在那边”，

最后勾手朝向背后，满是轻蔑地笑道，

“其他人，甚至还有精灵，哈哈，所有人被种族隔离，当我们的先祖还是孩童的时候，人类都是一个种族，但后来你的那些自由派朋友们，坚持要我们摒弃亚力克西安这个被埋葬的名号，没有亚力克西安，没有亚力克西安的传统，一切都会分崩离析！中心无法维系！”

伏罗希洛夫稍加思索，犹豫不决的拿起酒杯又放下，抛出心中疑问，

“所以，我们必须选举一位卡塞雷斯人吗？”

“为什么不呢！西-斯廷同仁，两个纪元了，枢机理事会第二席一直就是卡塞雷斯人，你能认真想象另一种选择吗？“

说着便指了指教皇对面的弗朗西斯，伏罗希洛夫当然明白多米雷加的心中所指，弗朗西斯是标准的菲利士人，棕黑皮肤的人在亚力克西安帝国时代只是供奴隶主取乐的角斗玩物，地位比诺森兰人还不如，

“请原谅，大主教阁下，对方依然是我们的同仁不是吗？况且弗伦西亚王国一半的军队都是菲利士人，他们对光明有着坚定的信仰”，

伏罗希洛夫不想这么快表态站队，索性与多米雷加周旋起来，却没想到对方直接紧紧拉住自己，满是渴求地说道，

“混乱降至...”

伏罗希洛夫太熟悉这句话了，这是他的教父狄珞司，向世人的发出警示，

霎时间，铃声、钟声大作，预示着选举仪式即将开始，伏罗希洛夫猛然挣脱开多米雷加的束缚，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发觉对方突然狂呕不止，紧接着口喷鲜血溅了他一身，

路易圣餐所内瞬间哗然，随即又是几位主教呕血倒地，根本由不得伏罗希洛夫反应过来，多米雷加的尸体就在他眼前燃烧起来，炽白的焰火逐渐将其包裹、褪却，留下一具形同罗兰的焦尸，

如果是在他加入郇山隐修会之前，伏罗希洛夫还会认为那炽白的焰火是圣洁的净化火焰，净化一个人生前的所有罪恶，灵魂脱离凡躯，由光明女神的天使接引入天堂，

但现在他知道，那是根达亚文明遗留的技术，圣火不过是封存在马克特利科晶石的天使检测到宿主死亡的重置仪式而已，

此时此刻，奥苏安的凶险，着实令伏罗希洛夫背脊发凉，他死死盯着多米雷加手边的酒杯以及那瓶维兰德-斯普蜜酿，浑身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