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京察由皇家亲自考察,吏部、都察院会协同考察。
眼下皇家这边由监国的汉王爷代为考察。
京察大抵以四品以上官员进京等待考察。
考察不过者,直接罢黜,削职为民。
所以,京察向来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噩耗。
京察时,大多四品官员们将各郡县事物避重就轻,实为常态。
而此刻,私下底四品官员们也是叫苦不迭:
“南海那边的元末旧部再给点时间就能清扫,偏偏这个时候京察?让我撞枪口眼儿上了,只能祈求汉王爷高抬贵手了。”
“南方暴雨积水成涝,这事儿我都不敢报,却又不能不报。”
“北方草寇太多,且加上草原各部侵扰,内忧外患,烦不胜烦,恳求朝廷派兵,哎。”
“……”
御书房口,由金线鱼鳞嵌而成的金色拱门此刻敞开。
咚!咚!咚!
金锣被人敲响,连响三下,全场的烦乱声音立刻归于平静,皆闭口不言,目不斜视。
只见,玄门之中朱高煦高坐尊台。
早候在门外的文武官员们朝着位居首座的汉王爷欠身拜了下。
异口同声的喊:“见过王爷。”
‘成百上千的大臣对自己拜见……’
朱高煦心里多少是有点波澜。
‘穿越到明朝·永乐年间还能被文武臣子参拜!’
‘穿越到永乐年间,相信无论哪个后代人都不会拒绝一人之上的身份。’
于朱高煦而言,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身份过于敏感了。
定了定心神。
他强压心中激动,微的颔首,给身侧宦官会意了个眼神。
年轻宦官走出来,捏着嗓子眼高喝,“尊汉王令,京察开始。”
文武官员们有序的排列,手握奏折,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将奏折放到朱高煦的桌子上。
见状,而朱高煦也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让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们捐钱!’
‘这群文武官员们必然会推辞、诉苦。’
可是,待到京察时,这群人不捐说的过去吗?
对此,朱高煦也是有备而来的。
“且慢,诸位大臣,在京察前本王有话要说。
本王以往看到国库账簿便是周转反侧的思虑,心忧我大明朝。
现如今我更是代为监国,却发现国库已是积劳已久,成了这累卵之地,眼下硬是连修建永乐大典的两千五百万银子都拿不出来……
这国库入不薄出,本王以为,诸位大臣作为各郡县代表,不如为国家出份力?宝钞本王就不收了,大家清楚国有国法,就出些银两吧。”
朱高煦率先从袖口里掂量出一把金豆,扔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竹箱内,“我作为皇家代表,理应身先士卒……当然,不强求诸位大臣,不强求啊。”
朱高煦深谙永乐年代人的思想。
上下尊卑鲜明。
‘对他汉王,更是如此。’
‘原因无他……’
‘手里有兵。’
他都身先士卒了,剩下的这些人不捐钱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何况,这次是京察,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的也该着捐了。
闻言,前来京察的文武官员都面露难色,面面相觑。
‘汉王爷这是不强求吗?’
这举动等于是逼着百官来捐钱来了。
文武官员顿时有苦难言。
朝廷一共每年才发多少银子?
一品以上每年都不超过千两银子,依次递减。
‘一品以上官员不超过千两呐!’
‘这是什么概念?!’
‘勉强抵得上官员们的开销和用度。’
身为官员,可不是说勤勤恳恳的十年寒窗然后献给帝王家就结束了。
各个品级的大臣们首先要保证自己郡县的吃穿用度,还要有自己的社交环境。
总不能说,寒窗苦读十年,甚至大多数人都还不止十年……就指望是当了官也去吃糠咽菜吧?!
那图什么?!
文皇帝对此也是有政策的。
不是发不起官员们的银两吗?!
那就实行父皇,也就是明太祖的法制……明朝重新启用宝钞。
甚至,还不许使用银两,更离谱的是连铜板都不让用了。
所有人,全用宝钞。
只是,明朝印的宝钞根本没有价值,那些商贾不傻,百姓们也不傻,谁认你手里这张名叫宝钞的废纸呢?!
所以,明朝·永乐年间的官员们苦涩不已,人人每月领着宝钞,味如爵蜡。
而现在……
看朝廷这架势,还得逼他们倒贴银子?
王爷还给他们留了一个选项!
可以不捐钱……
但十有八九京察是过不去的。
文武官员们面面相觑之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耐之色。
只好叹口气,忍痛割爱了。
毕竟汉王爷已经先做了表率,文武官员们这要是无动于衷那不是打汉王的脸吗?
这京察还能过得去吗?
罢了,属于是变向买官了。
“朝廷有难,我们做臣子的自当不好袖手旁观,汉王爷,我出一百两银子。”
“是啊,朝廷也不容易。”
“我南方赋税较为凉薄,汉王爷,只能帮这一千两银子了,如不够,我变卖家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
看到一个个文武官员说着漂亮话,脸色却不太好。
朱高煦鼓励道:“诸位大臣们放心,我已经让人在此记录了,朝廷不会亏待大家的。”
‘留个记录,也算是给朝廷,给百官一个交代。’
‘总不好,不明不白的就让百官捐钱吧?’
文武官员一听表情亮了,汉王爷这是让所有人过考察的意思吗?
反之,有谁没有捐钱就直接严查?
心念至此,心里的郁闷顿时也是消融了不少。
而后,很快就有一批宦官手持白纸、桌椅前来。
一字排开,正对四品以上的官员们。
“解学士捐银十两。”
宦官手提着狼毫蘸了蘸墨,高喝一声,落笔记录下姓名及银子数额。
闻言,有四品官员不满了,“解学士,你十两白银什么意思?朝廷有难,你就十两白银?!”
“不错,解学士做法未免过于荒诞了。”
“我自个儿都是修建永乐大典的,这无非是左手出右手进的事情,陛下可以扣我用度,我解学士绝无二话。”
百官们见解学士如此坦言,顿时也是无话可说。
“……”
“黄淮捐银一百。”
“胡广捐银一百。”
“杨荣、杨薄、杨士奇各捐银二百。”
“谢刚忠、谢福源、金幼孜各捐银三百。”
“……”
见状,朱高煦高坐尊台,笑着饮茶。
这波血赚。
四品文武官员以上不胜繁多。
尤为是永乐年间,文臣武将海了去了。
除了洪武年间留下的一批徐子辈、梅字辈。
还有文皇帝靖难四年从北平带来的嫡系。
及亲征草原的后起之秀。
农学、天文学、科学等文武官员。
负责记录的宦官换了一波又一波,不是嗓子喊哑了,就是手写抽筋儿了。
一直到傍晚,集资这事儿才算是告一段落。
朱高煦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堆积起来,心里富足程度难以言喻。
‘终于是有本金了。’
他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多的银子,竟是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
说到底,按照原历史来说,朱高煦把监国的事情搞砸了后,皇家这边要出面处理的。
文皇帝也是以朝廷名义让大家捐点钱,渡过难关的。
朱高煦这次等于是变向模仿了。
提前把这件事情给做出来。
这下子老爷子没话说了吧?
不过,朱高煦先前有自己的打算。
这笔钱投入朝廷又能抵得上多少用度?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朱高煦还是要拿出些钱来做生意,到时候,那才叫财源滚滚。
眼下这些钱都不算啥的。
老爷子一高兴让自己去就藩,朱高煦就带一笔钱走人,去过自己逍遥王爷的人生。
妻妾成群,貌美王妃。
朱高煦也是情不自禁的开始臆想了起来了。
‘来到了明朝,还是永乐年间,身份更是汉王爷。’
‘这妥妥的逍遥王爷模板。’
‘只要控制好,就可以改变成为瓦罐焖鸡。’
‘来到了古代,讲什么权势滔天?’
‘抱歉,这身份就证明了他无需努力便可以权势滔天。’
‘既然已经身份尊容,那不如去追逐逍遥人生才是。’
对视着堆积如山的银子,他沉咛片刻后。
“来人,清点下多少银子。”
朱高煦要个数儿。
“回汉王爷,不用数了,一共两千五百万八千多两,”宦官跑过来疲惫的笑着,“奴才从白天就一直在这里记着呢。”
‘两千五百万两银子。’
朱高煦都是第一次碰这么多钱,听到这个数字也着实是令他心里一颤。
好,这笔钱足够朝廷用度和自己经商了。
朱高煦大喝一声,“来人,拿一千万两去用作永乐大典的修建,剩下的搬回汉王府。”
“诺。”
立刻就有朝廷的宦官从两侧走出,开始搬动银子去往朝廷的国库。
另一批汉王府的宦官去搬银子到汉王准备好的车架箱子上。
“啊?”
见状,这负责记录银两的宦官顿时愣了下,看向朱高煦,“王爷,这笔钱……”
“怎么?”
朱高煦撇眉。
“这,汉王爷,这不合适吧?陛下要是追查下来!”宦官揶揄着。
“陛下不会追查下来的,哪怕追查我来解释。”
朱高煦一甩蟒袍,背负双手的入了轿子。
‘把事情给老爷子办妥了不就行了?’
‘还挑肥的捡瘦的?’
而这时,手脚麻利的汉王府宦官也是清点好了银子。
“汉王移驾。”
轿子随之前行。
入轿的朱高煦想了下喊停轿子,掀开轿子上旁侧的帐幕朝身后吏部、都察院的官员交代,“严格考察,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闻言,上百人抱拳欠身,齐声喊道:“是,王爷。”
朱高煦满意的点头,倾然拉上帐幕,“回汉王府。”
“诺,汉王回府。”
太监冗长的音调响起,随之汉王爷的轿子也愈行愈远。
成箱的银子摆在轿子内,亲眼所见后还是太震撼了。
这还只是一部分,尾随的车辆都装填了满满的银子,沉甸甸的驶向了汉王府。
本金有了,还缺个大展宏图的机会。
西山那边有块儿地可以先沟通下来。
只是他身居宫中,对于这西山地区的地缺少调研和交涉。
况且,沟通西山的地还只是一部分问题而已,还有工人问题。
正想着,朱高煦脑海中突然是浮现出一个人形,掌管北镇抚司的朱高燧肯定有能力办这事。
北镇抚司,自古以来便是赦令百官的存在。
天下大事尽收耳底。
独裁行政。
而这朱高燧还是自己的三弟,相较于大哥,三弟和自己的情谊更浓重。
这都是在战场上打下来的情谊。
要知道在原历史上,朱高燧和朱高煦一致对外,为争夺皇位而密谋。
朱高煦说了要造反,而朱高燧就是他的帮凶。
帮出谋划策,帮调兵遣将。
是一个十足的帮手。
比亲兄弟还亲。
直到造反失败,朱高燧也是向着朱高煦这边的。
朱高燧则也是激怒朱瞻基,让朱瞻基有损皇威。
最后被朱瞻基彻底囚禁,终其一生不得踏出囚禁之地一步。
朱高煦以为完全可以利用身份,来利用下这个便宜的三弟啊!
毕竟,这个三弟可是事事听从着前身。
何况,朱高燧掌管着的北镇抚司,听到的秘密不计其数。
让朱高燧把西山那边的地给介绍下,牵线搭桥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趁着现在有机会捞一笔就去就藩,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当自己的逍遥王爷才是正事。
想到此处,轿子也是倾然停顿于汉王府前。
从轿子走下来,眼前尽是墨色。
‘为时不早了,明日再去找人,现在要休息了。’
朱高煦抱着一箱银子踏实的入了寝室。
白花花的银子洒在榻上,心中是难以言喻的安定。
门外王妃和妻妾们当得知汉王今晚仍不需侍寝,不由露出狐疑之色。
“王妃,散了吧,莫要影响汉王休息才是。”
汉王府宦官讪笑。
王妃颔首,闷闷不乐的扭头朝侧妃们喊道:“王爷日理万机,都散了吧。”
侧妃们面面相觑。
‘王爷怎么回事?’
‘怎么成天跟一群宦官混在一处?’
‘不过……’
‘这些不是他们所应该揣测的。’
“诺。”
众侧妃自行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