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萨满斜视屋檐不以为意道:“跟百器山庄比之还是差了点味道。”一旁的百器山庄弟子不顾狼狈附和着颔首赞同,一名白衣少你身披雷纹长袍从右面廊道走过来,容貌俊逸,背影清瘦。脸庞的笑意透着淡淡温暖,他是雷云府小辈弟子里的佼佼者,年纪虽轻修为却不弱,名叫张新瞳。只见他唇齿微启,拱手行礼:“见过宋府主、朱庄主。”张择天瞥了他一眼,向众人一一介绍了他和剑圣百里将行。宋鸣回头看了眼府中弟子,摇头叹息,笑着自嘲:“若是我府里的弟子都向张贤侄这样,也不会有今日下场。后生可畏呐!这话说的一点不假。”张择天浅笑垂手作谦,道:“哪里的话,全靠他们自己修行。”眼神扫过一众甘泉府后辈,“甘泉府不愧为帝都一大世族,人才济济!择天失敬。”宋鸣惭愧的摇头。朱萨满哈哈哈大笑不止,行为放荡:“朱谋是个俗人,谦虚的话就不说了。好歹我也是有身份的人!”张择天朝他拱手:“朱庄主乃性情中人,一切随意即好。”宋鸣嗤笑一声,虎头蛇尾地说了句:“撒泼也不看看地方!真当自个最大吗?”朱萨满冷哼一声,撇开身子侧向一边嘀咕:“张小子都没说什么,你装什么清高!”张择天皱眉浅笑,始终为后辈后生,即使他乃雷云府之主。过了片刻寒暄完毕,伸手作请,请众人入府到议事厅慢慢详谈,又对张新瞳道:“带诸位师兄们前去住的地方,好生将他们安顿好。晚些时候带他们好好参观参观府内。”
议事厅内众人相互恭维一阵,宋鸣感慨万千:“这次亏了张府主不计前嫌收容我们,哎!看看我们一个一个丧家之犬。让我们不至于露宿风餐,都说张府主宅心仁厚,果然名不虚传。”张择天示意下人端来茶水糕点之类,客气:“宋先生是前辈高人,这样说是折煞晚辈了!四都本为一脉,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袖手旁观。”“久闻张小子你宽宏大量,能纳百川,今日见着才知道真有这样的人存在。以前有得罪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记在心上。”朱萨满拉着老脸讲道,其实他内心是不愿意这样说,奈何此一时彼一时!就这毛头小子重振了雷云府声威,聚集了一些散修,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你老子张坤在时我也正眼瞧他,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我给你低头。世事无常呐,帝都一夕覆灭,天都只会隔岸观火伺机取利,鸿都御剑山庄更是野心勃勃,没有落井下石已是万幸!得到神都收容,无论出于哪一层面,客套话是免不了的!别人虽不在意,却不能不做。毕竟阿谀奉承之言是人都不可能拒绝,难为了朱庄主一把年纪了还得口不对心。
张择天对我帝都覆灭深感同情,可恨自己没早一些收到信息,不然定要率雷云府弟子前往救援。事已至此,伤怀惋惜于事无补,摒弃伤悲,振作起来才是当务之急,逝者已矣,生者坚强。敌人随时可能再次突袭,眼下容不得掉以轻心!“诸位大可放心在雷云府住下,待此事有了结果后再作打算;有雷云府在,定保护诸位无忧。”张择天站起身昂首挺胸道。朱萨满表示感谢,停顿少许,语气忽快忽慢带着晦涩:“其实——我们还有一事想烦请张府主帮忙,事成之后所获尽归雷云府所得。”张择天有点不明所以我,试探着问他:“请问朱庄主要我帮什么忙呢?但说无妨,择天能办到的决不推辞!”他与宋鸣交换完眼神,再次缄默刹那,似山洪奔泄,言词激烈凶狠:“我们想请你和我们一同出海找到哪伙贼人,荡平他们的窝点,以祭帝都无辜惨死的百姓;也好为我等进入深海寻找资源往返开辟安全通道。可谓好处多多!不知道张府主意下如何?”
宋鸣神情从容不迫,眼睛合成一道缝隙,时而偷偷观察他的变化。明白初来神都便提这样的请求,无论如何都有一心为私的嫌疑。看着他迟迟没有作声,嘴唇微颤着补充说:“以往这伙人一直躲在深海某处不为人知的角落,未曾公然于人界现身。如今,他们既已现身,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此时间掩杀过去,其一能荡平这股潜在势力,其二能为四都探索深海打开通道。这其三嘛,我不能说没有私心,正是为帝都死去百姓报仇!”这样的词藻他尽管已经猜到,心里还是不由打鼓。在场的一众雷云府长老不禁感到内心一颤,这是要雷云府助他们报仇雪恨。可能是未经历家园覆灭之痛,不能深刻体会他们急切想法;张择天凝神扫过,屏息道:“如此说来,先前四都千百年来出海探秘的修士商人皆因这群人而无一人归来喽!”朱萨满闷怒地猛拍桌角道:“这还用说,肯定是他们从中作梗。”“张择天跟随他颔首同意,目光划向府中长老及剑圣身旁,佯装不乐:“哎!这事儿需要调动大量精锐出战,我得好好思虑思虑!你们暂且住下,此事怕须周密商谈后才能下决定,反正也不急于一日两日。他们既然现了身,就休想在躲起来!况且尝到了甜头是不会就此罢手。欲望呐像一扇关不了的门,一旦开启就会无限放大!”两人面面相觑,不好意思地尴尬一笑,眼神闪过一缕犀利。嘴角微微上翘,暗想不就请你帮个忙吗?干嘛扭扭捏捏?即使他们看的出,他隐隐有动心的迹象。他回避了,怎么好戳破!答应联手只是迟早的事,面对巨大好处,谁愿意拱手相让!哈哈大笑一阵即开始肆意吹捧,什么少年英杰,礼贤下士等等,有板有眼,完全将所谓的身份威严抛到九霄云外!
接着又各自介绍了族内重要人物,当他介绍到剑圣百里将行时,宋鸣、朱萨满及众人都张大眼睛全神贯注,不敢相信人界剑圣这样的强者居然屈身在小小雷云府中,时常陪伴于他身旁。俨然是贴身保镖!百里将行剑术修为无师自通,剑术浑然天成,成名极早;剑虽未至,剑气已至!天都神王府挫败十大高手,岷山历练剑斩千年山鬼,帝都燕子湖畔杀‘妙毒圣尊江乘舟“等等耳熟能详。威名七百年前传遍四都,常说:“平生无趣,愿用手中长剑斩断纷纷扰扰。以剑之名——无愧于天地!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有此人物于帐下,谁敢轻视雷云府一分?世间之大,若有一人如此,夫复何求!宋鸣托着额头感叹为什么这样的人物不去做他的客卿呢?介绍完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再说笑一阵后派人带他们下去休息,稍晚些时候他亲自设宴为帝都来的世族修士压惊洗尘!大抵一生中极难遇上这种情况,却不可否认地出现了!张择天脑海一片混乱,事情愈发急促。略微叹息自己能力有限,百里将行声音嘶哑:“要战就战!顾虑太多反倒掣肘!雷云府亦是人界中坚力量。”
旁晚时分,斜阳半照,微风徐徐。张择天独自一人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极目展望远方天际最后一片黄灿灿的晚霞。山头耸没,浅紫色的树影好像和淡蓝色天空相在一起,找不出任何瑕疵!美极了,和泼墨画卷一样!一身雷纹长袍迎风摆动,狭长的丹凤眼有着几分魅惑,眉宇间透着股淡淡傲气。凝眸似乎多了少许忧郁!习惯了生活的恬静,突然间有一丝放下的冲动。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乘风总归诗酒田园!但是要来的总是要来的,不可躲避!张择天已不是曾经鲜衣怒马少年,讲不完起起伏伏,在命运的浪潮中抗拒;是那么凄苦而无力。谁不想马上壮大自身十倍百倍?他的抱负还没有实现,此刻答应宋朱二人请求,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有能力在一夜之间血洗帝都城,其实力怎会是一个雷云府能轻易拿下的?只怕六尘岛势力已不输人界四都其中之一。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也许会让往后的路更加难走,甚至失去所有。月亮逐渐升起,一群白鹭从月亮眼皮下齐齐掠过,扑腾着翅膀划出一道绝美弧线,骄傲又自信!
她身着白色纱衣,头挽乌髻,戴彩翼凤钗,两道秀眉如纤美弯月;悬胆丰鼻,朱唇点点,笑靥如花。慢步走上清冷城墙,隔着二三十步喊道:“哥,你来城墙上做什么?眼下不该在府里招呼他们吗?”张择天迟钝地偏头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张忆雪来到跟前,轻拍他的肩膀,说:“哥,叫你你也不回我。什么事又让你心烦意乱啊!”他长吁一口气,看向极远的地方吐露:“帝都覆灭!”张忆雪已经猜到,的确,若不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张择天也不会进退两难。假如是千年前,他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这件事。现在不可以了,肩膀上不止是自己、雷云府,还是整座神都城。“我知道!而且甘泉府和百器山庄的人正住在府上;哥,你打算怎么做!”张择天叹息着摇摇头,双手放在冰冷的城墙上,唇齿微动:“不知道!现在心里很烦!”张忆雪不禁困惑,哥哥从未有过这样的焦虑,这件事由不得他袖手,帝都遭了殃,保不准下一个会是谁!“你跑来干嘛?不是去鸿都玩吗?咋没两天就回来了。”张忆雪蹑手蹑脚地从乾坤袋内拿出一个精致的红色盒子,埋怨:“我到想多玩些日子再回来,还不是为了你和馨月姐姐的幸福!这不叫我把这交给你,千叮万嘱得快。”她加重最后快字的发音,张择天立马像被雷霆击中,全身猛然抖擞几下,眼神流露激动,满怀欣喜道:“馨月给我的?快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张忆雪哎了一声,“哥,你咋没点耐心啊!我大老远回来也不先关心关心我,一听见馨月姐姐的消息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哼!偏心!”张择天白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套做好的新衣服,一封信件。张忆雪在傍边羡慕:“怎么样呀!哥。回去试试合不合适,这可是馨月姐姐亲手缝制的。”他高兴的手舞足蹈,忘记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大笑着说:“不用试,不用试!合身合身!我要拿回去好好放着,等她来雷云府的时候再穿。”
张忆雪瞧着大哥高兴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拿着件新衣服便手舞足蹈,好像这是生命中全部快乐。自己一时间却有些黯然神伤,目光遥指天幕,嘴角仅有的一点笑容慢慢凝固,我喜欢的人又在哪里?我有那个勇气吗?我和他的距离真像这高挂的穹顶与大地,相望却隔了十万八千里!胡思乱想少许功夫,让我不那么悲伤。张择天拿着衣服欣赏一阵,回头看了看妹妹,尬笑道:“哥失态了!”接着把衣服折叠好放回木盒内,把信件取出置于怀中。一本正经的对她说:“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去,时间也不早了。”两人下了城墙,漫步返回雷云府。书房内他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那封信件拆开,把烛台拉近一点,屏住呼吸仔细阅读,生怕遗落一个字符。
“择天——很高兴用这样的方式再次与你见面。虽然相隔一定距离,但我的心早已从鸿都飞到你的身旁,并扎根已久。这段时间你过的怎么样?记得我们上车见面还是二百年前,时间过得好快,我对你的思念越发难以控制。你是否依然呢?书中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某天早上醒来,看到梳妆镜中的我,才恍然发现我已经长大了。可是,长大后的我又是局促的!真想来神都看看你,你该知道我不能那样做,我必须保持最后的冷静。毕竟,有很多居心叵测的人正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挖空心思想寻一个名正言顺挑起争端的理由!你说对吧!假使我的人生一片阴霾,遇见你便是落下的明媚阳光,曲折总是那样漫长,漫长到忘记了——未来已来!我在御剑山庄等你来接我,无论天涯海角,无论雪雨风霜!馨月伏笔。”
张择天仿佛被定住了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缓地放下哪张细薄的纸箋,意味深长地看向窗外许久。声音沙哑:“馨月——若是寻常百姓家该多方便。我该怎么办?她是我此生一定要取的人!”
这晚他彻夜未眠,转辗反侧。周叔已故,雷云府巨变,只剩下妹妹张忆雪默默支持自己!千年前随父亲前往御剑山庄做客,与易馨月相互倾慕,暗生情愫。虽有数次见面,却没有合适的机会到御剑山庄提亲,大都是以书信作为彼此的精神支柱。如今人界局势一变再变,他那里抽得出身来考虑儿女情长之事!尽管千般不愿,也迫于现实的残酷。他是雷云府之主,张氏最后一名强者,容不得有自己的私心!夜空中繁星点点,每颗星星都该有自己的归宿,或早或晚,总归是有的!有人住高楼,有人住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伊人若湍水,触及方知柔。易馨月站在窗台遥望万千熠熠生辉的星辰,偷偷傻笑,“不知道他是否收到东西?”
六尘岛大帐内大祭师矢野对此次行动很是满意,这样的代价可以接受。美中不足的是浅泽在行动中牺牲了,从此他少了一员征战的猛将,心中不免闪过一丝沉痛。从帝都抢回来的珍宝仙器多的数不过来,更何况帝都城内还有诸多未发现的暗阁或空间结界。但是这样的收获足够六尘岛再培养出更多厉害的修士,自然这些都是后话!既然首战告捷,自当乘胜追击,大杀四方,一举侵占四都!二祭师腾田脸色深沉,低声道:“大...大祭师。此次我们损失了不上勇士,要不休养阵子再行动。此次行动连御剑山庄的人也在帝都现身,我怕……”矢野转身给他一巴掌,眼神凶恶道:“御剑山庄!哼~咱们从未在四都现身,如今一旦现身;四都断然不会放过我们。人界不允许有第五股势力存在,我们只有迅速出击,故伎重演,歼灭神都,开辟去往鸿都道路,最后取代天都成为人界最强存在。否则,等待六尘岛的就是灭顶之灾!你们明白吗?清醒些吧!”
腾田咬牙屈服道:“是!大祭师!”
帐内众位长老祭师不由张皇失措,哗然着说不可能,怎么有如此严重的后果!亡族灭岛!其中一名长老忐忑:“大祭师,六尘岛有天然结界为屏屏障,没人能找来。怎么会有灭顶灾祸?”矢野怒目而视,,气息瞬间变得恐怖异常,仿佛欲把人生吃活吞。声音阴森道:“天然结界就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吗?铜墙铁壁都有空隙,你们真认为天然屏障能护得六尘岛周全?人界四都不乏奇人异士,以往是不知道六尘岛的存在;知道了六尘岛存在深海,过不了多久便有人能破开结界杀上岛来。”腾田和筱义互视一眼面面相觑,暗自骂道:“大祭师真够坏的,让咱俩去做先锋,引起四都注意。然后破釜沉舟逼迫六尘岛上下一心随他荡平四都,如此夺得一线生机。”众长老惶惶自危,很快就有声音说:“我早知道不能去招惹四都,哪些陆地的人不是好惹的。现在弄巧成拙,大祸临头了!”有人捶足顿胸道:“是啊!是啊!偏安一隅不好吗?虽然六尘岛终年有飓风火山爆发之患,我们还是活的很不错嘛!偏要去捅马蜂窝,这下可害苦了全岛的人啊!”随后言词大都如是,不一而论!
大祭师右手暗聚真气,猛然一掌击毙一名长老,厉喝道:“谁还认为我是错的,他就是榜样!都听明白了吗?”众长老神情立变,畏畏缩缩地往后退,恭敬道:“大祭师说的对,都听大祭师的安排!”余光扫向腾田道:“你们俩还要休养阵子吗?我不介意让你们长久休养。”腾田压住蔑视,打起精神拍着胸脯:“刚才说笑的,大祭师别往心里去,就当我放屁。”矢野春山方才收回霸道气息,平静道:“你们各自去准备,随时听令。”“是的!大祭师!”打量他们大都不敢有异议,心怀不轨才放心的离开大帐。两人与众长老长舒口气,左顾右盼。又不敢表露心迹,眼神中是抱怨,是害怕。然而恐惧早已侵占了他们的身心,不论怎样恫吓都抹不去!樱花在风中飘落,美丽纯洁的花瓣让人心怜!海风肆虐,岗田把师哥浅泽葬在一株樱花树下,仔细擦拭他的宝剑,泪水侵湿擦剑的布幔。呢喃:“师哥,我们还有酒没喝完,怎么就撇下我独自去寻找师尊?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报仇吗?易风扬修为高深,恐怕我此生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对不起你师哥,我没用。”
最后在一阵苦笑中大口大口地呛着一瓶接一瓶的清酒,仿佛生活已经失去所有希望,没有了任何继续的意义!悲痛地把宝剑埋在墓边,夜里偷偷出海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大海中渐渐没了身影。腾田回到房内,把门窗关好,细声对筱义说:“我们该怎么?一个易风扬就把我俩弄得抱头鼠窜,拼了大半真力才捡回这条性命!再去神都袭击,怕还没有成功就被雷云府的高手围攻而死!”筱义是惜命的人,没有大祭师那样的雄心和气魄,赞同他的说词,并悻悻不快道:“哎!大祭师是王八吃秤砣,咱俩可不能跟着去送死。花花世界,活着多好!咱们呐得先个万全之策,在夹缝里进退有余!”“你说的不错,得想个法子!”两人的身影透过窗户不停的比划,直到天亮!海风依旧微润,樱花的香气随风卷入肺里;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命运的轮盘已经转动,一切正朝着写好的结局发展!任凭你如何挣扎,不过带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