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氏长辈叮嘱过后入席用餐,给这件事画上圆满句号。易风扬借故离去,实在不想继续待下去,那种窒息的压抑,处处提防的神色令他感动莫名嘲讽。即是如此,早些离去也好!没他们这些异类在,雷云府内的宾客能放心些,不必在位离经叛道的人贴上各种标签。尽管宋鸣、朱萨满等出来作挽留,但他明白自己不走,岳无衣不走,一众宾客都会寝食不安。岳无衣跟随他离开了雷云府,断飞和张择天相互敬了两杯酒,聊上两句,自觉在待下去该给他添麻烦,便告辞到城中去了。出了雷云府大门,易风扬浑身自在许多,苦笑他们于危难之际不顾自身安危为众人搏一线生机,逃出生天后又翻脸无情,一副正气凛然誓与邪魔外道抗争到底的嘴脸!想想也是可笑荒唐,往后此类事不可不必插手,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仗剑天涯,正如何?邪又如何?还不是人在化分吗?岳无衣到显得格外轻松惬意,脸上阴霾消散。他没有说,可以看得出二人不用在被他们的敌意创伤。唯有我们的离去,方能让他们获得片刻安全宁静。断飞出来并未和他俩一道,只是约了地方又转身离开;易风扬朝他的方向瞥去,眉梢略微上扬。二人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离晚上还有些时辰,总不能先去酒馆要两坛酒开喝!于是一直在街边巷口闲逛打发时间,恍惚间竟走到了古玩街。易风扬猛地停下步伐,站在街口凝思回想千年前和叶沁在此游玩的景象,内心多少有些微澜迭起。岳无衣长叹一口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加紧脚步往右边古玩街走进去;易风扬先是纳闷,在是不解,神都没见到他来几次,为何看他对古玩街有一丝异样神色。想不出个名堂,便跟上了他一直走到古玩街尽头。尽头是一间残破的店铺,生意已经没人做了,店铺也因年久失修而四面通风,屋顶瓦片被吹飞打碎,寻不着一点旧迹。展览柜上的物品也被一扫而光,只剩一些碎片掉在地上无人拾去。整个房屋框架稍稍用力便能把它摧毁。
岳无衣伫立在店铺外看了很久,易风扬仔细打量,暗想这不是千年前的“奇珍斋”吗?老板是一个老者,名唤“忘千年”。常年往返六界,贩卖各种古怪商品。看着那块被岁月风吹雨打侵蚀严重的扁额,奇珍斋三字都甚是模糊不清了。怎么会破败如此?从店铺的外形不难发现忘千年已经逝去数百年,也不知道哪店里曾经的伙计去了何地,毕生心血全随了他去!转念有生疑惑,岳无衣来此莫非和忘千年有什么交集不成?注视他哪冰冷的表情,还是不要去问他了,谁还没些往事!过了好一会儿,岳无衣悲戚的笑道:“你可能很奇怪,我为什么看着这间破店铺有些失神感伤。千年前我奉妖帝元刚之命来人界发动妖潮,事后我遭受反噬,想脱离雪颜宫寻找真正的自己。于是准备把万妖令还给妖帝,谁料我返回了雪颜宫妖帝对我生起杀意,好在他在神界已被天帝重创;不能亲自动手击杀才给了我逃命机会,我一路艰难逃出雪颜宫,得到这店铺主人帮助才顺利离开妖界,前往仙界。今日再到此地,却不见当年恩人,唯剩你我!”易风扬不由叹息着点点天,“这老板却是仁义!”他夸赞一句,思绪一下想到另外一件事,他和忘千年也算有些交集,如果他还在兴许能和他喝上两杯。想到此处,沉默着念叨一个名字——“冬露”。妖界遇难将冬露委托给他送到御剑山庄交给父亲,可是父亲告诉他从未有人带着小女孩上御剑山庄交给他。或许中途出了岔子,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若活着又会在哪里呢?
旁边商铺老板早换了两三任,关于奇珍斋破灭的消息却寥寥无几。据周边商铺老板伙计言词,忘千年行事孤僻,经常神出鬼没,生前生意惨淡。死后无人敢接手他的店铺,店里存放的宝物全被整条街的人分光,仅此框架遗留至今。易风扬抬头望着深空,突然发笑。“她怎么可能还活字!都是造化弄人,命运无常!雪颜宫一别竟成永远!”岳无衣忽然有些后悔,一直留在菁华宗内除开执行任务,再不踏出十方岛半步,故人便先凋敝。对他而言,哪里有他值得停留的美好憧憬。外面不是杀戮就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去了只会让内心变得颤栗惶恐!导致这一救命恩人亡故,自己一点不知道!最终成为此生不可挽回的憾事!四下到两边摊铺看看瞧瞧,怎么看都觉得索然无味!便直接去了约定好的酒馆,喝酒畅谈心事!将满怀愁绪不堪过往尽付于酒杯中,一饮而尽,仰头大笑!莫问今朝何事潦倒,来时怎知退时潮,不愿退却又无处可逃。可惜早已不在是年少,世俗难免遇讽笑……
酒馆里有很多客人,几乎是座无虚席!有雅间,有单桌,他们找了一桌靠窗户的桌子坐下,酒保端来两壶佳酿,摆好四五盘风味菜肴;透过窗户望着楼下往来的人影,熙熙攘攘,攘攘熙熙。有酒喝的时候岳无衣是不会去注意周围的!他振振有词:“世间冷暖难明,只能以浊酒当作慰藉!亦或有些荒唐浅薄,却不可以排斥。醉了就不用在想纷纷扰扰,醉了就能短暂把一切忘记!这浑浊的世道,醒着不如醉了好啊!”喝酒易风扬不是十分喜欢,出于此刻纠结的心湖,也只有酒才能平静。先倒上一杯闻闻酒香,再小口喝完,味道干烈沁脾。岳无嘲笑的指着他哪斯文模样,纠正道:“易风扬!你说喝酒该怎么喝好?”易风扬凝眉看着他,他说:“喝酒就得用大碗,不要拿小杯子!咱们是大丈夫,当豪饮。”身子凑近压低声音:“用小酒杯显得婉约!”易风扬开怀大笑,称赞:“你对喝酒了解颇深呐!”随即让酒保换了只粗碗过来,斗酒十千恣欢谑!岳无衣高兴的对他道:“上道!还记得吗?我们在菁华打完架说过什么?”这一点他自然没有忘记,脱口:“下次请我喝酒!”岳无衣把酒给他倒满,兴高采烈的喊出一个干字。两只酒碗清脆的碰到一起,哐当一声碗中酒晕拨开,咕噜一下进入胃里。“我们到真是不打不相识啊!话说回来,我们不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吗?人海茫茫,浮世万千,如此亦能成为好朋友,坐到一张桌子痛快喝酒!再过千年以后回想此情此景必然另有一番滋味!”岳无衣哈哈大笑,“谁说不是呢!原本我为妖族中人,入菁华正道,却不被六界正道接纳!走到哪里都会遭受冷眼。而你出身正道,又因种种经历被视为怪物,沦为妖邪!”易风扬喝上一大口,平淡:“是啊!正邪善恶永远由人多的一方定义,人少的一方注定不能选择!好比肉眼看不见云层上面的世界,同样看不见阳光下隐藏的黑暗!世间生灵人云亦云随波逐流者占据主导,正邪善恶如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靓丽旗帜。”
“所以今晚要一醉方休,方不负了美酒佳肴!”一道声音自楼梯口传来,二人同时看了过去。断飞拱手笑道:“两位来这么早啊!别来无恙!”岳无衣玩味地问他去了哪里,现在才过来,酒都他俩都快喝完了两壶。断飞端起酒碗敬二人一碗,神秘:“机密!天宫之事向来不可对外说!你们知道规矩的。”易风扬皱眉浅笑:“难道天帝洛白云又要在人界搞什么动作吗?”断飞摇头,“易长老还不清楚天帝的行事吗?”洛白云行事雷厉风行,心狠手辣,所谋甚远,所图甚大。比之他父亲冰玄天有过之而无不及,众多公子中属他最精明厉害。“算了!你有你的难处,也不宜向我们言明。今晚我们三人只喝酒赏月听曲吹风,其他事一概不沾!”易风扬缓缓说罢,三人举起酒碗喝完。断飞的际遇并不太好,千年前神界论道大会离开云霓谷,入天宫供职。一心要在天宫闯出一片天地,做出一翻成绩好回去面见师傅屠怒,好求娶师妹屠欢。未曾想冰玄天提早退位,洛白云继任天帝后虽对他多有提携;同时亦向云霓谷下去聘书,英娶了师妹做天后。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汗水在刹那间化作泡影!数百年间少有笑容,拼命用繁杂的事物麻痹自己。可心中的苦痛有谁知道呢?只是默默承受那份失望落寞。远行在人生这片没有尽头的荒原,等待你岁月流逝,黄昏散去,花光所有幸运遇见你,再远远的看着你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黄昏!他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同意这门亲事,虽然他知道师妹的心思都在洛白云身上,可是他的心意屠欢难道不懂吗?任凭雨水打湿脸颊,冷风把泪痕吹干,他仰望的那轮明月始终高高的挂在穹顶之下,他只能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