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过去发生的种种碎片也在这一刻于郭弘谅的脑海中汇聚成了一整条线索。
杭城内所有人都知道保安七团早就在城战设卡拦截,走私枪支根本运不进来,一定会被保安七团拿去用。所以这批枪进来,就是打算给保安七团“用”的!
所有人也都知道保安七团负责卫戍杭城城区,包括国术大会会场!
所有人又都知道严景行以前也是吃军粮的,所以他也必然知道保安团换了新枪后,会按照《步兵操典》,“射击预习”两周。
就连昨晚验枪的时候,都有两把已经压满子弹的步枪,就好像是等人人来验一样!
可郭弘谅犹自不敢相信,歇斯底里的质问着,
“可你怎么就敢赌我验枪的时候一定会去验那两把枪,而不是不嫌麻烦的把其他枪的黄油煮出来?你怎么就敢赌我一定会把枪装备给一队,而不是留在库房中?你怎么就敢赌我会让我的手下射击预习,而不是直接就用?
你怎么敢?!!!”
严景行却还是笑,
“我没赌,我怎么敢赌?我是看着你验了那两把枪,看着昨天你把新枪分发给手下,再看着你的手下在射击预习,而一枪未发……于大四明饭店顶楼之上,从上往下看,看的一清二楚!”
大四明饭店,毗邻国术大会会场和保安团驻地,顶楼可俯瞰整条街巷,国术大会和保安团驻地都是尽收眼底。
但众人先前只以为是因为离国术会场近,严景行才包下了顶楼半层……
“所以我不是赌,而是确切的看着你们这么做了以后,我才在今早,拿定了主意动手。至于说如果你们没有按照我想的去做,这些伏笔到时候怎么办?”
喊杀的背景声中,严景行的语气意外的轻松,
“那就算了呗,反正如果我不说,你们哪里知道这批军火是我走私的?你们又哪里知道我做下的这些伏笔?最多不过是浪费几万块银元罢了。”
郭弘谅顿时面如死灰,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哀求,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哪料先前情绪一直没什么波动的严景行额头青筋陡然暴起,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怒过一声,
“我严景行,堂堂奉系五虎之首,直隶两省巡阅使,袁大总统亲封中将,一朝兵败,居然被你们这种狗一样的人物骑在头上拉屎,整整五年!要我卑躬屈膝!要我阿谀奉承!对我敲诈勒索!你他妈的现在问我何至于此?!”
严景行一把揪住郭弘谅的头发拽到面前,狞笑着,
“那现在我告诉你,非他妈如此不可!”
枪口猛的顶住郭弘谅的下巴。
砰!
火光在郭弘谅的脸上炸开一个血洞,蛮狠到张口就敢敲诈五万银元的保安团总在严景行猝然爆发出的凶狞中,一命呜呼!
但这却还只是这场大屠杀的小小一幕。
更多的血光四溅,更多人仰马翻,还在继续!
惊呼,怒喊,惨叫,刀光和零星的枪声乱做一团!
宴会厅俨然成为了一个屠宰场。
…………
人数方面,严景行一方是两百多人,督理保安团一方是一百人,相差悬殊。
装备又没有代差,甚至因为严景行一方事起突然,保安团团丁连上刺刀的机会都没有,治安维持队就杀了进来。
所以严景行一方反而成了有装备优势的那方,保安团团丁手里的“烧火棍”除了格挡一二,根本毫无杀伤力。
唯一抵抗比较激烈的是海防督理的六名亲兵,
但严景行的手下似乎早有准备,杀下保安团丁后,便有十数人顶着保安团丁的尸体,强行杀到了六名督理亲兵的面前,红刀子进红刀子出,没多时,六名亲兵便接连被砍死,手中有子弹的枪还被全部夺走,加快了严景行一方清理战场的速度。
仅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宴会厅内的杀戮,尘埃落定!
东南海防督理本人都被五六支从他亲兵手里夺来的抢牢牢顶住脑袋,其余东南要员更是全被尖刀压住脖子,跪在地上。
严景行就像是跨过垃圾一样,跨过郭弘谅的尸体,来到了宴会正中心。
他本可以像所有的胜利者一样,发表一篇长篇大论的演讲,来宣泄他舒畅的心情,但一转头,那些平日里位高权重的所谓长官们,全在瑟瑟发抖。
严景行顿时索然无味的摇了摇头,
“一群蠢货。那些练武练傻了的武师也就算了,你们可是军政要员啊。国术大会?这么一个烂幌子就能让你们忘了这是什么世道?这他妈的是乱世啊!比武?笑话。”
说完,他就来到了督理穆作潮面前。
严景行俯视着这个一方诸侯,
“想死想活?”
“严景行!”
穆作潮怒喝出声!
“啪啪!”严景行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两耳光,在督理仍旧眼冒金星之时,严景行按住击锤,再次问道,
“想死想活?”
督理这次没说话,但严景行已经知道督理的态度,他于是直接命令道,
“发饬令,命城外驻扎的所有督队官以上的军官,去督理府!
命所有不在这里的,省城荐任及以上官阶的要员,去督理府!
命所有不在这里的,保安七团的副团总及其他队的队正,去督理府!
总之,所有本城机要人物,只要是不在这里,全部发令让他们去督理府。敢说一个不字,让我在督理府没杀到他们,我就杀你!你全家!”
督理脸色再度一白一红,但被严景行皮笑肉不笑的目光一盯,只剩了白。
严景行嗤笑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再发一道饬令,说你急感风寒,因此命我为你的从属官,僭领督理府一切军政事宜。我说的清楚吗?”
“清楚。”穆作潮铁青着脸。
“那就立刻写,来人,给他上纸墨!”
片刻后,沙沙的写字声响在了死寂的宴会厅内,严景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却听到宴会厅隔壁,那帕派轿车撞出的更衣室废墟中传来一阵虚弱的呻吟声,严景行扭头看去,而后眉锋一挑,显得颇为惊讶,
“这都没死?”
接着挥了挥手,
“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