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拉

是我攒了些鸡蛋,昨天就用它们来烤蛋糕。烤出来的蛋糕非常棒。我们就靠这些鸡了,虽然经过负鼠和诸如此类动物的袭击后,剩下的已经不多,可它们都是下蛋能手。到了夏天,还有蛇出没,蛇破坏鸡圈的速度可比什么都快。这样一来,养鸡的成本就远远超出了塔尔先生所预想的,然而,我向他保证,鸡蛋的数量增加,就能够弥补超出的成本。从此以后我就得格外小心了,因为,关于是否养鸡,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了算。当时我们本打算养些便宜的鸡种,可是劳温顿小姐劝我养优良品种时,我已经答应了,因为塔尔先生自己也承认,优质的猪牛品种才能带来长效收益。所以,我们丢了这么多鸡以后,鸡蛋就不能留着自己吃了,是我说要养鸡的,我可不想让塔尔先生责怪我。于是,当劳温顿小姐说起蛋糕一事时,我就想,可以把鸡蛋做成蛋糕来卖,这样一次性多赚点就可以提高鸡群的净产值。而且,一次只捡一个鸡蛋,也没什么损失。恰好那个星期鸡下蛋很勤奋,我攒下的鸡蛋不仅够我们卖,够我们烤蛋糕,甚至连买面粉、糖和柴火的钱也省了。接下来,就在昨天,我用鸡蛋烤了蛋糕,我可是专心到了极致,烤出来的蛋糕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今天早上,劳温顿小姐告诉我们,夫人改变主意了,她不开派对了。

“再怎么说,她也该买下这些鸡蛋呀。”凯特说。

“唉,”我说,“我估计她现在一点都用不着它们了。”

“那她也该买下它们,”凯特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有钱的太太就爱朝令夕改。可怜了我们这些人哪。”

有钱人可不敢与上帝面对面,因为他会看穿人的心思。“不如,我星期六把它们拿到集市去卖。”我说,因为蛋糕的质量可真是没话说。

“一块蛋糕可以卖两美元。”凯特说。

“那么,算起来,我好像也没什么损失。”我说。接下来,我用一打蛋糕换了些糖和面粉。做蛋糕并没怎么亏,因为塔尔先生自己也知道,我攒下的鸡蛋比我们计划要拿去卖的还要多,所以,多出的鸡蛋就像是我们捡到的,或是别人送给我们的。

“她既然答应了你,就应该买下那些鸡蛋的。”凯特说。上帝能看穿人的心思。不同的人对诚信的理解各不相同—如果这是上帝的意愿,那么也轮不到我来质疑他的命令。

“我估计她压根儿就没打算用到它们。”我说。而且,它们真的不错。

尽管天气炎热,她还是把棉被盖到了下巴处,只露出双手和脸。她靠在枕头上,探出头来,看着窗外。每一次他拿起扁斧或锯子,我们都能听到声音。即便是聋子,也能通过看她的脸,来听他的声音,甚至看到他。她那憔悴的脸上,骨头无力地支撑着皮肤,勾勒出苍白的轮廓。她的眼睛就像两支蜡烛,你眼看着它们渐渐熄灭,然后消失进铁烛台里。然而,那永恒不灭的救赎与慈悲还未能降临到她的身上。

“它们真的不错,”我说,“可是,相比安迪烤的,还是有所不同。”你看看那只枕套,要真是熨烫过的话就能见识她闺女的本事了。她躺在那儿,任凭四个男人和一个野丫头摆布,被他们服侍着,这也恰恰表明了她对闺女的盲目信任。“这一带,没有谁烤蛋糕的手艺能和安迪·本德伦相提并论,”我说,“要是她能下床动手,我们的蛋糕恐怕一块都卖不出去了。”她躺在被窝里,隆着身体,样子堪比秧鸡。你只能通过褥子的聒噪声来判断她还在呼吸,哪怕女儿还站在身旁给她扇扇子,她脸颊上的头发竟一丝都没有动弹。我们就这样看着她的双手换来换去,一刻不停。

“她睡着了吗?”凯特小声问道。

“她只是看着卡什在那边锯木。”女儿回答说。我们也能听到他锯木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某人在打鼾一样。她的项链和她那红色的帽子配极了,你想都想不到,它只花了二十五美分。

我本可以好好来用这笔钱。可是,除了烤蛋糕外,我好像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我可以跟他说,人人都会犯错,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从错误中全身而退,我就这么跟他说着。她抬起手,轻轻擦了一下汗珠,然后理了理头发。她见我正看着她,眼神就变得空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