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原本寂静的山林忽然响起一声凄厉鸦叫。
这头黑毛乌鸦盘踞在山顶那棵松树上,贪婪盯着山脚处那具躺尸许久的绿袍青年。
乌鸦认为绿袍青年已经死透。
它就飞离树梢,落在绿袍青年身上,准备享用美餐。
谁知它才张嘴啄了一下,绿袍青年就起了反应,抬手给它一巴掌。
这乌鸦体格很小,被抽飞出去数丈远。
它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羽毛也掉了两根,吓的它啊啊狂叫,再无掠食念头,煽翅就跑。
死人竟然又活了过来,人间的怪事可真是多啊。
等乌鸦飞走。
方独树也睁开眼睛,他心里更加奇怪。
他半坐起身,左顾右盼,他不知这里是何处,周遭一切他都不熟悉。
这时一股新记忆涌入他脑海,让他再无暇顾及身处的陌生环境。
等他适应了新身体,走出这片泥泞山沟,天色已经黑透。
山外荒无人烟。
方独树四顾眺望一会儿,没有瞧见灯火,也不知道哪里才有当地人家。
他就寻了一个地势平坦的方向,开始朝前探路。
一边消化着刚刚得来的新记忆。
这里已经不是地球。
方独树确信自己已经穿越。
这事很离奇,却真真切切发生在他身上。
他是在睡梦里发了急病,死后灵魂未灭,鬼使神差穿越到这个叫青河神洲的仙魔世界里。
他附身融合的绿袍青年,就是一位修仙者。
今年已经二十岁,修为是练气期。
练气期是修行第一步,这绿袍青年知道往上还有更高深的境界,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
但境界越高,对绿袍青年越是遥远,他连练气期还没有修出名堂,往后更不敢指望。
要说这绿袍青年出身很不错,生在修仙世家,又是族中嫡系子弟,被倾尽全力培养。
不过他自幼养尊处优,偏爱享乐,静心不下来,忍受不了长久闭关,练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法力浅薄的很,刚刚迈入练气期的门槛。
其实他观念倒也单纯,怎么痛快怎么活,不痛快的事,绝不做。
偏偏他父母膝下就他一子,对他很是溺爱,只顾给他庇护关照,却疏于管教。
他人生的二十年,算是过足锦衣玉食的骄奢生活。
不过富贵难长久。
前些天这绿袍青年的家族突遇战祸,家门倾覆破败,族人四散逃亡。
这绿袍青年也惨遭追杀,他不善争斗,一路都在挨打,逃到附近山沟时重伤昏迷。
这一片山区叫做两界山,位于两国交汇处,属于三不管地带,往常看不见人烟。
绿袍青年得不到任何救助,孤苦亡于山野,继而被方独树借尸还魂。
这事听上去有点悲催。
但绿袍青年自始至终都很淡定,对死亡并无恐惧,他也没有强烈的求生意志。
世间修士千千万,谁能真正长生不死?不管寿元再多,最终都免不了化为黄土。
所以死就死了,反正痛快过,又没有什么遗憾,下辈子重来就是了。
这是绿袍青年的临终想法。
“有句古诗是怎么讲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这人好逸恶劳,不思进取,却是过的随性洒脱,那些苦熬一两百年的老修士,真就比他更快活吗?”
方独树追思完绿袍青年的短暂一生,评价了八个字: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他也没有在绿袍青年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就抛之脑后。
他已经对绿袍青年取而代之。
从今以后……
方独树捏捏自己脸上的肥肉,这位公子哥养了一身富贵体态,体格有些虚胖,总觉得血压在扑簌簌的往上升:“这膘该减了。”
这么想着,他忽然瞥见前方亮起一盏幽光。
起先他以为是遇上当地人家。
结果走近一瞧,见是有人在提着灯笼。
三更半夜,什么人会在野外抹黑赶路?
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见面,那人已经注意到他的身影。
眨眼之间,那人就飘然来到跟前。
他抱拳给方独树打了一个招呼:“这位小兄,有礼了!”
方独树迎着灯笼火光,见他头戴朱砂帽,穿着秀士锦袍,一副贵公子的打扮,正派的很。
方独树也学着他的照面礼仪,作了一揖:“见过公子。”
“小兄不要紧张,这大半夜的,我见你孤身出游,就来问一问,你是要到哪里去?”
这公子语态温和:“又是否遇到了难处?我家就住在附近,可以帮上忙。”
方独树朝身后指了指,实话实说:“那边有一座山沟,我刚在里面睡醒,出来散散步,没有具体要做的事。”
这公子闻言一愣:“依沟而眠?小兄胆子不小呀,莫非是修行的道友?”
方独树并不否认:“我虽然修行的时间不长,却也算是同道中人,以道友相称自然是可以的。”
这公子更显热情:“这么说来,道友也是去参加春蚕法会的吧?”
方独树不知道什么法会不法会。
他顺嘴问:“我入道时间不长,对咱们修行界的情况不了解,公子能否告知详情?”
“道友想听,我自然愿意讲。”
这公子简要介绍:“咱们这十里八乡,就数春蚕姥姥修为最高,但她暴虐无道,偏爱欺压乡里,哎,同道们都深受其害。”
方独树表示同情:“不管在什么地界,都有压榨乡邻的恶霸,这种歹类,早晚遭报应!”
“可不是吗!”
这公子激动起来:“就在昨日,天谴降临!春蚕姥姥寿元耗尽,坐化毙命,同道们得知这个消息,无不是拍手称快!”
坐化?
方独树好无语。
坐化算个哪门子天谴?
作威作福一辈子,没有死于非命,安享晚年而终,这是妥妥的福报啊。
“听公子你的意思,举办这场春蚕法会,是为了庆贺同道们翻身做主?”
“不全是!”
这公子透露:“今晚法会选在春蚕姥姥的洞府举办,一来痛打她尸身,二来嘛,肯定是为了观摩她的春蚕仙鼎。”
方独树登时来了兴趣:“春蚕鼎有什么特异之处吗,竟然冠上一个仙字?”
这公子卖了一个关子:“道友想知道,不妨随我一起参会。”
“公子愿意带上我?”
“乐意之至!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道友能够答应!”
“公子请讲。”
“我想向道友你……”
这公子伸开五指:“借用五斤鲜血,以解口渴!”
这句话讲的轻描淡写。
听在方独树耳朵里,却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公子,灯笼可以乱提,血可不能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