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贱籍者,不得窥视大明神器!

大明就像一头刚成年的雄狮。

现如今,在这大地上不断巩固着自己的领地,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这辆战车的前进方向。

自永乐元年的这两次北征以来,已经让许多草原部族选择了闭嘴。

山东省的那十五万备倭军,让大海上一片安静。

哪怕阿鲁台部在东北部囤兵,来年大有和大明决一死战之势,也无法阻挡即将到来的年礼。

到时,草原各部都要来大明纳贡,祈求和平。

近年来,鞑靼的舞曲层出不穷,长安大街上引人叫卖的胡姬也穿的越来越单薄。

如此一来,便给这即将开始的科举增添了一份情趣。

但遗憾的是,大明士子历来自傲。

看不上那些杂毛的女人。

所以任凭那些胡姬如何叫卖,哪怕顶着寒风把自己的胸脯都冻青了,路过的学子也不会多看一眼。

哎。

对面的年轻考生,为何都不看过来?

我已经用最火热的舞蹈展现了丰腴的身段,为何你们都不愿意把我买回家?

楚萧当然懒得看一眼。

后世那么多的景色,他什么样的没看过?

倒是那些被家里逼着过来赶考的富贵考生,在落榜后或许会买两个回去,就当是赶考的纪念品。

一边想着,就见楚萧和于谦两人格格不入朝着贡院走去,丝毫不在意路边的风景。

顺天府会试的严谨程度,在某些方面完全碾压各省的会试。

作为国家取才的考试,有时往往会给考生留些颜面。

但顺天府会试不同。

大明在这一方面历来严苛,脱衣检查是必须的。

最恐怖的还有身份检查,手续繁琐的令人发指。

按大明律,有隐疾者不得入仕。

同时,身份不是大明子民者更不得参加科举。

一经发现冒名顶替者,夷三族都是轻的。

这是因为,从这里考试后榜上有名者,未来都有可能成为大明的官员。

后殿试前三甲,更是能直接进入翰林院。

未来,那都是要当做宰相来培养的。

这样的机构里,如果混进去一个不是大明子民的人,未来必然是朝廷的灾难。

路上,楚萧和于谦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眼看穿过西华门,快要临近贡院门口,忽然就看见前面一片人声鼎沸的模样,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公园门口,那是礼部临时搭的办事处。

会试历来如此,都是由太子着手,礼部作为下属从旁负责。

但永乐这一朝的太子身体不好,所以许多检查考生的事情就全权交给礼部官员了。

这些官员平日里闲得发慌,遇到由他们全权负责的事,那非得干好不成。

搞得众多学子,全都叫苦不堪。

“前面出什么事了?”于谦伸长了脖子。

楚萧瞥了他一眼,冲嘴道:“还用问?无非是又抓到冒名代考,或者是私藏小抄的了呗。”

“过去看看。”

“大胆,按大明律,贱籍者一律不得入仕!”

“贡院乃我大明会试取才之地,你一个贱民之子也敢窥视我大明神器?”

“叉出去,免得污了这块文华宝地!”

谁想,刚一靠近过去,楚萧二人就听到了一连串的呵斥。

于谦还没什么反应。

但楚萧闻言,眉头却皱了起来。

贱民之子,贱籍者。

不用问,这是来赶考的考生,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父母是贱籍。

所谓贱籍,就是那种宫女太监,或者是娼妓的子女。

按理说,贱籍者不得入仕,这也算正常。

毕竟,一个娼妓的儿子,谁能保证他爹是什么种?

但楚萧却认为,这是大明的悲哀。

不过他没打算管。

想管也管不了。

还有就是,他对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多少归属感。

他本就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阴差阳错来到这个大明也只想把自己活好。

包括赶走陈谔,结交于谦。

都是独善其身。

世道再坏,他也不会过得很差。

此次赶考,也不过就是圆了身体前主人的夙愿,让自己心安理得一点罢了。

但就在此时。

“乱哄哄的,出什么事了?”

“咳咳...”

突然,一道略有虚弱且中气不足的男人声音传来,楚萧等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胖大的身影。

来人五十岁上下,身穿一袭蟒袍。

虽然一脸的不耐烦,但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到此人眼底的仁慈。

这是...

楚萧又不是傻子,通过对方身上的蟒袍就一眼认出,对方是大明的监国太子!

旁人若穿这身蟒袍,十族都得埋两里地!

众多围观考生见洪熙大胖朱高炽走来,纷纷躬身让开道路。

那正在斥责考生的礼部官员见太子过来,也立刻过来见礼道:“回太子殿下,礼部奉命检查考生。”

“这名考生是贱籍,乃是娼妓之子。”

“按大明律,这样的人不能入仕,臣刚准备把此人轰出去!”

闻言,在场的其他考生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同时,那名被唤作娼妓之子的考生,也把头低的更深了。

就连楚萧和于谦,也都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就在此时,太子却没有看那名礼部官员,而是转身拿起了桌上的履历对跪在地上的那名麻衣考生发问道:“不要害怕,告诉本宫你姓甚名谁,你的籍贯又是哪里?”

这?

看到太子的举动,在场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那名考生则虽然遭受了羞辱,却依旧咬牙坚持着拱手回答道:“禀太子殿下,学生李祺,乃是江西洪都府人氏。”

闻言,太子点头又问道:“你父是谁,母嫁何人?”

这什么情况?

一时间,在场众考生都露出疑惑神色。

楚萧也很疑惑。

太子要做什么?

不是说,未来的洪熙皇帝朱高炽宅心仁厚,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吗?

可他为何明知这考生是贱籍者,还要逼问他父母是谁?

这不是把人的遮羞布生生撕下来,扔到地上去踩踏吗?

此刻,那李祺也是面如死灰般攥紧了拳头,但依旧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学生自懵懂以来便不知父为何人,母亲早年堕入风尘,如今以织鞋贩履为生。”

听到他的话,楚萧明显感觉到周围其他考生都对其露出了讥讽之色。

他甚至听到,周围人都在小声议论。

“太子殿下,这是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大明的人啊。”

“那是自然,贡院乃是我大明为朝廷取才之所,要是放进来一两个瓦剌人或者鞑靼人怎么办?”

“那他惨咯,一个娼妓之子,怎么确保自己血脉的纯正性?”

“他娘天天生张熟魏的,咋可能记得自己肚里的种是谁留的?”

妓女的儿子,想确认血脉的纯正确实是个天大的笑话。

但这又是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此刻,楚萧似乎也隐约看出太子的目的了。

但是,这个考生能证明吗?

楚萧低头看去,只见那个考生也是脸色铁青,按在地上的手就连指甲都因为用力过多而裂开了。

显然,他在极力忍耐。

他现在多么想直接拂袖离去,再来一句讽刺的诗。

但他不能。

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通过科举。

想要改变贱籍者的身份,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只有这里。

可是,那种如跗骨之蛆一样的耻辱,却依旧让他痛苦难忍。

最终,这考生抬起头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娘,当年是,官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