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把撒旦卷成一个球扔回去

自帝挚以青铜与火之龙王的身躯和龙血铸造“大夏龙雀”以来，无论朝代变革，始终有一道影子引导着文明的前进。

据说在古代，每个开创了朝代的帝王都要带着他的族人前往北境，与名为大夏龙雀的家族的首领签订血契。谁也不知道那个首领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每一代首领都以“大君麟羽”为名，有时是皇帝禁卫军中的统领，有时是商界巨擘。当龙族入侵中土，大夏龙雀家族才会现身，以绝对的力量带给他们如同灭世般的恐怖。

前方华夏，神明禁行。

那个家族定下了这条规矩，让龙王和混血种们无数次铩羽而归。

公元20世纪初叶。

当有“秘党”之称的混血种的枪炮朝向那座悠久的宫殿开火时，麟羽看到有个发色如初晨般温暖的女孩站在宫殿的建筑阴影中。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经年不曾见血的暗影战斧斩出的风荡过古老城市的街巷，荡过秘党士兵手中枪炮的每一寸金属肌理。

然后，恐怖的钢铁领域笼罩京城，一切物质都被电离，电磁风暴奏鸣了三天三夜，士兵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手里的枪炮分解成最基本的金属粒子。

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在他手里变成了大炼钢铁的领域。

那一日，入侵的军队变作了一具具钢铁的雕像。

“这不就是制造枪炮的好材料嘛。”麟羽对阴影中的女孩说道。晨光熹微，女孩的面容美好得像是初升的太阳，带有轻微涩意和香甜芬芳的菩提花香勾勒出那道天使般的曲线。

“可惜这些人只懂得骑马。他们以为风就是世间最大的武器，何其滑稽。”他看着脚下的宫殿废墟，又摇了摇头。

女孩惊疑不定地看向麟羽，她的记忆逐渐被唤醒了。

和公元846年时一模一样的面容，不曾老去，反倒是变得更加年轻了。他手里那把不属于龙类的武器挥洒着血和钢铁的权能，起风了，风变化成一只只勇武的猛禽，像是神话里的梅菲斯。

继承远古时代龙仙血统，第三大君，龙族斩首人。他的真名是炼狱天使梅菲斯，从五千年前走来的龙仙。

“你之前不在？”

“刚回来，去大西洋出了趟差。”

“你不会是来索命的吧？”女孩——或者说是耶梦加得，谨慎地待在阴影中，发出质问。

“不会，千年前不会，现在也不会。我只杀已经被宣判死刑的龙。”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着把我和哥哥养肥了再斩首？”

麟羽上下打量了一眼女孩，啧啧叹气：“养不肥的，体质原因。”

耶梦加得愣了一下，随后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在说什么，张牙舞爪地就向他扑去。

“你个混蛋！”

砰——

钢铁领域中，忽然进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轻轻挥手，驱散了向他席卷的电磁风暴，环顾四周的钢铁雕像，不禁感叹：“真是可怕的权柄，我也没办法恢复他们。”

麟羽单手挡住了女孩的冲击，温柔的动作像是在抚摸她的额头，撩去纷乱的青丝，但只有女孩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说她的冲击是巨大的攻城木，那麟羽的手就是坚不可摧的城堡，上百吨的冲击力被他化解于无形。

她是感应到同类的到来才暴起的，可这个男人轻松看穿了她。

“我说你真的很烦啊，不要以为本座不知道你从四、五百年前开始在欧洲搞的小动作。”麟羽直视着入侵者如海底岩浆般沉寂热烈的金色双眸，右瞳中升起了一轮紫色恒星，左瞳则是血色的怒龙咆哮。

入侵者打了个寒颤。

他引诱哥伦布、达伽马向海洋世界进军，让欧洲的船队驶遍各大洲，就像伊甸园里让夏娃吃下禁忌果实的毒蛇。

他是蛊惑人间的魔鬼，是尖啸着坠落大地的龙，他的名是撒旦，却在这个被认为是食龙者的男人面前恐惧了。

“这片大地的主人应该换了。”他的龙血沸腾，用咆哮为自己壮胆。

他这边还有耶梦加得，虽然两人在过去没什么交集，但他不相信斩首人可以同时对抗两位龙王。

在咆哮声中，宏伟的力量从人形的躯体中爆发，冲破皮肤，一头黑色古龙现世。

龙王形态的他看上去是巨大的黑蛇，如果在晴天的夜里飞过，星辰都会被遮蔽。他的牙齿间流淌着闪电，浑身铁鳞奏响灭世的音乐。

美中不足的是，这具身体没有爪。在海洋与水之王的王座上，撒旦是掌握“权”的那一位，他可以用言灵调动一个大洋的海水，让延续数万年的某个文明连同陆地一起沉没，但若是真的短兵相接，他缺乏能刺穿敌人心脏的爪。

所以他立刻用出了言灵.冰之皇，无需咏唱，寒冰的领域极速扩张，风也短暂地被冻结。

耶梦加得迅速退后。麟羽并未阻拦她，而是饶有兴致地，主动走上前，迈入冰之皇的领域内，然后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变成了一座雪白的冰雕。

撒旦有些困惑，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男人自寻死路。不过这没关系，冰的力量会将他的血液也一起冻结，自己只需要将他碾成冰屑就好。

“耶梦加得，怎么这么久过去，你还是这么弱啊。”撒旦没有着急把男人碾碎，而是看向冰雕后方神情淡然的耶梦加得。他在思考，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跟耶梦加得交涉，虽然对方是龙王里面力量最弱的，不过她涉足华夏的时间可比自己长得多。

“你以为自己赢了吗？”耶梦加得露出嘲弄的神色。

撒旦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向冰雕。

只见冰块被惊人的热气熔化，星光如游龙般绕着麟羽的身躯盘旋。冰之皇言灵的力量侵蚀了他的皮肤，但体内深层的血液却是滚烫的岩浆，不仅没有被冰冻，反而是构成言灵的基本水元素被他的血液吞噬。

“你谋划了那么多年，最后却只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吗？”麟羽有些失望。

血液翻滚着涌出体外，凝聚成深紫色的重骑兵铠甲，臂骨和腿骨发出噼啪的爆响，长出骨刺和锐利的鹰爪。脊背骨凸起，凝聚成雄羊堕天使的形态，展开一对遮天蔽日的翼，翼膜上跳跃着等离子体的星雷光电。

他以鹰爪在面部做出虚空下拉的动作，厚重的紫色气息升腾，一张怒目明王的面具佩戴在脸上。

这是远古龙仙血统缔造的王，炼狱天使梅菲斯。

他原本是想要抽出暗影战斧的，不过思绪飘飞了一下，又自顾自地摇摇头：“不行，不能用它，不然就会把你杀掉了。”

撒旦心头一片火起。

“什么叫把我杀掉？我是龙王，是海洋与水之王！你这卑贱……”

他愤怒的话语还未吼完，却见麟羽像打蚊子一样快速挥了两次手。下一刻，他背部的雄羊堕天使以动若雷霆的速度挥出恶魔之爪。他甩出龙尾对抗，不想自己的龙尾像是纸做的一样，被对方的钢之魔爪从第三根骨节处切开。

“吼——”

两把刀突然从虚空中浮现，交叉着坠落，重击在他的双翼上。

断裂的翼骨喷出冰冷的龙血。

撒旦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剧痛侵袭了他的四肢五骸，一直蔓延到大脑。

麟羽飘浮于虚空中，随着手指落下，两把刀如同被无形的行刑者挥舞，又将撒旦的龙尾寸断。那并不是直接的斩断，而是粉碎，是如同钝器般将龙骨砸碎。

那两把刀是逆刃刀造型，刀身带有一定弧度，刀尖入木三分，削铁如泥的刃口在刀背。刀柄上是一个鬼头，头上长角、口出獠牙。

“以我血铸断龙之钢铁，以我魂塑碎星之刑具。”麟羽吟唱着不属于龙类的咒文，沉吟道：“这两把刀是本座新铸造出来的灵魂之刀，不错吧？是逆刃刀，这样斩击的时候就不会把龙杀死。”

耶梦加得沉默了。这家伙还真的在研究怎么才能不杀龙啊。

逆刃刀的确是不会把龙杀死，但，会痛啊！

看撒旦现在的表情就知道了。

“梅菲斯！”痛苦的撒旦叫出了麟羽的真名，其中混杂着某些古老的龙文音节。音符的律动引发了地面的震动，空气中的水分子被提炼，汇聚成一道道水流，隐约有九颗狰狞的龙首在撒旦上方的天空成型。

言灵.九婴。

恢弘的水流冲刷着天空和大地。

远方的海岸边，一座座西方的战舰被怒浪掀翻，风暴席卷水龙逆天而起，士兵们骇然望见，皇城中升起了高达两三百米的巨浪，有一道庞然大物站在潮头。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上来聚集争战。”撒旦念诵着他曾在沙漠中留下来的古老预言，身躯被水元素的九头龙包裹着，断翼、龙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说起来，本座还没有给刀起名字啊。”麟羽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而是张开双臂，像在拥抱天空，沸腾的血液透过皮肤和铠甲涌出，变化成一滴滴钻石似的血滴。他利用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从血液中提炼出铁，招引星雷光电锻造，转眼间，又有许多柄逆刃刀浮现，并且每一把刀，都有一个身披布甲的钢铁武者握持。

他们通体血红，手里的逆刃刀是星光与血的混合。每个武者的面部都有着龙雀的面具——那是一种让凤凰和神龙都畏惧的生物，成年后展开铺天盖地的翼，日月星辰都被遮蔽，一旦起飞再不落下，是种极其凶猛又孤独的鸟。

言灵.钢铁魔像。这是他自己创造出的言灵，是他的家族，也是他自己。

钢铁武者的军团向着九婴发起冲锋，一如神话时代洪水爆发时，守护大地的混血种们顶着狂涛怒浪向神灵挥刀。

在水浪、钢铁、血刀、雷霆、风暴、火焰交错绽放出的流光中，麟羽转头看向耶梦加得。

“呃？”耶梦加得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的眼里有高耸入云的城市，有天上的繁星和朝阳，有云间的虹霞。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人间。

浪潮被钢铁武者军团斩碎的浪潮，龙翼挥洒，三十六个钢铁武者一起投掷出了逆刃刀。麟羽说：“雪花遣霰作前锋。征伐极锋，帝路无双。龙魂武装，血液进化。”

哀嚎的黑龙被钉在大地上。

……

皇城之战后，天空与风之王的血裔家族彻底衰落下去。撒旦被麟羽扔了回去。

就是，把撒旦卷成了一个球，用无与伦比的怪力加上言灵.青铜御座的力量增幅，以投球手的姿势把撒旦扔了出去。

“你不去把西方的那些势力击溃吗？”耶梦加得好奇地问他。

“后辈的事情交给后辈去做，征服这种事情，我以前做得太多了。”麟羽慵懒地说，自称也从高傲的“本座”变成了日常用语。他们两人正躺在皇宫的花园里晒太阳，而宫殿原本的主人战战兢兢地躲在八百里外的山庄。

这个世界就这么大，游历过一些地方后，他就也提不起兴趣了。上千年的时光，一切事物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变化。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耶梦加得吐槽。

现在她的处境相当尴尬，打不过，跑不掉，被一个不死的怪物拉着尬聊。

哦，不只是尬聊，对方还要把她拉来一起种花种草，恢复花园，说是要妥善利用大地与山之王的权能。

不过其实在内心里，她也不是那么想走……毕竟皇宫确实舒服。如果不用做苦力就更好了。

“没有我的制约，即使西方混血种实际上战败了，也会像个小丑一样跳出来，索要更多吧。到那时候，人类，普通人，将觉醒。”从麟羽口中吐出的文字是预言，也是他给这个盘踞华夏接近三百年的王朝下达的判决。

生于烈焰，行于长河，寂静战歌无声地响彻每一个角落。隔岸，人潮往来荒芜，极恶穷凶的神被他骄傲讥诮。

许久后，耶梦加得问：“你为什么不杀撒旦？”

“杀？反正杀了之后，还是会复活。他敢来这里，就肯定在某处留下了卵。”麟羽耸耸肩：“我不想再打白工了，明明是龙王的斩首人，连报酬都没有。”

耶梦加得遗憾地说：“真是可惜，如果你把撒旦斩了，虽然你不需要，但我可以吸收他的龙骨十字啊。”

“你个吃货。”

“你个糟老头子。”

“你好像比我年龄还大？”

“我们都是从茧化后重新开始计算年龄的！”耶梦加得生气地嘟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