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知听其取笑自己,也不恼怒,问道:“这么说来,我师妹的消息是你们说的了?”
那尖嘴猴腮的说道:“嘿嘿嘿,你想知道?我偏偏不告诉你!”
老者也从屋内走出来,说道:“四位来得好及时,我师兄弟也是刚刚发现此物。”
一名面色蜡黄、额头突出,身体极瘦、双臂奇粗的中年说道:“这里这么多人,莫不是你请的帮手?”
老者道:“唐兄哪里的话,他们只是来暂避几天,并不知晓四位也在此。”
那名高瘦老者道:“莫兄还是不愿请我兄妹进去坐坐么?”
老者道:“既如此,几位便过来罢。”
那尖嘴猴腮的说道:“你那屋里尽是蛇虫鼠蚁、瓶瓶罐罐,我可不愿进去。”
身体极瘦的中年道:“你不再对我们下毒了么?”想来他们已吃了不少苦头。
那女的生得极美,她轻掩红唇,吃吃娇笑道:“奴家胆子小,最怕蛇虫鼠蚁了。”
尖嘴猴腮的嘻嘻一笑,道:“四妹,你不是蛇么?莫非你便害怕自己?”
那女的拿秀目瞪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老者道:“若四位害怕,那便回罢。”言毕就返身进了屋。
尖嘴猴腮那人说道:“谁说我怕?”他话音刚落,已到了门口,轻功显然不弱。
身体极瘦的中年道:“你不怕,我自然也不怕。”他紧跟尖嘴猴腮那人身后进了屋。
那女的娇笑道:“奴家便是害怕,也只得来看看了。”她不紧不慢,一步三摇,看得人心神荡漾。
高瘦老者道:“莫兄稍待,我再叫个朋友。”他纵身就往悬崖下跳去,不多时,他又如一只大鸟般自悬崖下扶摇直上。他手中虽带得一人,却显得极其轻松,这轻功只怕还在贺芝仙之上。
他进屋后,一把就将带来那人扔到门后,那人护住满是血疤的脑袋,老老实实蹲在门后,也不敢抬头看众人,显然被这四个怪人打得怕了。
高瘦老者看了看贺芝仙与铁牛儿,道:“杨兄不帮霍某介绍一下新朋友么?”
杨一知指着铁牛儿道:“这位是杨某的朋友,定州金刚门门主铁牛儿铁兄。”
不想那尖嘴猴腮的人却接口道:“原来是一头老牛,又是一只畜生。”他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却连自己也顺带给骂了。
铁牛儿气得圆瞪双眼,指着那人道:“你……”但见这几人功夫高强,他却不敢骂人。
高瘦老者抱拳道:“铁兄,我这兄弟最爱占人口头便宜,还望铁兄多多包涵。”
铁牛儿冷哼一声,气呼呼一拱手,算是认识了。
杨一知又指着贺芝仙道:“这位不算得杨兄的朋友,只是识得而已,追魂叟贺芝仙。”
那尖嘴猴腮的又道:“何来仙气?”
那极瘦的中年人接嘴道:“倒有些鬼气。”
有了铁牛儿这前车之鉴,贺芝仙早有所备,他笑笑了事,却未注意到门后那人浑身直颤。
杨一知又指着上官云道:“这位是贺兄故人之子,名叫……”说着便看着贺芝仙。
贺芝仙接道:“他叫上官云。”
杨一知又指着高瘦老者四人道:“这四位是昆仑四兽……”
尖嘴猴腮那人抢道:“昆仑四仙!”
杨一知干咳了一声,笑道:“昆仑四仙,这位是鹤叟霍无羽霍兄。”
那尖嘴猴腮自己开口道:“我是猴仙侯其末。”
那名极瘦的中年接口道:“你不是猴怪么?甚么时候改成猴仙了?”
杨一知笑道:“侯兄所作所为,倒和这个怪字相符,这仙么,除了白妹妹,是谁也当不起的。”
侯其末一张怪脸气得通红,引得众人大笑。
杨一知又说道:“这位是铁臂螳螂唐易唐兄,这位娇艳如花的妹妹是白娘子白如姣。”
众人抱拳道声久仰,铁牛儿问道:“不知杨兄的师兄是江湖中哪位人物?”
杨一知笑道:“想必铁兄早已听闻,只不过不认得罢了,江湖人称阎王敌的莫三味便是在下师兄。”
贺芝仙与铁牛儿惊讶万分,阎王敌莫三味的名号在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世人都道莫三味医术世间无双,却不知他的下毒功夫更加出神入化。
杨一知心念师妹,问道:“霍兄,我师妹到底是怎回事,还请告知?”
霍无羽摆摆手道:“此事不急,我自会慢慢说与你知晓,不知杨兄从何得来的黑色玉牌?”
杨一知指了指上官云,道:“玉牌原本挂在这孩子颈上,我也是刚刚拿到手。”
霍无羽道:“这玉牌可否借我看上一看?”
杨一知早将玉牌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他取出玉牌递给霍无羽。
四人将脑袋凑到一起,看了半天也未看出什么来,只得将玉牌还给杨一知。
杨一知道:“霍兄说说我师妹之事了么?”
霍无羽走到门后,提出一人扔到屋中,道:“此事需得问他。”
侯其末喝了一声,那人赶紧站起,刚一抬头,上官云就大叫着扑上前去。他对着那人又打又踢,嘴中哭喊不断,那人虽被小孩儿踢打,却也不敢还手。
众人均觉蹊跷,贺芝仙却说道:“原来是你。”他不由脸色大变。
铁牛儿也认出那人,正是刘充。
上官云状若疯狂,几失心智,莫三味上前捏了他的昏睡穴,又将他抱到厢房中休息去了。
杨一知道:“霍兄,此事不简单,还请告知原委。”
霍无羽清了清嗓子,将一切徐徐道来。
当日刘充率金城派众人逃出木塔后,便四散逃生,他见辽兵在南,干脆一路西逃。辽兵却一路寻踪而至,其间大小相战十余场,均被刘充逃了出去。
七八日后,刘充已到西夏兴庆府,终被十多名辽兵围在山谷。刘充拼死力战,杀了三名辽兵,好不容易逃出重围。他边杀边走,刚出山谷,就遇到侯其末与唐易。
这两人脾气本就古怪,向来多事,当即就打退辽兵,又将刘充擒住,想要问个究竟。
起初刘充也颇强硬,被侯其末连施酷刑后,不得不开了口,将众人为何到燕云以及佛宫寺的一切说了出来。
其他倒还罢了,但何凝霜的名字侯唐二人却熟悉得很,两人震惊无比,他们当即寻到霍无羽和白如姣,说了事情原委。
昆仑四兽本就知晓当年之事,商议一番后,先到了应州查看,却只见到满地灰烬。他们又转而向南,欲向莫三味问个明白,未曾想莫三味却是一问三不知。
侯其末与唐易恼羞成怒,竟对莫三味动了手,可他们哪讨得了便宜,吃了噬魂销骨的苦头后就再不敢靠近,每次就乱石外言语相激。
杨一知更加疑惑,他拿出玉牌,道:“贺前辈,这玉牌既是你故人留下的,可否告知这故人姓甚名谁?”
贺芝仙惊惧万分,生怕众人知道自己对上官云所为,他不敢托出实情,假装筹措道:“这……”他看了看刘充,未再说下去。
刘充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杨一知看了看铁牛儿,道:“贺前辈若担心与铁兄之仇,我与师兄便替你求个人情。”
铁牛儿哪敢违逆,点头道:“铁某这回便不与你为难,大仇他日再报。”
贺芝仙心中惊惧,不置可否。
杨一知又诚心诚意道:“实不相瞒,这玉牌乃是我师妹何凝霜随身之物,还请贺前辈告知其中情由。”
贺芝仙只得开口:“这玉牌的确是何凝霜给这孩子的,这孩子乃是何凝霜与金城派弟子上官平的遗子,只可惜他夫妇二人已葬身大火之中了。”他唉声叹气,假意伤感。
杨一知与莫三味震惊异常,两人又悲又喜,悲的是何凝霜失踪多年,刚回到中原就已身亡;喜的是老天开眼,竟将上官云送到了他们面前。
贺芝仙又将木塔中发生之事讲了,却将他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更未透露自己对上官云所施毒手。
杨一知再难忍下这口恶气,劈头就是一掌,将刘充打了个脑袋开花。
见刘充被一掌劈死,贺芝仙更加焦急万分,恨不得背插双翅,逃出这个是非之地。他拱手对众人道:“天幸贺某误打误撞,竟将上官云带到这里,诸位之事,与贺某并无瓜葛,在下这便告迟。”
莫三味再不阻拦,他抱拳道:“贺兄恩情,我师兄弟必当重报,日后但有所求,莫某绝不推辞,请。”
杨一知歉然道:“前些时日,杨某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贺前辈多多包涵。”
铁牛儿已答应暂时不报仇,也不敢阻拦。
贺芝仙几个起落到了悬崖边,就如鸟羽飞雪一般,向下慢慢飘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上官云又醒转来,他大哭道:“爹爹……娘……”
莫三味上前抱住,轻轻抚着他的额头,道:“好孩儿,可苦了你了。”
上官云再无法装傻充愣,又见莫三味与杨一知爱护自己,对两人不由生出亲近之感,他止住哭泣,问道:“伯伯,你是谁?”
莫三味听怀中少年出声相询,不禁老泪纵横,他将上官云拉起来,急道:“你……你说什么?”
见这痴痴呆呆的孩子竟开口说话了,杨一知也喜形于色。
上官云又问道:“伯伯,你是谁?”
莫三味点了点头,强笑道:“好孩儿,我是你大师伯。”他又指着杨一知,道:“这是你二师伯。”
上官云奇道:“师伯?爹爹和娘从未说我还有师伯。”
莫三味抹了抹泪水,道:“你爹爹是上官平,你娘叫何凝霜,你叫上官云,对不?”
上官云点头道:“爹爹和娘都叫我云儿,可他们……他们已被人害死了。”他几欲嚎啕大哭。
杨一知将玉牌拿出来,问道:“云儿,这是你娘给你的么?你娘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这些年你们在哪?”
上官云抹净眼泪,答道:“这是娘临死前给我的。”
莫三味抢过玉牌,责道:“师弟,你莫若断了那心思罢,师妹夫妇只怕也未成事,不然何以遭了毒手?就算要问,也等云儿心神安宁些再说。”言罢就让上官云躺下,要其好生休息,又好言安慰几句。
铁牛儿眼见仇人逃脱,越想越后悔,他见杨一知和莫三味出来,也告辞下山去了。
昆仑四兽却不愿走,他们暂时留了下来,想要打探神功线索。
杨一知埋好刘充,又收拾了一间空屋,打算小住些时日。
侯其末与唐易到山中弄了野兔野鸡,当晚就在屋外烧火烤熟,上官云也已醒来,七人就在篝火旁喝酒吃肉,忆些当年往事,也说说江湖趣闻。
众人终于知晓上官云的遭遇,听到贺芝仙对上官云施毒手,人人咬牙切齿,杨一知更追悔莫及。
上官云终脱险境,如今得见亲人,看众人如此快活,他也笑颜渐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