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23,天昭终于还是进了这所高中。刚到校门口的时候天昭就觉得眼前的老师像个说相声的,看着那位老师四四方方的体态,天昭猛地想起似乎就是这位老师去自己的初中做的招生宣传,当时自己像打了鸡血似的疯狂地提问:饭菜怎么样,教学设备怎么样……于是,在这位已经严重发福的老师的吹捧下,自己懵懂地选择了这所高中。虽然后面三年时光里一想起就后悔这个决定,不过也庆幸是这个决定,不然也遇不见她和他们。
令天昭没想到的是,无论多少次被别人问到你怎么来这所高中时,他和他的室友总是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被杨主任骗来的。用饭菜香,设备好,老师亲骗来的。以至于生物老师都看不下去,摇摇头叹气不想拆穿杨主任。高中三年,天昭和他的朋友们吐槽最多的就是学校的饭菜,到最后差点升级成咒骂厨师,自己家制作的糟辣椒就成了人人欢喜的偷渡品,每个月总是要塞一两瓶带到学校的。
从校门口爬上长长的石阶,尽头是一圈名人石像,老子、朱熹等国学巨匠都在其列。再一抬头看映入眼帘的三个大字——综合楼。右边有一螺旋的圆形高台,上面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皂角树,树枝上的红布条随着微风轻扬,似乎能听见悠悠的清脆的铃响一样。我们就暂且把这里称作皂角树高中吧。
目送父母离校后,天昭带着被褥行李来到宿舍,走到宿舍门口,他被这眼前一幕震撼到了。正当他出神的望着宿舍发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原来是天昭的初中同窗——任武。原本以为能闲叙几句,可能任武看着宿舍破烂的景象时,两个人双双垂下了头。
宿舍里宛如黑夜,地面也坑洼不平,即使开着灯,也全然看不清东西。生锈的铁制床架散发着铁锈味,恍惚间还能听见“吱吱”的声音。唯一的一扇窗还被封上铁丝网,窗户外面还有一堵高墙紧紧地贴着,没有空调风扇,没有独立卫浴。宿舍门还歪歪扭扭地挂着,门上破了一个大洞。
任武略带愤意的讥讽道:“你确定这不是劳改所或者战俘营?”天昭无奈地垂下手,开始整理床铺,抹了一鼻头灰说:“战俘营都比这好得多,起码人家遵守“日内瓦公约”优待俘虏。”
晚上八点,宿舍十个个人都已到齐并铺好床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许不满,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住这样寝室里。刚才宿管阿姨来检查时一脸歉意地说:“同学们非常对不起,今年新生较多,你们班男生又分到了环境三个最差的寝室,这里原本是杂物间,就先委屈一学期,下学期换好的。”
阿姨走后,坐在门对面上床的周贵财狠狠地摔打着自己枕头,嘴里还不停谩骂着。“我就该听我妈的话去县里的火箭班,要不然去市里上学也好,我都搞不懂我为什么会来这。”贵财咬牙切齿地说。
天昭上床的任武倒是显出一副无所谓的轻松姿态,双手抱头躺在床上说:“既来之,则安之。”话刚说完,就听得天昭对床的吴启程抱怨道“安个屁呀,寝室隔壁就是厕所,还是公共,那味儿真是酸爽。”厕所在宿舍旁边,便池和洗手台仅有一墙之隔,炎炎暮夏,气味愈发浓烈,都有些逼得人睁不开眼。
十点,洗漱停当,各自上床睡觉。天昭邻床的甘罗忽地坐起来,略带玩味笑着说:“这厕跟我们好亲近,还主动投喂。”众人一阵嗤笑,贵财鄙夷地说道:“你口味真重。”
“要不咱们聊聊天吧,”启程上床的赵书文开口道,“这味冲得我睡不着。先讲个自我介绍吧。”
天昭翻身说道:“我叫应天昭,和任武一个学校的。没什么特长。”说完甘罗金接口道:“甘罗金,平时打打篮球。”
众人依次报了自己的名字——周贵财、赵书文、吴启程、任武、熊平凡、范阳、杨颂、蔡晓斯。大家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说起这宿舍,我感觉算好的了。”天昭突如其来感叹打断了众人,吴启程抢着发问道:“意思是你还住过更差的是不是?”
天昭对于宿舍这件事上是有严重阴影的,那是发生在天昭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百来人住在一间大宿舍里,地面没有敷水泥,全是泥坑。三四人一张床,床架全是木头制作,就这样一百来人挤满了上下三十多张床位。可怕的是,宿舍外面就是森林,没有围墙。有一回一条黑蛇蹿进了宿舍,有个六年级的孩子已经见怪不怪了,眼疾手快地掐住了黑蛇的七寸把黑蛇装进了麻袋。天昭后来才知道,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索性都没有咬着人。至于飞进什么麻雀,溜进什么松鼠什么的都是小儿科了。第二学期天昭便央求父母走读,父母听说这件事后立马在附近租了房子,陪着天昭三年。当初也是自己作妖非要转学过来,父母依着自己东奔西走。天昭对于那段时光父母对自己的包容感动至深,从那以后,天昭便逐渐懂事起来,无理取闹的事情便从不再犯。
天昭叙述完自己的经历,良久,众人才回过神来,赵书文说道:“看来你的童年有点恐怖啊。”他顿了顿,坐起身来继续说,“我和你差不多。”
书文小学时的宿舍建在坟地上,学校把连片的坟地开辟为学生寝室。很多家长都不敢送孩子去学习,据说夜夜有婴啼鬼哭的声音,搞得人心惶惶,很多学生都受不了相继办理了走读。当然了,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牛鬼蛇神什么的都虚假的。零七零八年的农村还没开始脱贫计划,发展缓慢,很多小学校园都是村镇居民集资自建,出工出钱出物。只为给自己的孩子更好的教育,不必跑到外省跟着父母吃苦。而现在我们这一批广大青年学生,也应响应国家的号召,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贡献自己的力量,又或者是带着知识回到家乡助力乡村振兴,带领乡亲们奔向更美好的幸福。
“牛啊你俩,想不到一个宿舍居然有这么多故事。”甘罗金感叹着,一边理了理枕头睡下。
宿舍的第一晚大家都什么好心情,毕竟这宿舍条件实在难以让人高兴起来。几周后班主任来查寝,看到这样的宿舍条件,当即就向年级主任和学校反应了不满,要求立即更换宿舍,一直说着自己也是当妈的人,看到自己的学生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
天昭和室友就坐在床沿听着班主任向年级主任提要求,他们静静地坐着没说一句话,感受着来自班主任的撑腰,心里面既酸楚又感动。虽然只在她的班级待了一个学期,天昭却明显地感受到了班主任周老师的爱。
第二学期去了其他班级,宿舍条件也好了,但是天昭也始终没忘记周老师为他们争取换宿舍时模样,就像有阳光照在周老师身上,让周老师看起来像悲悯众生的菩萨一样。
天昭觉得很幸运,从小学到现在,遇见的老师中,都是那么有“个性”,他们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关爱每一学生。天昭觉得他们都是自己人生路上宝贵的风景,从启蒙智慧到塑造自我,迷惘时的引领,骄躁时规劝,是他们将自己引向人生的正确道路。偶尔犯倔,误入歧途,但是忠言犹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