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将不卸甲

叛军们比宁娇想象中到来的快。

黑压压的军队一夕压上陀罗岭,有万夫莫开之势。

让人不禁领悟到,那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威胁,是真正的实力碾压。

宁娇更没想到,她会成为第一个见到叛军主将的人。

陆沈的院子被占,密密麻麻的黑甲军围满了周围半个山头。

在绝对的军事实力面前,院子里面的奇门遁甲之术就显得毫无用武之地了。

一个武将出来要粗暴地带走宁娇的时候,陆沈双眼发红,若非那武将闪得快,几乎一剑斩断他的手臂,血腥气弥漫开来,院子里面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陆沈声音低沉冰冷,“我们接受招降,不意味着随你们摆布,清风寨的人若少了一根毫毛,我们定同你们拼命!”

那武将吃痛地躲到一边,周围的黑甲军瞬间跃跃欲试,蓄势待发,一位军师模样的人从屋内走出来,脸上挤出点笑意,打着圆场道,“陆寨主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军中有人受伤,方才听你们寨中人说,这位宁姑娘医术了得,所以请她看看,绝不会伤她。”

陆沈心中一冷:寨中竟有如此吃里扒外的东西!是时候清理一下寨中的人了!

陆沈用眼神询问宁娇的意思,姜宋二人也摸着身侧的刀,随时准备发难。

直到宁娇微微点点头,陆沈才缓缓收回刀刃。

军师戚陵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陆沈的刀,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客气地笑着对宁娇道,“宁姑娘随我来。”

宁娇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入屋内。

屋内也弥漫着血腥气,还有着股难以掩盖的臭气。

榻上的人正昏迷不醒,身上的盔甲未解,只看得到面色青紫、呼吸微弱,伸手一探,额头烫的惊人。

宁娇皱眉,“为何不卸甲?”

戚陵道,“无法卸甲。”

怎会无法卸甲?!

宁娇皱眉道,“若不卸甲,如何查看伤势?”

戚陵走上前来,将盔甲靠近手臂的一侧缓缓翻起,只见那盔甲内侧已经嵌入肉里,微微一动便带着血色飞溅,旁边还有着翻边的腐肉,看着触目惊心。

“这……”

“将军已经数十日未曾解甲,我等粗人只怕手法不对,加重将军的伤势……”

数十日未曾解甲……难怪那肉都腐烂化脓了。

“必须卸甲,出些血在所难免,劳烦将陆寨主请进来,再帮忙准备些冷水、烈酒。”

戚陵还未说话,一旁的武将已经道,“你想干什么?!”

宁娇道,“陆寨主清楚我的药都放在哪里。”

武将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趁机对将军不利?!”

戚陵拦了那武将,笑着对宁娇道,“我军中军医尚未赶来,否则也不会劳烦姑娘。若是姑娘执意要请陆寨主,只怕不能如愿。”

宁娇也冷了脸色,“再拖下去,你们将军怕是拖不到军医赶来。他身上多处化脓、身体高热、面色青紫、呼吸浅而急促,热毒已入脑,不及时医治,不一定熬的过今天晚上!”

戚陵一凛,带着几分怀疑,“上山之前将军还清醒着发号施令,你莫不是在危言耸听吧?”

“他不知道已经扛了多少天了,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宁娇道,“我话已至此,若是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戚陵看着宁娇平淡的眉眼,不由得咬了咬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是清风寨的人真有异心,大不了将寨子屠了陪葬!

“去请陆寨主带着药进来。”戚陵吩咐道,“再去准备些冷水和酒。”

那武将领命而去。

宁娇着手开始帮榻上的人卸甲。

这辈子第一次脱男人的衣服,却是被这么多人盯着,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实在是称不上美好。

盔甲冰冷坚硬,宁娇每一个动作都要极为细心,但还是难免会牵扯到皮肉流血。

她不敢丝毫懈怠,毕竟还被人拿剑守着,若是面前的人性命有损,她怕是也不用活了。

等到盔甲尽数卸完,里面的白色中衣已经几乎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除了弥漫的新鲜血色,还有原本沙土泥灰的颜色,天晓得这件中衣他穿了多久……

宁娇已经满头大汗,吃力地脱了上衣,还待要继续脱下面,陆沈的声音传来,“我来吧!”

宁娇一愣,倒是没拒绝,退到一边。

陆沈上前,面色并不好看,待到将榻上人的裤子褪下来,不免也有些吃惊,这具身体,全身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腐烂了还在流血流脓,有的愈合的不好又重新被撕开了。

一个将军,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无人医治?!

“好了吗?”宁娇轻声催促。

陆沈忙应了,随手用相对干净的中衣遮住了榻上人腰间的位置,退到了一边。

宁娇上前,有条不紊地先用药纱尽可能清理了伤口的污渍、血水、脓水等,又用烈酒撒上刀子,用火折子点了,待火熄灭后,开始用烧热的刀子清理那些伤口旁的腐肉。

每清理干净一处,陆沈便帮着撒了止血修复的药粉后包扎起来,这些时日,他每日接受宁娇的治疗,其他的不会,简单的涂药包扎伤口还是可以的。

有了陆沈的帮忙,宁娇的速度因此快得多了。

待所有伤口清理完毕,榻上人的呼吸更急更浅了,原本青紫的颜色变得涨红,整个人也由昏迷变成了烦躁不安。

戚陵不由得急了,一把刀架上陆沈脖颈,对着宁娇怒道,“你这怎么治的,怎么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宁娇没理会他,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粒丹药,当着戚陵的面自己吞了一半,剩下一半用水送化了,送入榻上人口中。

忙完一切,宁娇也失了力气,瘫倒在塌边,无视戚陵的威势,冷冷道,“你现在再着急也没用!早干吗去了?这种不拿自己命当回事的人,最不耐烦救了!救了也挡不了他作死!他若是能熬过今晚,那就没有大碍,若是熬不过去,准备棺材的时候劳烦给我也备一副,我给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