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钱。”
翠翠浅浅嘀咕了句,避开柳文元的目光。她压低声音,生怕动静招来下人,倘若陈廷恩知道她是柳如是安插进来的眼线,还不知怎么对付自己呢。
柳文元仍然不肯放过翠翠,一口咬定虽然她没钱,但是陈廷恩有,让她想办法。
还说拿不到钱,就把翠翠的身份捅出去,反正鱼死网破。
翠翠迫于无奈,只能答应,但是向柳文元央求了七日时间,柳文元琢磨翠翠不敢骗他,痛快答应。
柳文元走后,翠翠咬着牙,把柳文元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白壁葬礼一连七日,为了应付前来吊唁的天庆府民众,白许忙得晕头转向,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李锦绣的白绸,回程时日一再耽搁。
白许也特别过来道歉,一再向李锦绣保证,丧礼结束一定日夜兼程筹备白绸,还会算便宜些,也让她回宁波府时顺带给陈廷恩道歉。
李锦绣嘴上答应,心里犯起嘀咕,还不知白许和陈廷恩二人到底有什么阴谋勾当。
适逢天庆府花灯节,白遥邀请李锦绣和自己一道前往,权当散心。李锦绣本欲推辞,奈何白遥实在热情,只能勉为其难跟着出去。苏瑾因为有其他事情要忙,并未同去。
李锦绣感觉白遥就是寻常可爱的女孩,简单纯粹,拉着她一路逛市集,看到什么玩意都觉得稀奇,不一会她手里就塞满了白遥买的各种小零嘴、小玩意。白遥还特别买了一串头绳,嚷嚷着要给李锦绣扎个马尾。
李锦绣拗不过,只能顺从接过头绳,将她齐肩的秀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整个人看上去精干了许多。白遥却突然收敛笑容,眼眸有些慌张地看向某处。
白遥让李锦绣先回府,然后自己钻入人群之中。
李锦绣一头雾水,想了想到底没追上去,默默往回走。她只想平平安安回到宁波府,不想插手白家的任何事情。
又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李锦绣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叹了口气。
“出来吧。”
刚才还在逛花灯时,她便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沈虎不情不愿从角落里走出来。
李锦绣看清来人,意外之余稍稍松了口气,冲着沈虎招了招手。
“你该不会一路寻过来的吧?”
和沈虎分别后,她和苏瑾赶了差不多一天的路才进到天庆府,沈虎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循着她。
沈虎认真点头,阿爹活着的时候一再告诉他知恩图报,就算李锦绣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她,报答恩情。
李锦绣摸了摸沈虎的脑袋,又把上次的话给沈虎说了一遍。
不过既然他来都来了,眼下又是热热闹闹的花灯节,李锦绣还是很愿意带沈虎四处转转,给沈虎买了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
沈虎惴惴不安跟在李锦绣身旁,直至已经走到白府门口,李锦绣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拍了拍沈虎的脑袋,让他回去,不要再跟着自己。
甚至威胁沈虎再不走,她就要生气了。
沈虎无奈,只能转身依依不舍离开。直至再也瞧不见沈虎,李锦绣才松了口气,叩开白家大门。
李锦绣不知道的是——
沈虎并没有离开,拐弯之后又折了回来,直至看到李锦绣敲开白家大门之后,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也没有离开天庆府,而是一家一家问店铺需不需要伙计,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一份学徒的工作。
李锦绣迟迟未回宁波府,陈廷恩都有些奇怪了。
也不知白遥到底筹划到什么进度,陈福正好过来汇报一些事情,陈廷恩默默听完,之后又询问那件事情陈福做得如何,陈福点头说已经按部就班地进行,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陈廷恩这才满意点头,又特别去南苑探望翠翠。自翠翠怀孕后,他过去得也更勤快了。
自李锦绣离开宁波府后,马彦卿和赵洪低价购入一批质量不大好的红绸打起价格战,占了很大一部分市场。这主意还是柳文元出的,马彦卿忍不住对他高看了两眼。可惜他到底是柳家人,在马家的每一日都活得如猪狗一般,下人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柳文元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由着下人们欺负,不还口不还手,乖巧得跟看门狗一般。马彦卿虽然对他还是有所防备,倒也愿意带着他去店铺上逛逛,让他帮忙算账进货。
赵云祁进来就非常头疼,他并不知道柳文元做生意如鱼得水是因为翠翠暗中帮忙,偷偷把陈廷恩的一些打算告诉给柳文元知道,这才给了柳文元可趁之机,赚了不少小钱。
赵洪眼瞅着自己送出去的柳文元帮马彦卿赚钱了,心里甭提多别扭了,又想到再过不久陈廷恩那老狐狸都能抱儿子,就他府上夫人一个个都不争气,更气不打一处,全数都撒在赵云祁身上,动辄打骂。
赵云祁本就恨赵洪当年为了不得罪陈廷恩,不愿给小弟一个公道。正值气头的他做了个可怕的决定。
他不但要陈廷恩灰溜溜离开宁波府,还要赵洪身败名裂。
而他所有的计划,都等着李锦绣回来。
李锦绣和苏瑾二人暂时还在天庆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明日就是白壁的上山的日子,白家人会将他的棺材搬到山上的祖坟安葬,再找几个人在一旁诵经礼佛,白壁便可以入土为安,白许也可以一心一意准备白绸。
苏瑾有些东西想要采买,李锦绣陪她一起在街上闲逛。苏瑾一边挑选东西一边和李锦绣寒暄,“你近日和那白遥,倒是走得挺近的。”
从花灯会回来,白遥几乎每日都会过来探望李锦绣,或是准备一些有意思的吃食,或是给她说一些白府有趣的故事。但更多的时候,她会问李锦绣很多有关于她的事情,李锦绣挑了几件无伤大雅的事情说,白遥却记了下来,追问更多细节。
李锦绣越发觉得奇怪,故意躲着白遥,可惜到底是在白府,和白遥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今日和苏瑾出来,也是为了喘口气。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拿到白绸我们就走,绝不在这多停留片刻。”李锦绣看向苏瑾,认认真真地说。
苏瑾这才满意点头。
只前面不知为什么聚了一小撮民众,李锦绣上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在行乞,大半只胳膊都没了,用不知道哪里寻来的脏布包裹着,嘴里碎碎念念不知在嘀咕什么,精神状态也有些失常。
李锦绣忍不住又看了他两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走吧。”
苏瑾拉了拉李锦绣,又看了眼瘫软在地上的男人,“到底还是马彦卿养的一条狗,说不要就不要了,他现在这幅模样,还能想起以前是怎么风光的?”
李锦绣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错愕张大嘴巴,“他是马明良?”
李锦绣只知马明良在马彦卿的药里下毒,东窗事发后被马彦卿砍断手臂赶出马府,不知所踪。没想他竟也到了天庆府,还成了如今这幅鬼模样。
苏瑾哼了声,对马明良可没有一丝一毫地可怜。
“走吧。”李锦绣用手挡住半张脸,不想这时节外生枝,“我们拿了白绸回宁波府,只要马彦卿活着一日,马明良就回不去,我们和他也不会有交集。”
苏瑾点头,自是最好不过。
回到白家,白遥已经把吃食准备妥当,向李锦绣介绍明日的行程。明儿一早他们就会送白壁上山,整个白府的人都会出门,白遥希望李锦绣也跟着一起。李锦绣再三推辞,白遥便把白许搬了出来,说自己倘若请不到李锦绣,白许应该生气了,肯定又会对她动手。
说完还特别撩了撩衣袖,露出狰狞的鞭伤。
李锦绣没得选,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到了第二天早上,苏瑾突然害病全身无力,李锦绣本想留下照顾苏瑾,却被白遥胁迫着上了山。白壁的棺材走在最前面,白许捧着他的画像紧跟其后,李锦绣穿插在一群白家人当中,感觉自己如局外人一般。
只突然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便整个人失去知觉。
苏瑾头重脚轻,在床上躺了一天,才稍稍恢复些精神,便见李锦绣推门进来,问询她身子有没有好一点。
苏瑾点头。
李锦绣告诉她,白许已经备齐了陈廷恩需要的白绸,明天一早就可以离开天庆府回去了。
苏瑾更是纳闷。
可第二日一早,白许的确拿了整整两箱白绸过来,先让他们验货和清点数量,再拜托下人搬到马车上,叮嘱他们回去的时候,向陈廷恩问好。
苏瑾一头雾水跟随李锦绣上马车,直至已经离开天庆府仍觉得不大对劲。
她们在天庆府已经耽搁太多的时间,没想就这么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了?甚至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廷恩一定要安排她和李锦绣走这一趟。
李锦绣知道苏瑾在顾虑什么,长长呼了口浊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眼下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或许一开始就是我们多想了,陈廷恩这一路只是为了采买白绸,并不打算对我出手。毕竟是陈家大少爷的冥寿,全宁波府的人看着,饶是陈廷恩也会投鼠忌器吧。”
苏瑾觉得李锦绣的话,似乎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但是,又和她所了解的陈廷恩,相去甚远。
“也罢,等回了宁波府,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