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坐在窗前,窗外的彩鹊正载歌载舞。我手里把玩着一个五彩琉璃球,这小球流光溢彩,内里仿佛充满了液体,随着我手,不断变幻色彩。
突然,庭院的另一边传来一阵骚动,我漠然地看过去,只见一队军兵正朝着这边疾步走来。唇角勾起冷笑,我站起身,将琉璃球放入一个锦盒,转身走入内室。
待我从内室出来,官兵已经闯了进来。我的侍女徒劳地想要阻拦,却被一把推开,跌坐在地上。
“奉陛下旨意,灵妃蒙受圣眷却不思感恩,水性杨花,秽乱宫闱,应领五雷轰顶,灰飞烟灭之刑,实不可赦。帝后仁善,留其性命不诛。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今命撤其尊位,剔其仙骨,散其法力,于诛仙台受雷鞭三十,贬下凡间,以示惩戒。”
我站在廊柱旁,听着传令官陈述自己的罪状,心中竟然一片宁静。
“娘娘是冤枉的!我家娘娘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娘娘你说话啊,你快去跟陛下说明白,陛下那么宠爱你,他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侍女云柳和翎鹭扑上来,抓着我的裙摆啼哭,却被传令官一脚踢开了。
“大胆奴婢,竟敢在此放肆!你们也不用着急,待你主子上路了,自然有你们两个的去处。”
恶狠狠的一句话,吓得云柳忍不住瑟瑟发抖,嘴里不敢再说话,只是轻轻啜泣着,翎鹭却仍固执地伸出一只手,抓着我裙子的一角,不肯放手。
我看她们的样子,不由叹口气。
这两个孩子,自我入宫就跟着我,那时候,谁不知灵妃受宠,是天帝陛下的心头肉?但凡灵妃宫里的人,哪怕只是个洒扫庭院的粗使宫女,都比别的宫里人骄傲,象云柳和翎鹭这样贴身伺候我的侍女,更是各处巴结讨好的对象,俨然半个主子的模样,又几时受过这样的对待?
他那时爱屋及乌,便是对我身边这些人,也都和颜悦色,真真哄得她们以为陛下是个宽厚仁德的君主了。
可是,瞧瞧眼前,昔日的恩宠不再,对我尚且如此,谁又会将她们放在眼里?
摘下头上的紫金歩摇,又掳下手指上那枚灵玉戒指,想了想,将耳垂上的一对明珠也取下,一并塞到传令官手中:
“这两个孩子不过是我身边伺候的下人,不懂事,大人还请多担待些。以后替她们寻个好些的去处,打发了去吧。”
令官接了我的贿赂,打眼一扫,自然也分得出好坏,顿时脸上多出几分笑意:
“陛下的旨意虽已出来,但下官倒还愿称您一声娘娘。娘娘自管放心,这两位小姑姑,下官心里记着了,必定不委屈了她们。”
我得了他的话,也就不再多言,点点头道声多谢,便迈步朝外走去。云柳和翎鹭哭着又要扑来,却被卫兵拦住,只能不住地哭着叫我。
我径直走出去,连头都不回。两个傻瓜,到现在还期望他会来救我吗?
被夺去尊位,自然也就不再享有轻车软轿,卫兵们押着我步行出宫。经过各个宫门时,那些朱漆的门便会迅速关闭,仿佛在驱赶躲避什么肮脏的东西。
我站定脚步,抬头看向远处,金殿巍峨,祥云环绕,无处不彰显着天帝陛下的威风。还记得他圣眷正浓时,挽着我的手一同坐在麒麟拉动的步辇上,指着那金殿说:
“只要有你在身边,朕就觉得十分满足了。便是让朕用那金殿内的宝座换得与你厮守,也是心甘情愿!”
如今,海誓山盟犹言在耳,金殿里端坐的那人,却已一手将我推入地狱。
精巧的玉杯盛着加入了彼岸花的药水送到我面前,我接到手中,看一眼杯中褐色的药水,冷笑一声一口饮尽。
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如同一把钝刀子一点一点凌迟我。散功剔骨,是仙家最恐惧的折磨,那是实实在在的生受。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呵,当日你怜惜我的身体承受不住天界的仙气,硬是找齐天地间的灵物,配合着自身的法力为我脱胎重塑了仙骨。如今,为了那莫须有的罪名,又要费心炮制剔去仙骨的汤药,心里可有后悔?
血从口中溢出,我仍硬撑着不肯哀叫,模糊的视线中,那人一身明黄走近。药效尚未发挥到极致,我还能认得他。
怎么?还不放心,想要亲眼看我受刑是吗?剔仙骨,散法力,再受雷鞭三十,我焉有命在?还是说,你想要亲自动手,将我你这段不该有的情,彻底了断?
我摇摇晃晃退到诛仙台的边缘,朝着他,想要再绽出一抹他最爱的妩媚笑容,却胸中一疼,喷出一口血:
你若够狠,就将我打得魂飞魄散,否则,只要我还剩下一丝魂魄,总有一天要回到这里,血我之耻,毁你宝座,将你的天下,搅一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