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起苦思冥想,皆不知其所以然。一旁的阿朱眼珠一转,突然开口道:“诸位高人,小女子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萧峰连忙握住阿朱手腕,细细把脉,见她脉象平稳,沉着有力,松了口气,轻声说道:“你有孕在身,可莫要太费心神。”
一旁阿紫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头一偏,正巧看见李逍遥苦着脸,揉着肚子。李逍遥见她看来,做个鬼脸,阿紫连忙低头。
于公公笑着说:“萧夫人有何见教,还请说来,辽国南院大王世子妃的主意,咱家可是好奇的紧。”
阿朱轻轻说道:“敌人是如何行事的,咱们一时半会只怕想不明白,那是因为敌人行事之际,定然要设下种种陷阱、布下层层迷雾,以防我方识破。”
于公公深以为然,又听阿朱说道:“但咱们也不必费时费劲的去猜敌人如何行事啊!世人行事,皆有所求,我就不信敌人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穷极无聊的给咱们开了个玩笑。”
在场之人,皆是心思剔透的人物,于公公更是人精,听了阿朱所说,立时反应过来,说道:“萧夫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多谢!”
吴长风见大家都若有所思,他满头雾水的对着李逍遥说道:“李兄弟,你们又想明白什么了?”
宋长老脸色一黑,陈长老一把捂住吴长风嘴巴。于公公倒是无所谓,笑呵呵的命童贯拿了些酒食,分与大家,吴长风得了一大袋酒水,从此不再说话。
李逍遥沉吟道:“各位,我有个想法,还请大家伙参详一下。”
众人齐齐看向李逍遥,李逍遥缓缓说道:“现下大宋虽然也有种种弊端,但天下总算太平,大宋政治还算稳妥,若我是慕容博,想要恢复燕国,无论在大宋境内何处举兵造反,也是毫无胜算的。
既然在大宋难以成事,那就只能去寻外援了。这些年,大宋对上辽国或者西夏,虽然占不到什么便宜,但拥兵自守,还是绰绰有余的。可若是辽、夏两国一同大举攻宋呢?”
于公公面色难看,尖细的嗓子也不免沙哑道:“大宋即便能勉力应付,只怕也得掏空家底了。”
李逍遥眼睛一亮,说道:“是啊,大宋可战之兵尽数发往边境,旷日持久之下,中原腹地空虚,他慕容家经营百年,我就不信他们天天窝在燕子坞,只是苦苦钻研武功。”
萧峰满脸郑重,说道:“届时他若在山东河南举兵,轻则威胁京师,重则大宋根基不稳,立时便有亡国之危。”
李逍遥点头道:“便是退一步,他在江南起兵,也有机会割据一方,做几天土皇帝。”
他兄弟两人侃侃而谈,指点江山,一旁众人吓得面如土色,汗出如浆。吴长风酒也不喝了,对李逍遥说道:“李兄弟,你说的是否太过吓人了,事情真有你说的这般危急?”
于公公道:“那倒也不至于,不过若是真如李公子所说,他慕容家还真有几分机会成功。只是……”
阿紫连忙举着手说:“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他慕容家不过一落魄世家,如何能指挥的动大辽和西夏皇帝。”说完,她一脸得色,看向萧峰,谁知萧峰眼神炯炯,目不斜视,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垮了下去。
于公公击掌道:“着啊,所以他伪造了一个所谓的‘玄冰阁’,让咱家误将萧世子当做辽国坐探头子,咱们皇城司对待他国坐探,一贯不计手段,先杀后审,萧世子死在大宋皇城司手上,辽国的倾国之兵即刻便要南下了。”
阿朱心思灵巧,听了于公公说话,面色不免难看几分,犹豫说道:“咱们行踪,只有公爹知道。这事…”
“不,你们二位行踪,还有辽国皇帝也是知道的。”李逍遥说道:“大哥出事,萧老伯才会发狂,与辽国皇帝同心向南。若是萧老伯出卖了大哥,到时候就算大辽入主中原,天下归辽。萧老伯自家却断子绝孙,难道就很好玩吗?绝无此理。”
萧峰听了,只感到阵阵心寒,说道:“我与爹爹冒死为他平乱,他却如此……”想起自己与耶律洪基意气相投,两军阵前,结为兄弟,心中不免酸楚,说不下去了。
李逍遥说道:“于老师你可不是朝堂上的那群酒囊饭袋,敌国若是真有这‘玄冰阁’,绝无十余年来,你对此一无所知的道理。”
于公公说道:“这么说来,那慕容博应该是与辽国皇帝达成了默契,辽国送出萧世子性命,便可会合南院大王麾下兵马,又有了出兵的借口。如此一来,他将自家身份公之于众也就说得通了。”
李逍遥奇道:“这两件事是如何关联到的,还请于老师教我!”
于公公笑眯眯的说道:“李公子虽然聪明绝顶,但平生都是与豪爽侠气的英雄好汉为友,不知道卑鄙小人心中的鬼蜮伎俩。”
阿紫接口道:“李二哥,那慕容老贼这是在给辽国皇帝纳投名状呢。”她见李逍遥目光呆滞,摇头道:“怎的你们一个二个都是这么天真。”
李逍遥对阿紫道:“小阿紫,你给二哥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阿紫见他自认二哥,这第二条粗壮大腿摆在眼前,心中高兴不已,便费心解释道:“二哥,双方合作,首先双方实力要差不多,否则便不是合作了。那大辽皇帝,是天下间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他慕容老贼凭什么配与大辽皇帝谈条件?”
李逍遥说道:“那他将自家身份说出来,权势实力也不见有何变化啊,现在中原武林群雄群起围攻,他境况只怕较之于之前,还要更糟了。”
阿紫急道:“哎呀,二哥,你看啊,我要是大辽皇帝,我会想:你慕容家算什么东西?我出了兵马钱粮,费心费力,你躲在暗处,帮了我一个小忙,就想着割土自立,称王称霸?哦,若是事有不谐,我还得费尽心思重新缓和两国关系。你呢,摇身一变,又成了大宋武林名宿,德高望重,在江南潇洒自在,颐养天年?这没道理嘛。”
李逍遥呆呆说道:“所以慕容博就将自家身份公开,断了慕容家在大宋的退路,以此向辽国皇帝表示诚意?”
阿紫冷笑道:“只怕他还打着如果事败,便举家投靠大辽的算盘。”
于公公笑道:“小姑娘确实厉害,咱家佩服。”
阿紫一抬头,眼睛望天,傲然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当初为大辽皇帝平乱,我也是有战功的,现在我可是大辽堂堂正正的端福郡主。”
于公公郑重说道:“原来是端福郡主当面,失礼了。”他回过头来,对着李逍遥说道:“郡主所言,颇有见地。皇家最重颜面,只有你势穷来投,我酌情赏赐的道理,绝不会上赶着为他人作嫁衣裳。”
“况且……”他犹豫了片刻,看着李逍遥,对李逍遥说道:“况且咱家怀疑,那慕容博还有后招,说不定可以从西夏借力,这样他才算有了上桌下棋的资格。”
“西夏?……”李逍遥沉思良久,突然间灵光一闪,想到某个冰窖,连忙说道:“若是慕容复当上了西夏驸马,慕容博说动西夏国主出兵的机会大不大?”
于公公闻言,紧张无比,说道:“现下慕容复的身份可不是什么江南武林世家的公子了,而是与辽国皇帝有着默契的燕国皇家血脉,当个西夏驸马,这身份血统也算是名正言顺。况且那西夏国主也是个不安分的,慕容博若是和他做了亲家,左右逢源之下,只怕真能挑动辽、夏两国一齐攻宋。”
在场众人心头沉重,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奚长老狠狠一拳,打在一旁大石头上,那石头断成两截,碎末横飞。他恶狠狠的说道:“他奶奶个腿的。一个个的都有百十来个心眼子,我老奚脑子笨,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什么阴谋诡计,权势滔天,咱们豁出性命,与敌人轰轰烈烈打上一场,分个生死便是。敌人死绝了,任他多少阴谋也没用了,咱们死绝了,也就管不到那许多了,只能去到地下,向列祖列宗请罪。”
吴长老抱起鬼头刀,说道:“正是,咱们舍命一搏,将那慕容氏父子,西夏,辽国的皇帝统统宰了,让他们去阴曹地府商议大计去罢。”
于公公本来被奚长老几句话说得热血沸腾,然后听到吴长老所言,顿感哭笑不得。他摇头道:“诸位果敢勇烈,咱家佩服至极。可这两国博弈,可不能如此简单粗暴,还请两位英雄稍安勿躁,咱们再想个稳妥点的法子。”
宋长老瞪起眼睛,沉声道:“老奚,老吴,莫要发牢骚,咱们血战一场,轰轰烈烈倒是痛快了。可你们想过没有,若是咱们事败,三国纷争再起,祸结兵连,老百姓可没有你们的一身武功,他们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咱们几个老家伙到了地下,能闭得上眼吗?”
奚、吴两位长老低头耷脑,不敢说话了。李逍遥倒是哈哈一笑,说道:“若大宋上下,人人都如两位老哥一般,天下间又有谁敢来欺负大宋。”他对于公公说道:“现在该如何做,咱们这群江湖草莽可就麻了爪。还请于老师发号施令,在下绝无二话。”
大家眼睛一亮,纷纷看向于公公这位专业人士。萧峰拱手道:“萧某在大辽有亲人,在大宋有朋友,宋辽边境纷争百年,无数两国百姓互相仇杀,碾为肉泥,这等人间惨事,萧峰实在不忍再见,还请于老师出谋划策,消弭两国纷争。”
于公公见事情紧急,便开口道:“那咱家就僭越了。现下咱们有几件事火烧眉毛。第一件事,便是请萧世子速速北返,稳住令尊,只要辽国皇帝与南院大王不能同心,这南下之事,便做不得准。”
萧峰抱拳道:“喏!”他回头看向阿朱,满眼担忧之色。阿朱笑道:“夫君心怀天下苍生,莫要作小女儿状。”她又拉过阿紫,对萧峰道:“朝堂之事,阴谋多于勇武,阿紫心思灵巧,又擅用毒,且让她助夫君一臂之力罢。”
于公公看向李逍遥,对着少林僧人方向使了个眼色,李逍遥点头会意,对玄苦道:“还烦请几位大师,保护我大嫂安全,让大哥能安心北上。”
于公公接口道:“不错,萧世子夫妇若是能安全成功,辽国之危便可立解,还请诸位大师相助。”
玄苦道:“阿弥陀佛,玄寂师兄,你看…”玄寂沉吟片刻,点头道:“玄苦师弟,我知你何意,此事关系两国无数生灵,我便做主,咱们师兄弟四人保护萧夫人,往辽国走上一趟。”一旁玄难、玄痛齐齐念了声佛号,点头应下。萧峰见此,再无担忧,带着阿紫,扬长而去,仅存的三名契丹武士,草草包扎了一下,也咬着牙跟随萧峰而去。
于公公又看向丐帮四位长老,对宋长老说道:“这第二件事,便是要请丐帮相助。”宋长老郑重抱拳,说道:“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于公公说道:“还请丐帮能广撒耳目,细细查访,这中原与江南两地,是否有慕容家藏匿的兵马,此事一无目标,二无地址,这三嘛,随时都是性命之忧,不知丐帮……”
他话未说完,宋长老慷慨一笑,说道:“于先生莫要用激将法,我丐帮为国为民,从来不计生死,此事,我丐帮便应下了。”说完丐帮四位长老站起身来,对着李逍遥与于公公一抱拳,说道:“山高路远,保重了!”四人转头就走,不多时,已不见人影了。
于公公看向李逍遥,嚅嗫半天,说道:“这第三件事,却是有些难为人了。”李逍遥哈哈一笑,问道:“怎的,于老师是要在下前去刺杀西夏皇帝?”
于公公听了,哭笑不得,说道:“哎呦,我的李大公子,这等玩笑可开不得。”他见李逍遥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心思被他看透。说道:“咱家上次见那赫连铁树对李公子你恭敬有加,知道李公子身份不凡,本想着求你去当这个驸马,既破坏了敌人的阴谋,李公子也能美人在怀,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李逍遥笑道:“我与西夏太后娘家有亲,若论起来,那西夏公主还得叫我一声表舅,这驸马,我可是做不得的。”他见于公公面露失望神色,接着话音一转,说道:“讨老婆难,但若要当个搅屎棍子,那还不容易吗?且让我去西夏皇宫大闹一番,定要让慕容复断了做驸马的心思。”
于公公担心道:“若是难以阻拦,该当如何?”李逍遥目露凶光,恶狠狠的说道:“若是真的事不可为,哼哼,那西夏皇帝总不能招个死鬼当驸马吧?”
于公公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道:“咱家还以为李公子这位‘镇西戎’与他‘南慕容’英雄惜英雄呢。”李逍遥干笑一声,盯着于公公眼睛,说道:“行了,于老师,你装模作样的,不就是等着我说这句话么?这些弯弯绕,我不喜欢,却不是不会。咱们是朋友,以后有话直说就好。你又不是妙龄少女,与我这般你猜我猜的,咦,肉麻死了。”
他一转身,挥挥手,与童贯打了个招呼,骤然展开身形,飞掠而去。童贯见于公公站在原地,呆呆望着李逍遥离去方向出神,走上前去,说道:“干爹,咱们走罢。”于公公喃喃说道:“小童啊,你说咱们这等没了卵子的残废,也能交上朋友吗?”
童贯愣了一下,说道:“干爹,孩儿不知。不过这位李公子,似乎与众不同一些。”于公公不再说话,转身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