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中,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萧鸿远,神色复杂。
虽然心中的猜测让人心寒,让人无法接受,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不得不想。
“大将军,陛下…当真会如此心狠?他难道就不怕我军大败亏输,被世人唾弃么?!”
萧鸿远看了眼说话之人,又看了眼其余将领,扔下竹竿面无表情道:“谁会知道此间之事与他有关?”
“此战,本将军乃是主帅,若败,一切只会记在本将军头上,耻辱柱上所钉的也只会是‘萧鸿远’三个大字!”
“看来,那位陛下是大限将至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疯狂。”
众将不由沉默,悲哀、绝望的情绪开始在帐内蔓延。
“大将军,看来我们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一名将领苦涩摇头,随后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的爽朗一笑。
“不过能与大将军一道战死沙场,末将虽死犹荣!”
其余将领对视一眼,忽而神色一肃,目光坚定的抱起了拳。
“愿随大将军赴死!”
他们都是萧鸿远的亲信,也都是真正的铁血军人,哪怕被出卖,他们也从未想着投敌叛国!
萧鸿远哈哈一笑,却是摇头道:“何必如此悲观?这战场乾坤可还未定呢!”
众将不由一愣,数息后,一名将领激动且期待的问道:“大将军,难道您还有后手?”
“自然!本将军既然早就察觉到了暗中的凶险,又岂会没有准备?”
萧鸿远点头,神色自信。
“此战,本将军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若无意外,自然按照原计划进行。”
“若是出了意外,自然会执行第二套策略!”
说着的同时,萧鸿远拿起竹竿,开始在沙盘上摆推起来。
众将蜂拥上前,紧张的看着沙盘上代表己方各军的旗帜、兵偶不断变幻方位。
当萧鸿远停下动作,一众将领不由张大了嘴巴,眼中满是震惊与匪夷所思的激动之色。
因为,经过萧鸿远的调整后,原先的计划被完全反了过来,己方的各路大军没有一路朝这里逼来,反而直接绕道逼向了北方,将北方象征着大金中军的位置围了起来!
尤其是那两支早在七日前便已经消失的精锐骑兵,此刻也终于显现在沙盘上。
看它们的位置,一个是在最北方的蜀函走廊,另一个则从北面直插敌军中军后腰!
蜀函走廊乃是大金皇朝南部的交通要道,是大金军队的生命线,一旦蜀函走廊被封闭,那就意味着大金最为重要的一条补给线被完全掐断!
而从后方对大金中军发起致命一击的骑兵,也将给敌军带去噩梦!
如此一来,即便敌军中军不会被一战而破,其主力也必须迅速回援。
如若不然,待得敌军中军被吞掉,余下的主力也有全军覆没之危!
而如此险境,对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搞明白了萧鸿远的战略后,一众将领无不喜形于色,投以钦佩、敬仰的目光。
果然不愧是深谋远虑、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面对这等几乎是必败无疑的局面,竟还有手段逆天翻盘!
“大将军,威乎!”
“威!”
随着一人感叹出声,其余人齐声喝威,目光灼灼。
萧鸿远笑了笑,随后神色一肃。
“战略虽好,但要想达成,也没那么简单。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必须要死撑起码两日以上!唯有如此,各军方能就位。”
“我军虽占据了长岩坡的地利优势,但敌军规模太过庞大,在察觉异常后也必然会疯狂进攻,尔等可有信心抵御?”
“末将等必死战不退,与敌至死方休!”
众将齐喝一声,目光决绝。
“好!那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的骨头更硬!”
萧鸿远重重一拍沙盘,随后开始调兵遣将。
对于此战,萧鸿远没有将大越的军队考虑在内,因为他不信任对方,而且大越的战场距离甚远,双方也很难联动。
……
大夏,皇宫。
左植看着在卧榻边忙碌的御医,心思复杂。
陛下的身体本就一日不如一日,随着三位皇子先后殒命带来接连不断的打击,以及对身后之事的担忧,陛下终究还是躺倒了。
从几位御医的神色来看,陛下现在的情况怕是很有些不妙……
正在左植暗自叹息之时,殿外忽然传来嘈杂的阻挠声与喝斥声。
未几,一名内侍快步奔入。
“左掌殿,是骠骑将军,他死活都要面见陛下,看起来似乎很愤怒……”
左植眉头微皱,看了眼双目紧闭的夏永年,心中有些为难。
“何事?”
夏永年沙哑的嗓音忽然响起。
左植不敢怠慢,赶忙上前轻声回道:“陛下,骠骑将军求见。”
夏永年睁开眼睛,挥退御医后,朝左植抬了下手。
“扶朕起来。”
左植弓着腰上前将夏永年扶着坐起,并且垫好靠背让夏永年靠坐在卧榻上。
让左植将所有内侍、宫女、太医等统统清出去后,夏永年这才开口。
“宣。”
未几,一名须发皆白、目如凶虎的老者大踏步走入。
此人正是大夏骠骑将军、中方大营之统帅,夏德隆。
“陛下!许茂、程览之退,是不是您的命令?您为何要这样做?您知不知道,此举有可能让我军大败亏输,让大金的铁骑肆无忌惮的攻入我朝?!”
夏德隆进来之后,随意的拱了拱手,之后便盯向夏永年连声质问,神色无比愤怒。
夏永年勉强笑了笑,轻声道:“皇叔这说的什么话,朕与战场远隔数千里,哪里能指挥参战的将军?”
夏德隆牙齿咬的咯嘣响,怒意更甚数分。
“许茂、程览乃是我中军将领,若无陛下命令,他们何来的胆子敢那样做?陛下,我要一个说法,您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夏永年不由沉默,半晌后才长叹一声。
“皇叔啊,你有没有想过,朕若是去了,太子即位,我大夏会乱成什么样?”
“大将军一系兵权太重,太子、丞相他们必然无法容忍。届时,一个不慎,我大夏就要分崩离析!”
“朕…时日无多,在走之前,一定要解决这个隐患才行。”
“为了我大夏的长治久安,有些事,朕,不得不为!”
夏德隆眉头一拧,脸色难看道:“我没陛下想的那么远,我只知道,这场仗,不能输!”
“您这样做,若是累得我军惨败,又该如何?”
夏永年摇摇头,缓声道:“皇叔放心,不会出现这一幕的。只要大将军一死,这场仗,就该结束了。”
夏德隆虎目瞪大,又惊又怒。
“原来陛下发起此战,压根就没想着替三皇子、四皇子报仇,而只是为了除掉大将军?!”
夏永年重咳几声,虽然没有咳出血,但脸色却更白了几分。
“皇叔,为君者,一切都要以国家为重。为了我大夏之安稳传承,朕,即便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
夏德隆脸颊上的肌肉狠狠跳动几下,满腹的话语,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