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黄河冥钞

三辆车开着警笛,在路上呼啸而过。

车开出老城区,进入新城区。

路边没有了老城区那种老花坛,也没有了大松针树。

视线变得开阔,明亮。

老城区里多是那种六层,没有电梯的老商品房。一到新城区,就是一栋栋高耸如云的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土打造的商场,写字楼。

宽敞的大路,新潮的广告牌,等等总是能让惊悚的情绪得到缓解。

新城区给我的感觉就是,世上压根就没有鬼物。现代化的环境里,怎么可能会有鬼物这种无稽之谈存在?

世上没有鬼的认知,与我接触到了鬼物现实情况,不符合。

认知和我接触到的现实不符合,让我感觉很矛盾,很痛苦。

我为了摆脱这种痛苦,下意识的想到了苏虞开的“剧本杀”游戏屋。那样的游戏屋,就在这些高楼大厦里面。

去那里玩灵异游戏的人,多半是大学生,年轻人。像我这种二十七岁,快奔三了的人,思考最多的是如何生存。剧本杀的招牌就挂在那,但超过了三十岁的人,看到了也不会去不关心那些东西。更不知道,有一群人相信世上有鬼,他们对通灵游戏,乐此不疲。

而新城区,绝大多数住在高楼大厦的人,都是各忙各的,各玩各的。就算住在同一楼里的业主,相互之间也大部份不认识。要是有一个业主无声无息的死在了他家浴缸,相关部门把尸体拖走了。

住在同一栋楼里的旁人,下班回家,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楼里死过人。

第二天上班,在电梯里碰到了那个死掉的人。彼此不认识,所以压根不晓得自个撞鬼了。

如果在电梯里,问了一句死掉的人,你到几楼?死掉的人一言不发,也不会感觉意外,毕竟这是常态。

因为这一句话,死掉的人,跟着上班的人,一起下了地下车库。

上班的人也只会认为,大家都是去开车,不会知道他被鬼跟上了。

结果上班的人,在去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进了医院。

从开始到结束,出车祸的人压根不会意识到是这场车祸,是撞了邪。

相比农村,村里死一个人,很快全村人就知道那个人死了。如果模糊的瞧见了,或者碰到了,都会立刻烧东西给死掉的人。新城区现代化的环境下,只不过是相互之间变的冷漠,不认识了,造成了人鬼不分。以为没有鬼,并不是真的没有鬼。

我开着车,看着路上来往的车流,很快就把世上没有鬼这个认知与我碰到的现实状况,调节到了统一。

我能调节这么快,多亏了,我爷爷是个神叨叨的骗子,我爸是一个开灵车的。我打小接触的人和事,在这一刻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如果换成汪建,他父亲就是一个警察,不是秦绮罗这种六代仵作。汪建出生没有记忆时,他接触到的家庭认知,估计就是世上没有鬼这个认知。如果汪建踏上了修行的路。可以预见他碰到的鬼物多了,突然某一天,他发现他从小到大的认知,被他接触到的现实给颠覆了,一定会掉进内心的深渊,矛盾痛苦无法自拔。

三岁定八十,家庭出生带着的认知,这种最初的认知无法扭转。一旦被扭转,一定会留下伤疤。这道疤就像逆鳞,不碰还好,一碰,就会陷入内心矛盾和痛苦,并且一辈子如影随形。

修行,慎。

出生没接触过修行的人,别修行,会发疯。不疯魔不成活,修行第一个坎,就是疯魔劫。

我能描述出来的这些都只是一些皮毛,甚至我对这些皮毛的描述也不够精准。那一瞬间我产生的内心矛盾和痛苦,有大恐怖。深/入骨髓和毛发。很邪,很玄乎。

“呼……呼……”

我迈过了我修行中遇到的第一个坎,虽然满背冷汗,秋衣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但达成了认知和现实的统一,我感觉如鱼得水,神清气爽。

等我几口气喘均匀了,我拿了一根烟叼在嘴上,伸手到驾驶座和副驾中间的车屉,去拿打火机。

手在里到了一个冰凉的什么东西,像是手指。

这一个触碰,我浑身鸡皮疙瘩的飞快的缩回了手。

同时余光看到副驾上坐着一个穿红衬衣的女人。

她好像一直坐在那,又好像突然冒出来的。

女人长发披肩,姣好的脸蛋跟正常人没区别,这张脸,我也很熟悉,就是王艳。王师师冒充王艳的身份,顶着这张脸,跟我滚过床单。

王艳坐在副驾,红色的衬衣,像是在滴血一般。

雪白的长裤和跑鞋,透着一种刺骨的阴冷,好像结冰了似的。

红衬衣上的红,像血一样在蠕动,感觉像要入侵白裤子的冰冷。

白裤子的冰冷,好似要往上冻结衬衣的血红。

我一看到她,就想到了红煞和白煞,不管是红煞,还是白煞,按照民间的说法都是厉鬼。。

而她这一半红煞,一半白煞,不禁让我想到了另一个恐怖的东西:红白撞煞。

红白撞煞,一个是说红喜事和白喜事,两个队伍,在拐弯的路口碰到了。不管是发丧,还是娶亲,都是不能退的。这种情况,只能都往前走,结婚和送葬的队伍只能交叉而过。

红白撞煞在几十年前的过去,几乎不会发生。因为黄历上写宜嫁娶,迁居的那一天,必定是忌丧葬,动土。

结婚和出殡,都是人生大事,人们都会看黄历。

相反在现今,办红白事的许多人家,都不看黄历了,还说天天都是好日子。一不小心就造成了红白撞煞。

囍车,还有送葬的车,车队在路上交汇。

如果留心,会发现碰到了红白撞煞的新婚夫妻,将来不是生不出娃来,就是没三年就会离婚。如果是奉子成婚的,生出来的娃,多半有某方面的缺陷,是一个来讨债的娃。

碰到了红白撞煞的送葬的人家,三年内肯定会再死人,并且运气一天比一天背,过了三年才会转运。

这个事情很绝对。据我所知,就有好几个真实的案例,结果都是这样。我爸开了十二年灵车,他就遇到过几次红白撞煞。之后过后再去那个村开灵车,跟那些丧夫一打听,就听知道了那些人家的后续。

另一种红白撞煞,就恐怖了。

据说赣省,一个村里有人在河边,碰到过一身白的白煞,那村里还有人看到了一个红衣男孩。那个村子最后鸡犬不宁,最后活下来的人都是因为村子邪门,害怕搬出那个村了。没搬走的,全死了。

赣省跟我们省相隔几千里,当年这个事情也传到了我们这的殡仪馆。赣省那个红白撞煞的事情,是真邪门到了极点。

王艳这个半头红煞,半头白煞,我都没听说过相关的事情。

但我可以肯定,这东西煞气冲天,凶戾无比。

我甚至怀疑,王艳变成这个样子,就是王师师教她的死法,造成了她现在的情况。

王艳坐在副驾,看着抽屉里的打火机说:“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开车别抽烟,小心出车祸。”

听到她开口说话,我嘴里叼着的烟,一下掉在了裤裆上。幸亏没有点火,这要是把裤子烫坏了,还得出钱再买工作服。

我下意识的正要问她来找我干什么?

话到嘴边,我想到开A1灵车的第二条禁忌,不能跟副驾的人说话。

我就当王艳不存在的继续开车。

按照我的猜测,开A1灵车的禁忌二,不能跟副驾的人说话,是为了保证,副驾上出现的东西,无法对我造成伤害。

又或者说,只要我不跟副驾的东西说话,灵车就能保护我不受到伤害。

我心里反复的念叨:车叔,您已经服役五年了,每年最少拉两百具尸体。这么多年,横死的尸体拉了上千具,一定要照着我啊!

我不搭理王艳,王艳就像普通乘客搭车一般,坐在副驾上看起了窗外。

一路来到医院附近,我这一路都是提心吊胆。车要开进医院的时候,王艳突然转过头来,把手伸进了口袋。

她这一动,我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她从兜里掏出了一叠白钞。

白纸一面印着一艘龙船,龙船甲板上站着一只鸡,写着一元。

另一面印着黄河,还有红,黄,蓝三顶大轿子。

龙船,黄河,三顶大轿子都很模糊。但龙船甲板上的鸡,活灵活现。好像不是印在白纸上的,就是一只活着的鸡定格在纸上。

这张长方形的白纸,还散发着微弱的阴寒,就跟鬼物给我的那种感觉。

我不禁怀疑,这张纸上的鸡,就是一只死后的鸡,被封在了这张纸里面。

这该不会就是冥币吧?

以一只鸡为标准,为一块钱?

这不是我乱猜,祭祖都是烧鸡。有钱的供猪头。如果是大祭,马,牛,羊,鸡,犬,豕,六畜齐全。其中的豕就是鱼,就像过年,有些地方,鱼放在桌上是不吃的,那是给祖宗用的。当然鱼留着,寓意年年有余,那是属于祈福类的讲究。

从祭祖这点上推测,封印六畜造冥钞,很可能。

因为鬼物是吃鬼物的,这不单是钱,还能直接吃。

还有白钞上面印的龙船,黄河,红黄蓝三顶大轿子,让我一下想起了黄嫁衣,红嫁衣,还有蓝嫁衣。还有那个民谣唱的:陈大少爷三代绝种天不收。张,李,王,徐的后人,一个也别想溜。

想到这个诅咒,我紧接着我又想到了蓝嫁衣教我的通灵决,十年阳寿换一次她出手,我可以活到四十八岁。嫁衣那边暂时不用担心,要提防的是张,李,王,徐。难怪这四家的后人本事不小,却只想着弄死我终结诅咒,而不是去解决黄河嫁衣这个源头。就凭这白钞足以说明我是个软柿子,好捏!

对于张,李,王,徐的后人总惦记着弄死我这个事,从太祖论持久战的胜利方针来看,比敌人弱的时候,就要学会扬长避短。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看谁命更长,看谁先熬死谁?

很明显,我相对张,李,王,徐的后人,明显我处在劣势。太祖这个胜利的方针,能做为指导思想。毕竟太祖那是打天下用的,天下都能赢回来,借鉴一下用来对付张,李,王,徐四家的后人,绰绰有余。

抱紧A1这条大腿,老实开灵车,长本事。一群躲在暗中的老鼠伸手过来,就配合A1砍掉对方的手。此消彼长,一年耗不死,那就两年,过程会有波折,但胜利肯定在我方!

我看着白钞,想到了这么许多东西。

王艳数出了十张白钞递过来说:“多谢你把我从水井里捞上来,让我解脱寒水浸泡之苦。我给你十块钱,咱们不拖不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