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眯着眼睛,入眼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白,但身上的暖意让他很是舒适,而且此时已经能正常呼吸了,在适应了光亮之后,他首先看到的是白净的天花板。
他忽地坐了起来,使劲眨了眨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盖着印有蓝白条纹的被子,接着四顾之下看到的是熟悉的床和路飞咧嘴笑着的海报,还有一张感觉很熟悉的脸凑近他嘴唇张合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有些茫然,不是很确定自己在哪,然后重重的扇了自己一耳光。
“啪!”
响亮异常。
半边脸随即肿了起来,但痛觉却让方仁激动得手舞足蹈。
“哈哈,哈哈哈哈,是寝室没错,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原来只是个梦!”
“我X,方仁,你小子是不是睡傻了,大清早的鬼喊辣叫什么——”是个沉稳的熟悉的男人声音。
方仁听到前半句,拍了拍头才反应过来,在床边冲自己说话的是室友陈子然,随即一把将这个身强体壮的帅气室友的右手抓住,上下摇晃着哈哈大笑道:“陈五秒,真的是你,我他娘的终于回来了,哈哈哈哈!”
“你小子发羊癫疯了?”陈子然甩开方仁的手,一脸鄙夷的说,“咋了?做春梦做一半发现是大老黑?那不正是你朝思暮想的对象?犯不着打自己吧?”
“大老黑个屁,真要是大老黑就好了,不、不对,呸!那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噩梦,我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恐怖的梦。”想起那些黑西装和那个被杀的人,方仁仍心有余悸,这些人可比楼下的黑狼狗可怕多了!
大老黑只是要吃肉,黑西装是真要命。
还好,只是个梦。方仁长舒了口气。
“瞧你那熊样,一个梦吓成这样,这是我们534的风格?”陈子然依然是一脸鄙夷,“这要被其他班知道了,兄弟们的面子往哪搁,不是我说……”
方仁知道陈子然的脾气,接下来必定是一番老妈子话,况且现在已经知道了昨晚的经历只是个梦,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赶紧叉开话题道:“几点了,今天什么课?”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早上是弥勒佛的课,我靠,8点20了,十分钟!快快快,赶紧起来上课去,错过点名挂定了,补考都不会让过的,只能重修!”说完陈子然对手心哈了两口气,分别挨个给其他两个死猪一样的室友几耳光的贴心叫醒服务。
成功的岔开话题后方仁也迅速的穿上衣服,顾不得洗漱,抓起课本就和其他三人风风火火的往教学楼赶。他们四人是气喘吁吁地踩着铃声进教室的,教室里的座位除了靠近讲台的前两排之外全都坐满了——没人敢逃弥勒佛的课!当然,也没人想听,他们也一样。
四人硬着头皮坐在第二排,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弥勒佛的本名叫林勇志,平时笑眯眯的,胖脸后的耳垂异于常人的大,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外号也由此而来。
但这是弥勒佛的表象,他在水电学院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凡是逃过他课的或是得罪过他的学生无一例外的全都挂了,据说还有几个学长直到毕业后都还没有重修合格,至今毕业证仍被扣在学校,有个甚至还在读“大八”。
种种“光荣事迹”让整个水院的学生谈之色变,就连其他院系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这节课是大课,几个专业的一块上的,两百多人。方仁四人装模作样的翻开书,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而这时,弥勒佛也开始了他的惯例点名,人再多他都会坚持点完,被人投诉了几次,但他是技术大拿,院长都拿他没辙。
不过点名嘛,就能少上几分钟课,还可以看看乐子,所以大多数人都是不抗拒的。
点名的结果出人意料,这堂课竟有高达五人没来,要知道平时有一两个人请假没来都算是不得了了,但这五人竟然全都没有请假!弥勒佛并未因此发怒,点名的时候他已经笑眯眯地在名册上做了标记,堂下的学生们看见他低下头圈点名册时,已经想象到了五人的下场。
因为坐在前排,整堂课方仁四人都得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这堂课对同为学渣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终于挨到下课,几人恨不得飞出教室,然后去堕落街好好吃一顿。
从教学楼出来后,一路上方仁听到最多的话题就是今天那五人没来上课的事情,有三个居然还是学霸。
这是有些反常。
不过考虑到刚开学没多久,加之这两天天气还未转暖,兴许只是赖个床,所以他也并未多想。
下午没有课,几人吃过饭后,陈子然去球场打球去了,不过说是打球,实际上是跟他的女朋友万芳厮混,走之前还不忘语重心长的跟方仁哥三说该找女朋友了之类云云,三人越想越起,一人对他屁股上来了一脚之后,才放他离开。
李时钊圆脸里的小眼睛露出一百二十分的自信,笑道:“我的泽丽练出来了,一打九不是问题,走上大分!”
“吼吼,我的男爵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钟一鸣显然也不遑多让。
方仁立即以困为由,拒绝了这场注定掉段的战争。
在两人勾肩搭背离开后,方仁反倒有些百无聊赖,想来想去也没个去处,昨天没睡好,还是选择回寝室补个觉。
到寝室楼下时,方仁看到门口停了两辆他们医学院附属医院的救护车,两个白大褂抬着担架正从寝室楼大门出来,学生科的科长、保安和宿管阿姨站在门口维持秩序,门口围了很多学生。
见这么大阵仗,方仁一下子不那么困了,也站到一旁当起了吃瓜群众。看了一会他才发现不对劲,担架一个接一个的抬出来,已经是第四个了!
方仁瞄了瞄人群,看到了水工1班的同学老林,虽然关系半生不熟,但他还是上前低声问道:“老林,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学生需要急救?”
老林直勾勾的看着被抬上救护车的学生,神色有些惊恐,方仁连问了两遍他才注意到,见来人是方仁后正了正色也低声回答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这几个学生没去上课,他们的室友起初以为是睡懒觉也没管,中午上完课回寝室才发现还躺在床上,怎么也叫不醒。”
说到这,老林刻意再压低了声音对方仁说道:“听说这几个人全都变成了植物人。”
“植物人?”
方仁想起自己那还在医院里躺着的植物人爷爷,方仁的声音不由控制地拔高了些。
随即他的右肋就被老林的左手肘撞了一下。
“小声点!别害我啊你。”老林低着头压低了声音。
方仁这才注意到不少人的目光聚集过来,包括带着袖章的学生科长也看向他们这边,就像猎人在寻找猎物一般。
救护车装上人后轰鸣而去,学生科的科长向在场的学生说这几个学生只是食物中毒,警方会参与调查处理,让学生们不要乱传,否则将按校规严肃处置,最后是重重瞪了方仁一眼后才离开。
见没热闹看,大部分学生也就离开了,毕竟堕落街那卫生环境糟糕透了,发生这种事也不算稀奇,大家想的都是只要不是传染病就好。
“实在不好意思老林,我还没见过这档子事,被吓了一跳,哈哈。”
老林没说什么,神色严峻地摆了摆手,也匆匆离开了。
见门口剩下几个学生没有离开,似乎是那些被抬走的学生的室友,方仁上前挑了一个四肢发达的八卦道:“同学,他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学生打量了下方仁,答非所问道:“咦?你是陈子然的室友?他下午打球不?”
“他接女朋友去了,说要打。”方仁又追问道,“你室友是不是也被抬走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人这才反应过来,不控制声音地忿忿道:“学生科根本没说真话,何定松根本不是食物中毒,昨晚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完饭还去打球了,完了还去澡堂一起洗澡回的寝室。”
“何定松,何定松?是不是上个学期我们入学的时候发表新生讲话的那个?”方仁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浮现出这个人讲话时的样子,同时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想。
“对,就是他,水资源的学霸!”男生肯定道,“昨晚我们先睡的,他熬夜刷题,早上叫了几下就他没醒,我们想着他学晚了也就没好再多喊,中午回来发现他还睡在床上,就去叫他吃饭,可是怎么也叫不醒,然后我就去找宿管阿姨了。”
说着,这个男生压低了声音,“你看我这身体杠杠的,他这是一点症状都没有啊,我感觉不是什么食物中毒!”
方仁如遭晴天霹雳愣在原地。
在他的脑海里,何定松开学典礼时讲话的样子,和昨晚巷子里消失的那人的样子,开始重叠。
两张脸最后叠加在一起,重合率之高让方仁心惊,甚至,恐惧。
难怪那声音有些熟悉,那张脸也似曾相识。
虽然时隔开学典礼已经几个月,记忆有些模糊,但这个何定松,极有可能就是昨晚巷子里的那人!
为什么他变成了植物人?
难道那一切不是梦?
向那个学生道别后方仁有些魂不守舍的回到寝室,他心乱如麻,已没有心情睡觉,脑海中全是何定松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如果那不是梦的话又是什么?
这种情况彷如灵魂穿越然后被消灭,回不到身体然后变成了植物人。重点是还会不会去到那里,遇到了那些黑西装又该怎么办?
方仁明白,这种事说出去根本没人会信,就算是真的也没人能帮到他。
梦这个东西,连环梦都有,这种有关别人的梦也不是不可能。这么多人的事件,校方和城市领导也不会坐视不管,早晚会出公告的。
不管怎么说,他早上是正常醒过来的。
“还是去放松放松吧。”
方仁强打精神,直接到网吧找钟一鸣和李时钊,但一去就看到两人基地爆炸后屏幕上弹出大大的失败,心里有些打退堂鼓,可在二人挥舞着拳头的“盛情”邀请下,他还是硬着头皮刷了台机。
一下午的时间,他都异常投入,甚至班长老余打来的几个电话都没有接到,但就是这样他还是从翡翠1急速到了翡翠3,征战在钟李二人的叹息声中就这样遗憾结束。
二人拍着肩膀安慰他,请吃了碗豆角腊肉盖饭和半斤小金桔才算了事。
回到寝室,方仁感觉莫名疲惫,在床上坐了一会,终于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沉睡中,一阵熟悉的窒息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