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无功不受禄

周默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回乡，而是专门留在南充国，一边协助维持县中秩序，一边照顾张嶷养伤，希望他能尽快恢复。

经过昨日山贼洗劫，县城中大量房屋被烧毁，街上一片萧条，一些胆大的流氓泼皮开始趁乱抢劫偷窃，百姓们依旧人心惶惶，不敢出门。

县衙已经基本停摆，县尉久寻不见，可能已经畏罪潜逃，周默便命老穆带一些人，暂时充当县兵，以维持县中秩序。

同时命人快马前往阆中，面见巴西太守阎芝，说明南充国贼人造反的情况。周默专门强调，一定要将谯尚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告知于阎太守。他是谯尚的顶头上司，由他来处置，自然是最为合适不过。

朗星已经把这次周默回乡随身携带的钱财，全部赏给了昨晚一起击退反贼的民众们。

甚至还有些不够，欠了一些钱没有付清，周默姑母听闻，亲自掏腰包，补足了差额。

隔日，阎芝派兵三百余人，来到南充国。士兵们修补城墙，帮助民众修缮房屋，加强县城戒备，巡查搜捕藏在县城中的贼人余党。

又将谯尚押回阆中，收付有司问罪。

关于谯尚将被如何处置，周默稍微打听了一下，心中大为不悦。

虽然他清楚，以谯氏的能量，即便他周默不包庇谯尚，也不代表谯尚就会无人照拂。

但他没想到，对于谯尚的事，最可能的处罚，只是撤职而已。

在周默看来，撤职，甚至都不能算作是处罚。

一年半载之后，等风头过去，便可通过他谯氏在蜀中庞大的关系网络，经过一番运作，转任他职。

谯氏家族的能量之大，远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面对这种情况，周默也只能无奈叹息。

豪族的发展壮大，是这个时代的历史主旋律，想要抑制豪族，绝非一朝一夕便可成功，即便周默将事情报告给诸葛亮，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朝廷无论是征兵、派役还是收税，都离不开这些豪族的支持配合。

……

张嶷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经过几日的相处，张嶷对这个名声极大，权势极重，但却十分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周默，亦颇有好感。

甚至二人年纪也差不太多，只是他张嶷只是个县功曹，而周默却已是先帝托孤四重臣之一。

但张嶷有点想不通，这个周默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自己卧床养伤期间，他不仅派了一名医术高超，性格又极为温柔体贴的女医官照料自己，又几乎日日都要亲自来两三次，每次都不空手来，送来各种高级吃食，补品，都是张嶷见过没吃过，或者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总之一看就很贵。

自己是救了他的姑母，没错。但总感觉，自己就算救了他的亲妈，也不过如此了吧？况且，据张嶷观察，这周默他和他姑母，似乎也并不是很亲近。

张嶷性格正直，不愿无功受禄。这一日周默又来送吃的，张嶷便道：“周将军，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些日子，你对我实在太好，嶷心中有愧，惶恐不安，还请周将军将这些东西收回吧，以后也不要再送来了。”

“什么？”周默道，“那怎么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吃点补品又有何妨？吃了这些东西，你才能养好身体，养好了身体，才能为国效力，建功立业啊！”

张嶷道：“嶷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君居庙堂之高，而吾只是县中小吏。若非君有大事相求于我，我实在想不通，我如何配得上这样的礼遇？君不妨直言相告，即便刀山火海，只要我张嶷能够办到，必在所不辞！”

“没有。我还真没有事有求于你。”周默道，“如果说非要有的话，那就是一句冠冕堂皇之大话，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

“但说无妨。”

周默缓缓道：“吾欲追随丞相，继承先帝遗志，剿灭曹贼，复兴汉室，以成大业。那日见君于县衙门前以一当百，手刃贼人数十人，纵古之英雄在世，亦不过如此。默一见倾心，仰慕之情溢于言表，故令君心生迷惑耳。默只希望，君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共图大业，以隆季兴之功，著勋于竹帛也。”

“哈哈哈。”张嶷大笑道，“君何不早说。”随即倒头拜倒，言辞恳切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立不世之功，以升天子之阶。君之所愿，亦某之愿也，某愿追随，以效犬马之劳。”

周默大喜，亦叩首回拜。

二人相见恨晚，当日议论天下大势，直至深夜，当晚则共卧一塌，抵足而眠。

第二日，周默即上表朝廷，表奏张嶷之功，奏请朝廷，封其为佐军司马。

诸葛亮等人见是周默举荐，又听闻张嶷之事迹，的确英勇无比，令人击节称赞。经过简单协商之后，很快便批准了周默的奏请，封张嶷为佐军司马，统兵五百人，归于周默账下。

……

张嶷的身体，仍需好好休养。但周默亦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于是数日之后，周默便向张嶷告辞，匆匆出发，前往阆中老家。

周默离开阆中，已经一年有余。

穿越亦是在离开阆中之后。

因此，这其实算是他人生第一次回家。

尽管记忆中已经知道周氏在阆中权势之盛，但亲眼一见，依旧惊叹不已。

阆中县城之内，有将近一半的房屋，都是他周氏的宅子或产业。

阆中最大的宅子，不是太守府，而是周家族长周群之私宅。

阆中最众的人马，不是太守府的府兵，而是周氏族中宾客及依附民组成的私人部曲。

周氏族中，僮仆过千，族长周群喜好天文占卜，于县中最高的小山之上，修建了一座豪宅。宅中建一阁楼，高达数丈，远远望去，直入云霄，蔚为壮观。

周群命奴仆们每日里轮流登上此阁楼，记录星图气象，十余年来，从未有一日中断。

一年多前，周默才刚刚加冠，便由周群安排，前往夷陵军中历练，在后勤上担任一小小屯长。

周群本只希望，军旅生活能磨砺一下此子的贵公子习气，为今后担当族中重任，打好基础。

没想到，此子尤其出息，败军之际，竟能一路青云直上，不到一年的时间，竟成为刘备托孤四臣之一。

甚至刘备还命太子刘禅，对周默以兄事之。

要知道，此子才刚刚二十岁出头，这是何等的际遇？

纵使他周氏家大业大，但族中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又是何等的殊荣？族中之人，谁不是奔走相告，觉得自己也跟着沾了光？

“只是，这小子毕竟还是年轻，飘了，以为他当了大官，就能为所欲为，居然敢不告而娶？可怜他家中寡母，听到这个消息传来，整日里以泪洗面。如果不给他个下马威，压压他的骄傲之气，以官场之险恶，怕是这小子将来必吃大亏啊。”

阁楼之上，周群听说自己的侄子即将回家探望，轻抚长须，暗自寻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