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晦这边风光满面,余玠那边却是“泪流满面”了。
当然,也不至于流泪这么夸张,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嘛,余玠到底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即便遇挫也不至于轻易洒泪。但实际上,此刻的余玠要比流泪更加痛苦。
一方面,他害了重病,这就已经叫他痛苦了;作战不利,这又是一层;最后,后方也就是川蜀的多座城池被攻破,这才是最让余玠悲痛的地方。
虽然一开始接下这个援助大理的职责,余玠心里是不愿的,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不愿的,可打了几,效果还不错。哪成想外边人没造成阻力,倒是自己人造成了阻力。
官家发粮饷,或者应当说朝廷发粮饷,却是拖拖欠欠的,没有强大的后勤,想打好仗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也果然,不久就败了,不过好歹还能苦苦坚持一下,但又哪成想四川被攻……
这一系列,任其一放在某人身上,就足够叫他头疼了,可余玠偏偏全都遇到了。
生不逢时、时不利己、天不助我……
这或许是余玠最无奈的无奈。
其实,余玠倘若再往好处想想,或许可以找寻到一丝安慰:因为,若不是当时赵孟启尽全力保他,他余玠估计早就死了。
不过,余玠虽这么想,可心里却是愈发的悲凉……
余玠这回大败,甚为恼怒,甚至于没有派人同大理说什么,就直接班师回川去了。而大理方面,还指望着余玠的蜀兵帮忙打蒙古人呢。
可接连数日,都没等到一个人来援助,最后无奈得自己派兵抵抗蒙古。也就同时,他们知道余玠已经回去了。
“宋人,果然就是背信弃义!也难怪宋人都是天生的窝囊!”
这句话,早已蔓延至整个大理军中。是谁第一个说的,早没关系了。
余玠一行人用数日匆忙赶回去,人劳马顿,四川情况又极为糟糕,甚至于可以说是无力回天的感觉了。
当然,余玠不会放弃,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要倔强下去。
“蒙古人,到底是高我余玠一筹。四川如今模样,全都怪我,若我早想到蒙古撤军是来攻打四川的,就绝不至于如此……”余玠躺在马车上艰难说道,嘴唇早已干裂,浑身无力,他早已经没法骑马了。
“将军别这么说,其实还是蒙古鞑子太过狡猾,才叫他们得逞,再者说,这也不是将军一人的责任,我们都有责任……”王惟忠道,心里只是担心余玠的安危。
“想我余玠,当年受官家亲命,管治四川,然后巴蜀,至今已有十四年了。中间大大小小战役有几百战,也是多胜少负,如今,却得此大败,惭愧,惭愧……”
“将军的辛苦别人是难以体谅的,如今的大败,绝不能怪将军,将军千万别过于自责。”
“我只是感叹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一副病体,又如何能够对抗得了蒙古大军?唉,事如此,非我愿!”余玠说起来,同时也咳嗽起来。
余玠一行人回去之后,余玠顾不得治病,而是躺在榻上,然后先将防御事务都安排妥当,接着才敢叫郎中过来给他看病拿药。
“但愿这些能帮的了四川,帮的了大宋。”余玠感慨道。
“一定会的。”王惟忠、朱文炳、张实等人都纷纷道。
~~
过了几日,余玠觉得身体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许多,以至于他能够站起身来。
“来人,为我穿甲!”余玠吩咐道。
这么一说自然叫大家都慌张起来,余玠好转不过几天,这么快就要披盔戴甲的,太过着急了。
“将军,您身体才刚好些,还不能够穿铠甲。”
“是啊,将军,不急于这一时,将军还是等身体再恢复一段时间再着甲吧!”
余玠舒缓了一口气,不紧不慢说道:“我这几日一直躺在榻上,想了许多,总觉得一直躺着无所事事,不适合我。你们既然都称我为将军,那我当然应该做点将军该做的,不应该一直躺在这。别废话了,给我穿甲!”
余玠都这么说来,大家自然拗不过,只能依从了余玠将军。
就这样,余玠穿上了他梦中都想穿的铠甲,不过铠甲沉重冰凉,余玠穿上之后,还是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许久。
“将军,要不咱们脱了这甲吧?”
余玠一边咳嗽,一边摆手道:“不用。”
“将军,你身体尚未痊愈怎么能够轻易着甲呢?”王惟忠担心地道。
余如孙也在一旁同意道:“是啊,爹可别弄坏了身子。”
而这些侍从们也聪明,知道自己劝不了余玠,便找来王惟忠等人过来规劝余玠。
“没事的,没事的。”余玠缓了几口气说道,“反而穿上这副盔甲,我觉得浑身更加自在了。”
王惟忠和余如孙当然知道,这只是余玠担心四川安危的表现,他这几日虽然一直躺在床上,实际上却睡不好,因为心情沉重,担心的太多了。
王惟忠安慰道:“将军也莫过操劳,四川城池还是守得住的,只是那些失去的城池,收回来暂时恐怕还做不到,不过守住一定可以。”
“嗯,这就好,能做到这样,当下也够了,不过,只是当下而已。”
须臾。
“报!四川宣谕使余晦已到城下!”
“余,余晦?”余玠一惊。
王惟忠、余如孙也惊。
众人皆惊。
“听余晦部下所言,余晦乃官家亲自任命,专程过来帮助将军守卫四川!”
余玠脑袋一凉,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最糟糕他最不想见到又时时担心见到的事情终于出现了。
余如孙虽然吃惊,却与余玠和王惟忠不同,他还欣喜说道:“太好了,官家终于舍得派人来帮我们了!”
余如孙这么说完,却发现余玠、王惟忠都不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余如孙自顾自小声说道,像是受了委屈一样。
余玠拂面感慨:“官家到底还是信不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