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猜想

第二天,听星跟着听江一块儿出了门,听江骑车送她上学去了。

“星星,今天晚自习下课,我来接你,以后每天晚上,爸爸都来接你,放学早的话,记得等爸爸啊。”

听江在学校门口一边帮着听星整理好书包,一边耐心地嘱咐着听星。

听星木木地点头回应着,转身就离开了,表面毫无波澜,心里却早已翻腾汹涌,无比愤怒,暗暗想着:【看你们能表演到什么时候!】

昨天邢空四人走后不久,听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满头大汗,是个噩梦,梦中重复着早上爸妈死去的情形,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星星,醒了?饿了吧,起来吃点东西吧,快中午了,今天我们就不去学校了,在家休息一天,你爸爸已经帮你请假了。”

蔺雪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听星不敢声张,她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是被控制了,她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意识却能清晰地感知着一切发生,能听见,能看见,就是动不了,说不出自己想说的话,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好在现在恢复了,避免再次被莫名其妙地控制,当下只能假装听话。

在警局会议室里,孔飞调出监控,“邢队,听星一家所住的小区是老小区,不是每层楼的楼道都有监控,他们所在的楼栋,只有一楼的楼道口有监控。经监控拍摄到的画面来看,听星从五楼到达楼下的时间是5:54,停了大概一分钟,又上去了,再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手上拿着手机,边跑边哭,这个时候正在与接警员通话。”

邢空眉毛微皱,“小林,小区公园的监控呢?”

林清将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成当时的小区公园监控画面:“经监控拍摄到的画面来看,听星出现在小区公园监控里的时间,与她离开一楼楼道口的监控时间,中间的间隔按平均速度来算,是对得上的,而且那个时候,她也确实仍在与接警员通话,直到我们到达,跑来求助,接警处的通话记录是可以佐证的。”

随后,孟楼向邢空展示在盯梢期间合法调取到的门铃录像,“这段录像来自听星家的邻居,住在对门,恰好安装的是智能可视门铃,录像显示听星离开时,门是关了的,而听星第二次回家时,门却是开着的,但在这期间,这门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开的,后面也录到了听星敲门求救,只是刚好那家人不在家,直到听星哭着离开,她家的门也是开着的,同样,接警处的通话记录是可以佐证的。”

邢空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三段录像,你们都有什么想法?”

林清抿了抿嘴:“师父,我觉得应该找个机会当面问问听星,跟她再聊聊。”

孟楼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我和小孔在盯梢时,一整天也没什么异常,蔺雪一如既往地去购物买菜,听江也直接去上班了,今天早上,听江还骑车送听星上学去了。”

邢空:“行,小孔,你呢?”

孔飞不自觉地用手指来回揉搓中性笔:“邢队,我觉得…疑点有很多。”

邢空眉毛微挑,将椅子转向孔飞:“说说看。”

孔飞用手将椅子往桌子前拉了拉,身子坐直:“第一,门开和关的问题,第二,我们到达后,听星父母一脸淡定和茫然,假如听星说的凶杀案不存在,那听星第二次折返,呆了二十几分钟,都快半个小时了,又在家用她爸的手机报警,又敲门求助邻居,又哭着离开,这几件事情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吧,可听星的父母呢?在几个监控里一个身影都没有,也不劝阻,也不追上安慰,这合理吗?这是一个正常父母会做的事情吗?”

林清举手补充道:“不仅如此,听江的手机在听星那里,他都不知道,甚至看到我们时,还问听星‘不是上学去了吗?’这话说得好像听星第二次根本没有回来过一样,还有最后听星的反常表现,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或者说,像是被下药控制了一样。”

孟楼点头表示赞同。

邢空看着三人的表现,很是欣慰,顿了顿说:“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相信听星爸爸说的话?听星患有癔症的诊断证明书,我们从第二医院的医生那里是得到了证实了哦,再加上医院的监控也没有作假,所以…结案吗?”

此问题一出,三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会议室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林清实在没忍住开口:“师父,我想去学校找听星,跟她聊聊,可以吗?”

邢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算是默许了。

林清高兴地站了起来:“谢师父!”

说完,会议室的四人都笑了。

下午两点多,林清来到学校,先去找了听星的班主任莫陌老师,从她那里了解了一些听星在学校里的情况。

据她所言,听星在学校表现很优秀,成绩也很好,没有什么异常行为,也有固定的几个好朋友,没有什么所谓快高三了,学习压力大的焦虑表现,以她现在的成绩,考个好点的大学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些情况,虽不能证明听江说的话全部有问题,但能从侧面证实他说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

林清将笔记本重新翻了一页,再次打开录音笔,追问道:“莫老师,你对听星的父母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吗?”

莫陌思考了一会儿,说:“听星的父母,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就是每次开家长会见过几次,他们挺爱听星的,感觉跟听星也没什么代沟,听星有个好朋友,叫路果,她应该对听星家庭情况更为了解,你一会儿课后可以去问问。”

林清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写下路果的名字,关掉录音笔,合上笔记本,起身道谢:“行,谢谢莫老师,那就不打扰了,等会儿,带听星去趟医院,现在就算是提前请假了。”

“好的。”

课间铃声响了,莫陌起身与林清一同离开办公室,忽然想起:“对了,要说异常,只有昨天听星莫名其妙地请假了,说是生病了,今天早上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很多老师都向我反映过,她原来很少请假,应该说从高一到现在,她就没有请过假,只有昨天。”

林清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谢了。”

林清与莫陌分开后,找到了听星,听星对林清的到来感到很惊讶,林清简单地跟她聊了一会儿,表示如果要证实听星所言的可靠性,需要带她去医院做体检,准确来说是要做一次精神鉴定,不曾想,听星没有如听江所说的那般抗拒,反而很配合,因为听星也想要知道真相。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听星与林清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等待结果。

“小林姐,我以为你们不会管我了。”

听星表示很庆幸,但又觉得委屈无助,低着头看着地板。

“听星,我们不会随意就给一个案子下结论,只要有一个疑点,我们就一定会一直查下去,直到查明真相为止。”

林清温和地安慰着,轻轻地拍了拍听星的手,让她放心。

“谢谢,姐姐…我能知道邢叔叔对那个…我爸所说的话是什么态度吗?”

听星抬起头,她对林清有所保留,没有提黑袍男子,没有提父母被杀害的真实情境,没有提被控制后的意识清醒,因为她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可信,直勾勾地盯着林清的眼睛,像是要看穿什么似的。

林清明白,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听星的顾虑,更像是一种试探,是听星对警方态度的试探,便对她如实相告了。

“师父…也就是邢队,他对你爸爸说的话存疑。”

“原来如此,谢谢你们…不过,他们真的不是我的父母…”

听星低着头小声反驳,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迷惘与绝望也随之消散,她更加坚定自己要找出真相的决心,她不会让她的父母无缘无故地消失,她坚信,倘若犯罪存在,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报告出来了,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只是有点低血糖,精神鉴定为正常,思维逻辑清晰,表达流畅,除了情绪上有些激动,并无其他异常。

邢空看着林清发来的鉴定报告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迷雾愈发加重,听星到底有没有癔症?上周日的一家三口又是怎么回事?听江与蔺雪若是真的死了,那家里的他们又是谁?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完美的替身吗?

【这样的话,还是得从听星的父母入手。】

邢空不相信会有毫无痕迹的完美犯罪,既然有替身,那一定就会有真身,也就一定会有把柄露馅。

“听星,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是留宿学校…不过…”

邢空在电话里沉默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于保障听星的安全来说,是不负责任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邢叔叔,我不住校,我要回家,回家才能找到证据,才能找到真相。”

听星说出了邢空的真实想法,并让他不要对此感到为难,听星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好…”

邢空也不过多纠结了,语重心长地嘱咐着:“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回家好好观察,他们既然愿意替身,那就一定有什么目的还没有到达,你回家留意留意,也好好回忆回忆,你父母有没有特别提过什么;不过,不管你发现了什么,都不能轻举妄动,你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找机会告知我们,知道吗?”

“知道了,邢叔叔。”

林清将听星送回学校,便离开了。

晚自习时,听星心情低落,今天一天的课,她都听不进去。

她的好朋友路果,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不太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导,只能陪在她的左右。

听星看向窗外,天色渐暗,身边的一切喧闹,仿佛都与自己无关,脑子里一遍遍回想起,爸妈死在眼前时的景象,眼泪不自觉地滴落,两天的逞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路果默默地递来一张纸巾,听星转头看向路果,“果子,你说,人死了,会被清除得一干二净吗?”

“什么?”

路果有些疑惑,不懂听星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没事儿…”

听星接过纸巾,擦了眼泪,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星星,我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人死了,也一定会有痕迹的,不会忽然消失掉的,除非是童话故事,会清除魔法,但有时,清除魔法也会失灵,不是吗?”

路果眼睛直直地盯着听星,认真地回答着。

“对呀!”

听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回想起爸妈与那个人的对话,总觉得怪怪的,貌似爸妈早就知道他会来,如果她没有回来,爸妈似乎就可以逃走了。

听星仿佛醍醐灌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心里想着:【其实那个人的目标里,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自己。而且,更奇怪的是,那个人上楼时,与自己擦肩而过,不应该早就知道我家在哪里吗?怎么自己都回家了,他还没到?躲在衣柜里的时机如此巧合,爸妈是怎么算到,他马上就到了的?还有,他的冷刃是从哪里出现的?以及杀人的速度如此之快,根本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并且自己身上这么多血迹,忽然就消失了,这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做到,这一切种种现象,更能表明,凶手不是人!】

这个结论让听星心里一紧,如果是这样的结论,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爸妈也绝对不是正常人!而这个未完成的目标,有可能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