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城考（五）

今日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考试。

大瀛三十五城，如今剩二十八城。人口密集的城市每年考中秀才有三十人左右，稍小一点的城池也每年有十六七人左右考中，算下来不过七千多人。

桑落根据大数据计算，不仅将十年以来考中秀才的人算进考试，还增加了年少有名的孩童，也有乡间德高望重的老者，又选择了各城军营后辈，足足凑上了万人之数。

门外是厚实的城墙连绵，厚重素雅大门金边纹路描绘，阳光下流光溢彩，清新木香扑鼻而幽冷，屋檐青绿别具一格，墙壁上龙腾虎跃的石雕栩栩如生，翻江倒海的气势磅礴直逼眼前。

忽然远处传来钟声，由远及近的缓缓荡开，就仿佛心湖落下一颗石子，不是想象中的沉闷，而是清脆通灵。

随之大门轻轻打开，可窥见一隅，无数的人如鱼儿如水涌进去，原本闹哄哄的门外只剩下碰撞声和脚步声。

一进门是空旷寂静明亮的万人广场，广场上是一套套桌椅，从空中看下去是八卦阵，而他们所进之门正对应了乾兑离震徐坎艮坤，八个门同时打开而彼此相看到远远的，与此同时天空开始落下金色的飘带，随着风的方向飘动到每个人面前。

“你们面前的金带将指引着你们每人前往自己的考试座位，请跟随。”

考生们已经见怪不怪，毕竟这些日子他们生活在仙界，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仙术，可以自动打开门的仙术，可以一按就出水的仙器莲蓬，可以调节亮度的仙法，尤其是一个叫马桶的神器让他们很是喜爱。

今日所有人在开考前都吃了粽子、糕点，寓意着高中。衣裳是一模一样的，还都绣着名字在衣襟和袖口，为了确保公平性，除了衣服，笔墨纸砚也是现场放置桌面上。

万人涌动着，在金带的指挥下，并不显得拥挤，穿着宁静的浅蓝色衣裳走动，如同汩汩泉水缓慢注满八卦池子，正中心的圆是高高的台子，像是蛋糕一样一层层叠着，从下至上共三十六把木椅，个个雅致又别有细节，最上面一层是三把椅子，正对着一扇大门。

人头攒动中，那高坐之上悄无声息落座了一群人，是二十七城城主和六部尚书，还有三把椅子，其中一把是桑落的，一把是皇帝的。

来之前已经让皇帝给他们开过小会，这会儿没人翻泡泡。桑落坐在皇帝右手边，另一边是宰相肖何，满头银白，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桑落可不信他是什么善茬子。

“回陛下，一万人已落座。”桑落扫视一番，确保所有人都到了自己位置，她得到皇帝示意，便一挥手将考场守则发下去。

上面注明了考场规则，第一题便是大家关心的，如厕或不适请拉下桌角彩带。

李木子一身素雅浅色衬着清丽无双，她是穿着越素越好看的，也许是今日打扮与大家如出一辙，皆是束发玉冠，赵西西她们也是如此。

五十六个学生从一开始就各处门里混在学子中走进来，因着桑落大人挑选的人来自大瀛各处，老少皆有，她们有意遮掩些，此刻落座竟无人察觉。

或许即使察觉，也只觉得男生女相，没料到这里面真有娇娇儿。

其实桑落他们这些人象征性的坐在这里看了一会儿，而后就离场了，学子们看不到他们。

离开时，桑落仿佛感应到视线，顺着看向西南看去，那是坤门。古代丧礼中，招魂仪式要在西南方向举行，丰都鬼城也在西南方向，因此，西南门也被定义为死门。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低着头写卷子，吴小毛和吴文鹤也在其中，相似的脸型和相似的动作，桑落看着觉得像是双胞胎。

“神明大人？”皇帝扭过头看向桑落，他年岁不小，见识颇多，但每每看到桑落终究是心中感叹。

容貌迤逦者众，后宫云云。庄严尊贵者独有，他之正妻，俏皮明艳者，他之小女。飒爽洒脱者，他之嫔中亦有。

只是明艳尊贵洒脱中，都多了一些不同。明艳中含着卑怯，洒脱的底色是畏惧，尊贵是尊贵，却是对权利的野心和失去权利的恐慌。

桑落是明艳中包含洒脱，尊贵里满是平和，甚至是一种宽容。

佛渡众生，神爱世人。如果吴文鹤能听到他的心声，大抵会如此说。

不过皇帝却觉得，这是一种上位者对下属的宽容，是许久没有的感觉，这还是他当太子时见父皇而萌生之感，父皇比他这个皇帝当的称职。

起码不会处处掣肘，要考虑后宫和前朝的权衡，在大臣中斡旋，他们或许畏惧自己，可自己也顾虑他们，许多没有施展之机，活得像个瞻前顾后的鼠目之辈。

桑落提着裙角，迎着皇帝羡慕的目光笑道，“那边有我的几个学生，等他们考完了，给您介绍介绍，都是可有意思的人儿。”

“神明大人的学生定是才思敏捷、堪当重用。”

“我也觉得。”桑落没有客套谦虚，反而是骄傲满满的眉眼奕奕，“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而且都在为之努力，每次看到他们，我感觉天气都变好了。”

桑落高兴的提着裙子边走边说，脚步都欢快轻盈，裙摆翩翩起舞，皇帝看着也多几分深思，他对自己的儿子也未曾有过这般骄傲。

怕他们是庸才，又怕他们是聪慧过人，父子、君臣、敌人、血亲等这些个身份交织在一处，让他难以纯粹的去表达，时时顾忌，处处小心。

“陛下，您刚刚路过的那几人，是刀锋营的人，也是大皇子身边的护卫。”

“他们运气不错，在边塞被围困的时候抽调来考试。”

“围困？那大皇子他？”

“应该还在鏖战，他运气不好，援军遇到了风沙北走，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桑落说着还有些可惜，皇帝心神一乱，“神明大人可否救救。”

“我有条件。”桑落笑盈盈的接着说，对面的人听着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