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新同学上课（上）

远远瞧见一堆人从村口那个方向走来，桑落停了下脚步，李望才也顿足在原地，稍稍皱眉，“大人，那边好像不是村里人。”

“是各城商客，这些日外面闹鬼之事比清平还厉害。恶鬼杀了不少人，人心惶惶，他们从旁处逃到这里落脚几日，如今是来感念神明大人，特地来拜。”说话的是路过赵老六，他一身短衬，年岁不大，显得人很精神。

“官衙带着人把女婴塔推倒，重新安葬，这才解决这事。”桑落指挥着赵老六，“你让他们不必来拜我。”

赵老六少有迟疑，又听着桑落继续道，“不过村里马上有喜事，人多热闹。”

“是。”他当即脸色和缓，算是高兴的领着差事走了。

“大人邀请他们参加喜宴？”李望才第一个反应是抗拒，只是又被迫压下。

“文人自有傲骨，不为斗米折腰。可是傲骨和百姓在你们心里，到底孰轻孰重？”桑落漂亮的眼眸映着李望才俊秀脸庞，他是淡颜系，高挺的鼻梁显得整个人更为坚毅。

“独行不如众，若想做大事，广结善缘，借力使力都是必要。”桑落轻轻拍了拍李望才的肩膀，“商队见多识广者必有所长，或许以后用得上，结交不是坏事，也不是让你以后替他们做违背本心之事。”

“是，大人。”李望才行礼而应，桑落大人事事提点之处，和书塾夫子不同，其实他也细想可知立世于天地，他们做不到圣人清高孤傲，凭才学以谋天下，他们是俗人。

“那边叫你，回去吧。”桑落看着李家有人站在门口张望，把李望才支走。

“明日就要开始招生了吧？”

“是，之前放出风去，已经有不少人准备了束脩送过来。”

桑落又问，“女生有吗？”

“还，还没有。”李文对这事也颇为头疼，无论是大赢还是曌越两国，其实都只有清贵世家才会请先生教授，百姓尚不足衣食。

“意料之中，你有什么好主意？”

“之前提议免去女子束脩，其实有百姓也打听过，若是我们如此，必定有许多年纪尚小需要照顾的小女童被送过来。只是如今推算，一旦开始，每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长此以往不是良策。”

“如今想借用县衙任用村官之策，让他们帮忙劝说一二。”

“这次万人考试也是个契机。”

“大人是说？”李文脑子并不活络，还懵着脑袋看向桑落。

“清平能留下女儿家的，无非是家中还能养活一个女子，打得主意多半是换亲、卖女换钱，说到底都是想用女儿家的亲事为儿子搏前程。”

桑落稍稍侧着脑袋道，“万人考试之后，必定有很多秀才举人达官显贵来清平。我说过，万人考试的试卷都在藏书阁，藏书阁和百姓蒙馆仅仅一墙之隔，开个小门的话。”

见李文还是不解，桑落长叹一口气，“小伙子，你把这些话传给吴兰，她知道怎么做。”

“是，大人。”

“走了。”桑落摆摆手，留下仍然一脸蒙圈的李文。

天色渐渐暗下，冷风刺着脸颊，秦栖梧和傅雪坐在马车里也感觉到什么叫寒意浸骨，马车一摇一晃的，两个人都疲惫的眼皮耷拉着，秦栖梧打了个哈欠。

“到了。”吴月撩开帘子，一阵寒风把仅存的暖和气儿给卷跑，两个人都被吹得精神些。

吴月的脸被冻得脸颊有些红，李木子翻身下马，她穿着醒目的绯红斗篷，整个人像是冬日梅。

“大人。”秦栖梧和傅雪下马，正赶上桑落走到门口迎她们。桑落打量一二，两个人今日估计累得够呛，“辛苦了，已经准备了饭食。”

虽说是两位贵女，但府衙她们也是第一次见，随着她们一路而走，张望了左右，和想象中的庄严肃穆不同，路上能见着几个衙役说笑着，连见着桑落大人也只是颔首。

“快进来尝尝，刚烤熟的红薯。”李花子撩开帘子，朝着她们招手，秦栖梧和傅雪稍稍顿足，因为从透过的帘子空隙能看到男子在席。

只是两人谁也不敢吱声，饥肠辘辘的，硬着头皮走进去。

赵二虎和吴泽轩抬眼看了下她们，算是打招呼，周小环从火炉旁扒拉的两个热腾腾的烤红薯，秦栖梧和傅雪尴尬的坐在一边，均是拘谨的叠着双手在膝。

桑落也没管她们，自顾拿起红薯掰开，倒是李花子热情的招呼着她们两个。

没吃过这所谓红薯，秦栖梧轻轻咬了一小口，入口即化，比糕点软糯还香甜，热乎乎的。傅雪也尝了两口，好奇的问，“这红薯是哪国之物？”

“是海那边的国家。”李花子替桑落回答，“能裹腹，种起来也容易，储存也方便，要是都能种上，少说能在饥荒之时救活一半人。”

“如此可是大幸。”傅雪听着阿谀两句，桑落没有搭话，傅雪又稍稍止住笑意。

“今日修路之事，有何感想？”桑落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随意发问。李木子他们均沉默，明明不是自己考试，赵二虎还有点食不下咽，生怕一不小心挨上一刀。

“百姓生活艰难，一日不过耳百文，民生艰难。”

“两位同窗不知，这二百文是大人定下的，各城每日不过五十文。”周小环告知内情，她们均是一愣，尤其是秦栖梧，仿佛听到了天大的荒缪。

“是，而且我们是清平的，其他各城是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乡僻壤，还会压价。

我阿父阿叔他们每日天不亮便要走上十几里路到万粮去背货，天黑了再走回来，一日也不过三十五文，每日也只能带着两个麦馍，只有巴掌大。”

赵二虎说着吸了吸鼻子，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只能默默憋回去，他其实不想伤感，只是一开口，鼻子就酸得很。

“一里路要多少大石块，多少小石块，多少沙土，多少地砖？”桑落继续发问，打破这凝滞的气氛。

秦栖梧和傅雪没有对视，都默契的不出声，手也不安的握着红薯摩挲，傅雪酝量片刻，才抿唇答了两句，“回大人，今日我在沙土铺设处帮着端倒茶水。问过伙计，三千袋沙土可以铺设一里，大石块未曾问询，打眼看去粗粗算，大约是七百块，其余还不知，待明日我再去探查一番。”

“你呢？”桑落侧目看向垂头的秦栖梧，她两颊迎着火光红晕，嘴巴轻轻张了张，“我，我不知。”

“大人，她今日是跟我在最前头除草，手都弄伤了。”吴月终于出声，为她解围。桑落却没打算放过她，“一里路如果是四个时辰清除所有杂草，需要多少人？”

“大概需要六个人，如果是我这样的，需要二十个。”后面这句话是秦栖梧的自嘲，她如释重负的接过桑落给的茶盏。

“多谢神明大人。”傅雪也接过茶盏，桑落笑答，“叫我桑落大人就行，今日是你们第一日入学，一共三十日，三十日之后我会将你们送回去。”

“是。”傅雪面色坦然，秦栖梧却多了情绪抗拒，桑落继续道，“过会儿你们跟着他们回学校，明日去找赵二丫，跟着她做事。”

桑落说着又递给她们两人各一封信，“这是你们这几日的行程，学生那边我也说过，我还要去锦绣城处理些事。”

“还有，看看有没有闹鬼伤人事件，好好查一查，我放出来的鬼可不会伤人。”桑落自顾起身，“最多把他们吓到半身不遂。”

“行，走了。”说罢，消失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