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百姓蒙馆（中）

蒙馆的学生和家长均坐在板凳上，虽已惊蛰，初春还是寒凉，几乎从衣裳就能看出，哪些是捐了束脩而来。

谢少师在人前说了一番，不外如是那些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为宗族争光。

对这些懵懂稚童而言，这些离他们太远，或许只有他们身边的父辈长者才真正感悟，不过有着太子少师的几句话，这算是给百姓蒙馆打出了一张排面。

其他慕名而来的秀才举人，皆是万人城考的参与者，也站在廊下听着，心中激荡万千。

李文主持着大局，像是开学发言那样，介绍着下一位登场的人。桑落笑盈盈的走上前，“诸位安康，我是桑落，很荣幸参加百姓蒙馆第一届开学典礼。”

“刚刚我们的谢少师已经讲过了读书之义，那我浅浅讲一下读书的好处。”

“在场有二十人是捐了束脩进来的。”桑落说话温和，本就是少女清脆，就好像山涧之泉，“这代表什么？”

“你觉得这代表什么？”桑落询问了面前第一个男孩，是考进来的，七八岁模样，浑身打着补丁，叫陈鑫。

“代表他们有钱？”陈鑫哆哆嗦嗦的站起来，紧张的几乎磕巴，他身边的长辈也是一打眼能看出的穷苦。

“说得很好，陈鑫。请坐。”桑落夸奖这个原名陈柱子的男孩，陈鑫是考完试之后，李木子给他取得名字。他是男生里的第一名。

陈鑫没料到被夸奖，不安转为了欣喜，父亲也高兴的摸了摸他的头。

“大家都知道，束脩是一年三钱银子。而考入蒙馆的三十名学生，你们替你们的父母省下了这三钱银子，换而言之你们还刚开始读书，就凭借你们自己的能力，赚到了三钱银子。”

“另外助学金和奖学金，大家也都知道，也就是你们在蒙馆好好学习，也能赚钱。”

“书中自有黄金屋。”突然有学生开了口。

“是的，这位学生说得很对，书中自有黄金屋。”桑落拓展着说，“学会了写字，以后不仅可以考取功名，还可以代写书信、说书、题字、教书当账房，或许盘下一间铺子，坐坐小生意。也就意味着你们可以赚更多钱，不必非要守着那几亩田地。”

“人要活下来，就要有银子，读书可以让你有更多的银子。”桑落说得直白，甚至功利，“这便是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美娇娥。有了钱才能娶媳妇儿。”

桑落点点头，微笑着把这话圆起来，“没错，不止于此，还能让你见到从未见过的美娇娥，比如说，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我瞧着，说得就是我这般的。”桑落夸着自己，却没人敢嘲笑。

“若是以后有人问起你们，神明大人是个什么样子，你们也可以说，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

“说的就是这长眉看去如山，细腰像柳叶。”桑落的话引起了谢少师等人惊疑不定，这句话还有下半句，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原本确实是说姑娘美貌，站在春光之下一笑可比千金贵重，可说着说着变了味，如今已经用来形容勾栏瓦窑里的姑娘。

大人这话是何意？那几位新来的教书先生和慕名而来的秀才举子也一时摸不准神明大人的意思。

谢知行看向李木子，她神情如常，静静的看着桑落语出惊人。

“当然，书中也自有好儿郎。”桑落继续道，“就像我刚刚说的，断文识字便可做许多营生，攒下一笔丰厚的嫁妆。虽现在不能科考，但通过选拔，也可在清平做官。”

“女子得嫁人，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桑落笑意不改，看着那个末尾坐着的少年，他年岁比其他人大一些，刚刚那句书中自有美娇娥也是出自他口，“那你想不想娶个识文断字的妻子，能和你一起看诗词，而不是你在这边对月吟诗，她在那边说今日的月亮好大？”

“想。”

“那如果一个不识字但有本事的男人，会不会想娶个能教自己孩子读书的妻子？”

桑落见不少人点头，“所以，书中自有好儿郎，女子也须读书进学，将来想嫁人时，能嫁得更好。”

“当然，就像是美娇娥有诗句，好儿郎亦有，刚才的谢少师就称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过这句诗也可以称赞你们的李师长。”桑落点了点一直站在一边等待主持的李文，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过那几位，对，那几位穿着甲片的将士，他们此刻的模样就不大适合这句，而应该是这句，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

“读书能明其义，这大好河山便也能在眼前。”桑落舔了舔唇，“就先说这么多，以后自会有所感悟。”

李文听着掌声雷动，果然还是神明大人的面子最好使。李木子一直到桑落下台，才稍稍松口气，大人最讨厌那些个规训女子的话，好在压住了火气。

李木子提着裙角，在李文的介绍中上前。谢知行远远的看着，她在人前似乎从不胆怯。

“你这次来，是提亲？”桑落凑到谢知行身边，压低了声音，与他比肩，一同看向了远处的李木子。

“家父是有这个想法。”谢知行并不反驳，如今各城都对桑落有了清晰认知，谁都想搭上这座大船。

“你怎么想？”

“李姑娘做李县令，比谢家主母合适。”谢知行说这话时，顿了顿，声音也有点哑。

桑落仰头看了谢知行，他的眼尾竟红了，“你有没有想过？”

“谢家主母可以是清平县令，清平县令也可以是谢家主母。”桑落不懂他的脑子是转不过弯，还是觉得女子嫁人后便不能有事业。

不过数据上分析来看，他们两个是双向奔赴。要不然桑落不可能张这个口，李木子要是有谢家助力，这清平县令之位会坐的轻松些。

“神明大人，外敌犹在，大丈夫须舍身报国。国不定，无以为家。”

“懂了。有件事你可能还没收到消息，曌国皇帝病重昏迷，如今曌国几位皇子斗得你死我活，我想三年之内他们还腾不出手来对付你们。”

“多谢大人。”

“不客气，我也是为了正义。”桑落昂着脑袋很是高兴的模样，“我就是这么一个善良又有爱心的神明。”

“是吧，吴小毛？”桑落逗逗一直沉默的小尾巴，他最近安静的可怕。

“嗯。”吴小毛一双寒潭般的冷眸多了点生机，不过也只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