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杨家事（下）

“萧澄，你觉得呢？”桑落笑盈盈看着正赶来的人，他的神色淡淡的，不过身子却很紧绷，人总是会下意识掩饰表情，却忘了躯体才是更大的语言者。

“萧澄只是主子的一把刀。”

桑落一挑眉，嘴角也止不住笑意，似乎很愉悦。

“大人，他在骗您。他私下见了数十位师兄弟，均是功夫好手。”

“主子，我可以解释吗？”走到李木子身边的萧澄问，这一声主子成功让桑落嘴角裂开。

“嗯。”李木子尴尬的发出单音节，平日里萧澄是不会这么称呼，只是尊称县令而已。

谢知行听着不自觉压了嘴角，目光投向身边的李木子，李木子感受到谢知行的打量，抬眸对上他眼神，是很复杂的打量，还有无法辨明的，藏在深处的情愫。

“同门中多是幼孤被收留，如今山庄易主，无路可去，便来清平求生，幸得神明大人垂爱，给了一处营生之所。”

李木子点头，“如今都在城门卫里任职，并无不妥之处。”这句话看起来像是解释，其实是说神明大人首肯，已经是过了明路，她们想求着神明大人更改心意，很难。

吕晓月她们一脸溃败，却还是不死心，“大人，杨梓瑜是杨家遗孤，她从小就睚眦必报，绝不会坐以待毙。”

“杨梓瑜确实是，值得提防。”桑落这话说着就笑看了眼萧澄，他果然是紧张的嘴角抿着。

“不过杨梓瑜帮过我，身上无杀孽。我恩将仇报不大合适。”桑落背着手轻轻晃动着身体，眸光灵动狡黠，“她和她的表姐许灵君都在药王谷修养，。”

“药王谷规矩极重，除了药王传人外，都是只进不出。”桑落又继续道，“而且药王谷常年迷障，只有每年夏季日头正盛的时候，迷障才消磨些，周围百里也只有桉树村那一个落脚点，又穷破又小，平日都没什么人。”

“她们两个身体不好，功夫也不行，我想她们这辈子也不会出药王谷。”

桑落笑盈盈看着吕晓月，“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送你们几匹马，以后天高路远，随意遨游。”

“那就多谢神明大人。”三个人已经听明白了桑落的意思，便借坡下驴，反观萧澄是脸色愈发沉重。

李木子见事情算了大半，“大人，我与吴兰先去更衣。”

“行，你俩跟着，防止她们去而复返。”桑落随意的安排了萧澄和谢知行。前者忧心忡忡，后者看似冷淡。

整个院子清净的只剩下孙二娘和薛承安，桑落缓步提着裙摆坐回去，谢辰安还盯着桌上那圣旨。眉眼见愁，不知在想什么。

“谢少师，谢少师。”桑落喊了两遍，他才回神，“谢少师，你觉得赢国比曌国，输在哪里？”

“曌国兵马强盛，米粮充足，风调雨顺，矿产亦是旁不能及。”谢辰安没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话，真真切切说出心中所想，也只有在桑落面前，这个问题才能得到回答。

“天时地利人和，真是一个国家的命脉。”桑落懒懒的往后靠一靠，“大赢内忧外患，如今又时运不济。”

听着桑落唏嘘感慨，谢少师却眉眼沉静，安静的等待着下文。赵西西这会儿正巧来了，还不明所以，快步凑到她们身边，熟练的拿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饮尽。

“少师大人你觉得，我这些学生会不会是你的转机？”桑落笑看着赵西西，少女洋溢着青春活力，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和孙二娘就好像是两姐妹，均是利落干脆。

“吴文鹤和李望才的文章我曾拜读，皆是能才之相。”

桑落略怪的撇了他一眼，他回避了眼前两位姑娘，不过回答的也算和她意，“那他们入朝为官，您多费心。不过，如今更缺的是不世的将帅，救命的粮和可以看到的未来。”

“看得到的未来？”薛承安提问。

“就是奔头。”桑落用他们能理解的词，“能让他们觉得，只要努力就能变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桑落轻轻翘起二郎腿，“让冻死骨也有觉得能进入朱门的可能。”

见众生如蝼蚁。

谢辰安听着桑落的话，脑子里便冒出这句话，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离，她真的不像个世俗里传说中的神明，反倒是多了匪气和商人那讨厌的铜臭。

不过她说的是事实，从古至今莫不如此，历朝皇帝都是打着安天下的名义，在开国时给了点甜头收买人心。

世家大族亦是如此，明明是操控杀戮，可一个个都面善和蔼，端的是菩萨面，说的是圣贤言。

“这闹鬼走一遭，大大小小的城池也能安分用心，以后便好管些。”桑落说这话丝毫不避讳着薛承安，薛承安也只能安静听着。

“世袭城主这种已经老掉牙的规矩，曌越两国都不实行，大赢也该改改了。”赵西西嘟囔着，眼睛扫过桌上的瓜果。

孙二娘递给赵西西橘子瓣，被赵西西奇怪的瞅了一眼，但也来者不拒塞进嘴里。

孙二娘也这才插上嘴，“双重赋税百姓苦不堪言，冗员繁多，既学着曌国的州县管，又学了越国的封地管辖，又有原来的城主，三波人管了一处，虽掣肘分权，却也费事。”

“是啊，事不干，天天窝里斗，都要把大赢斗垮了。”赵西西才说了一句，听着桑落轻轻咳嗽，便也不言语。

谢少师和薛承安看着她们两人互动，不难发现孙二娘在桑落面前的地位，心中多有计较。

“责权难以理清，就像是三个和尚没水喝。所以陛下才念着要撤去一部分，州县制是新政，贸然废除会遭人非议，封地是旧俗，都是皇室一脉，轻易动不得。”孙二娘略略措辞，语气舒缓，可也也掩盖不了这信息的惊人。

“大人的意思是，陛下要撤了城主”薛承安脸上已经有挂不住的惧意。

“世袭罔替，可能要改。”桑落抿了抿茶水，轻巧的说出能影响大赢大族之变的事，“或许以后也如州县一般。”

“这，这岂不是。”薛承安没忍住慌乱。

孙二娘轻轻移开眼神，侧目看了一眼赵西西，她正乖巧的吃着橘子，啥都不说。

这主意是神明大人提出来的，可锅得甩出去才行。孙二娘这般想着，“或许是锦绣城的事情引得陛下下了这决心。”

“锦绣城？”

“用少女做花泥的那个？”赵西西最近太忙了，回学校时间短，只听了个大概。孙二娘点点头，在桑落沉默的授意下，把这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真是一城祸事。”薛承安皱眉也觉得丧心病狂，世家大族打死仆从是小事，事后给予抚恤，不过多是犯了错或卷入权斗，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还真是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