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求偶场·反复

阿不思对这群扫帚们的遭遇感到同情,但是于此同时,他看着眼前色彩斑斓的一切,内心却涌起了一阵阵割裂的荒诞感。

他知道扫帚本来该是什么,它们是纯粹的巫师造物,工艺制品。可是在这里,它们变成了生命,拥有了生殖须和哺乳器;更衍生出了文明,有了家园和族群。

可是诅咒空间为什么要赋予它们灵魂和生命?为什么要像咒语界那样架构出来?为什么赐予这些工具精巧的结构和历史,让它们变成“人”?

诅咒空间是带有目的的吗,它完全受卜鸟组织的掌握吗?俱乐部成员是组织空间的一部分吗?最后那双金色的眼眸又是什么?

被摧毁的前哨战取得了许多成果,但带来了更多的疑问。而现在阿不思即将变成这些扫帚中的一员,前途未定,他将以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去探寻这些答案。

“我已经走了这么久了,我不能在这里停下,至少要把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妹妹的下落找到!”阿不思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刚才的沐浴带来的平静转眼就被胡思乱想打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该因为等待诅咒回到梨形空间里休息了。

阿不思回到那张被巨人壁画拥抱着的小床上躺了一会,出来的时候,他决定把隐形衣披在树叶袍子的外面,总归还是穿上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等他赶到的时候,长老们都已经在广场空中就位了,安柏悬停在走廊的边缘,让阿不思骑在它背上。阿不思披着斗篷爬上去,他们就飞到了广场的中央。此时这里的空中已经停留了上百把年幼年老的扫帚,用意念力拿着露水和花朵,长老们则停在上方靠近柱子尖端的地方等待所有扫帚到齐。

随着火红的浮岛在过去的两小时里越过半个天穹,滑行到柱子的正上方,长老们齐声唱起了歌谣,宣告了松木庆典的开始。第一个音节是最靠近柱子的长老发出的,像是在模仿鸟叫,第二个音节是最下方的长老发出的,像是在模仿蝉鸣。

阿不思知道这片世界里没有真正的鸟和蝉,但是这并不妨碍周围的一切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带给他巨大的心灵震撼。

地面苔藓中的陶器和面具发出幽幽的光,音色就像编钟和水滴,它们的表面流淌出液体般的魔力,交织成一张溪流的网。广场四周的松树枝们活了过来,开始轻轻摇曳,用覆盖于其上的花朵制造出波动的浪。

枝条在空隙间穿行,花朵和叶片在风中飞舞。而所有的扫帚们,包括阿不思胯下的安柏,都开始了富有规律的摇摆,它们用帚柄交错碰撞彼此,敲出鼓点。

就在这富有韵律的音乐中,阿不思晃着晃着,听到长老们用歌唱的语调开始说话。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庆祝一年一度的松树庆典。

也为了,接纳新的生命,进入族群。

来自韦斯莱的祖先,充满蜜和酒的松木。

愿您在过去为他祈祷,保佑他永远自由地飞翔。”

阿不思听到韦斯莱一词,不确定这是否有特殊的含义,不过安柏很快蹭了蹭他的小腿。

“到我们了,待会不需要说话,听长老指挥就行。”

安柏身子一腾,带他飞到了更高的空中,与长老们一个高度的地方。

长老们一边维持着歌谣,一边环绕在他们身边,把他们和柱子放在中心。随后面对阿不思的长老向前飞了一截,在阿不思的头上放下一捧油脂。

油从发尖毫无阻碍地一点点流淌下来,在他的斗篷,长袍和皮肤上蜿蜒而过,不具残留地落在地上,浇灌着松木柱子的下方。油闻起来像是薰衣草,不沾身子也不烦人,像水珠路过荷叶,让阿不思想起了珀西带来的那些扫帚护理油。

“迷途的阿不思,五肢的行者,夜晚独自歌唱的诗人,

你是否愿意像我们一样自由地穿梭于星宇,

愿意帚须相握,视扫帚们为你的手足?

你是否愿意发下誓言,永不伤害,永远灵动?”

长老用歌唱一般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并示意阿不思点头。

阿不思照做了,所有的长老都把帚柄微微前倾,像是回应了他。

“我们接纳你,阿不思,我们接纳你,午夜诗人,

正如松树庇护我们,我们也必将庇护你。”

长老们唱的歌谣到达了高潮,中央的松木柱子突然散下来一根丝带,缠绕在阿不思的手臂上,紧紧地握了握,顿时周围扫帚们敲出的鼓点变得高亢了起来。

“阿不思!阿不思!阿不思!阿不思!”

阿不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不停呼唤他的歌声,但他决定即兴发挥一下。他把刚才的对话片段染上灵性,在音乐的背景里轻轻吟唱出来。

顿时自然而野性的律动里多出了空灵的呼唤,声音浸润在伴奏的底层,却统御起最后的一丝不和谐。

“哇哦,你可真是个歌唱家!要是有扫帚能有你这样的嗓子,求偶的时候就不用愁啦!”安柏羡慕地说道。

等最后一声呼唤结束,阿不思和安柏继续搭起了话。

“怎么突然想到求偶了?”

“哎,你以为松树庆典是用来干什么的,它的主要功能一直都是求偶呀!今年的庆典提前办了,没有求偶环节。往年的时候,庆典就是为了给刚刚成年或者快要成年的扫帚们相互亲近的机会。

我们扫帚不像其他一些交通工具有性别,结婚也不一定是两把扫帚。有时候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三三两两,气氛一到,那事说不定就成了~……”

“原来你刚才生殖须一翘一翘是因为在想这个?”

“咳咳,那只是舞蹈的一部分。”

“长老们刚才似乎提到了一个词叫韦斯莱?”

“那是世界上第一把扫帚出生的地方,至少神话是这么说的。”

就在这个时候,长老们的歌谣落入尾声,扫帚们互相摇摆的舞蹈也停了下来。

长老喃喃一念,忽然向顶端的彩球一扯。

顿时,上百根素色的丝带从空中飘落,一端链接在松木柱子顶部,另一端自由飘荡。扫帚们欢呼起来,纷纷把一条丝带缠绕在自己的帚柄上。

这些丝带大多呈现淡色的蓝或者粉,看上去颇为轻盈。而长老们一声令下,所有的扫帚慢慢开始绕着柱子飞行起来。顿时,整个广场变成了一个硕大的旋转木马,而底部的面具和祭器在奏乐。

“嘿嘿,让你见识一下我们的舞蹈!”安柏开心地叫道。

最开始,所有的扫帚都在单纯围着中央的柱子旋转,看上去欢乐而和谐,笑声此起彼伏。很快,有一些扫帚开始有规律的和其他扫帚交换位置,中央的丝带顿时出现了变动和飞跃,看上去像翻花绳一般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