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注视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灵,那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群沾染的油污的羽毛,拧巴拧巴混在一起,里面时不时飘出万寿菊花瓣。羽毛的轮廓上下起伏着,像是在休眠。
可是每当有交通工具试图靠近的时候,那些花瓣就会飘荡下来,凝结成桥和小径,布满周围的空间,所有试图踏上去的交通工具们都会发现自己里现实越来越远,周围开始出现一些涂满油彩的建筑物,就连擅长于空间一道的飞路灵也不例外。
于是阿不思决定去帮一帮忙。
在安柏离开后,他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可是每当他需要移动的时候,松树林间的风就会把他托举起来,带它跨越林地和泥土。
他漂浮在空中,俯视在花瓣堆里躺着的灵,它的周围已经慢慢延续出了一片金灿灿的花海,一直生长到半空中。阿不思感觉到在花海附近,俱乐部疆域对自己的增幅又回来了。
于是他唱起了诗,任由风把他的歌声带到花丛中去。
“如果死是必然,干脆纵情生活;
得到的一切,只为某天付之一炬。
如果死是必然,我们将刻下这样的墓志铭:
愿我们的欢声笑语,嘲讽了死亡,愚弄了时光……”
歌声很柔,很轻,仿佛只是吹走了几片花瓣,可是已经困在菊花丛里的交通工具们却发现周围涂满油彩的建筑物开始晃动,倒坍,那看似光鲜的世界正在一点点消退。
趁着这个间隙,飞路灵们开始了行动。它们树立起了许多个自相矛盾的指路牌,而纸飞机则用虚幻的箭头固定死了路牌间的方向,无边无际的菊花从被拘束在了一小片山林里,再也无法发出声响。
随着大多数灵被彻底安抚,阿不思抬起头来,发现一旁对抗董事的战斗也已经到了尾声。这些董事们要么被彻底埋在了松树林里,被慢慢变成煤炭和树脂,要么被迫退出了梦游形态,抓住一个空档逃走。
山林间只剩下一道道沟壑,以及一群筋疲力尽的交通工具。
“我们赢了!”
一阵沉默之后,欢呼声响彻云霄。
驯鹿,雪橇,飞剑和飞毯们激动地来到建筑物尽头的闸门前,在斯莱德长官的带领下,像最开始破开建筑物外墙那样,开始对闸门进行破坏。
阿不思和康考迪亚长官飞在空中,望着闸门那里的行动。这只严肃的驯鹿此时也忍不住笑起来,为交通工具们的胜利而感到愉悦。
“我和斯莱德长官打了个赌,看看世界的尽头到底是驯鹿先知预言的豌豆藤蔓,还是雪橇先知们预言的的冰洞,或者是飞剑预言的石窟……我下个月的苔藓配额都耗在这上面了,现在开奖的时候到了!”
阿不思望着脚下的山林,胜利的喜悦却平静了下来。
“安柏它们为什么没有恢复,这片山林要持续多久?”
康考迪亚长官的笑容僵硬了起来。
“嗯……关于这个……你们是不是把扫帚一族的第一个先知遗物放到了金茧里面?”
“大概是?”
“好吧,传说中,每一个族群的第一个先知遗物都是最强大的那一个,据说祖先们用这些遗物在世界上建立了最初的家园。
……所以,安柏和其他小扫帚们大概是变成了我们脚下的这座新松木浮岛,据我所知,扫帚们从有歌谣记载以来就一直生活在松木浮岛上。”
“它们会变回来吗?”
“……我不知道,金茧是先知信息教会我们的,我们也没有接触过传说中的第一个先知遗物。”
阿不思陷入了沉默,随后他对驯鹿说道:
“扫帚长老们说过,要到世界之外去建立一个新的家园……它们其实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建立家园,不是吗?这座浮岛就像原来的那座浮岛一样,上面的松树会分叉成新的扫帚,分泌花蜜哺乳幼崽,然后繁育成新的族群。
可是现在它们的家园没法去世界之外了——这座浮岛会永远停留在这里,这个只和世界之外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我很抱歉,阿不思……如果没有扫帚们的付出,我们可能就要折在这最后一步了。我们会带着扫帚们的那一份继续前进,直到把俱乐部彻底赶走的那一天。
不过你也别太灰心,我们掌握了世界尽头之后,就能在世界之外找一片不受打扰的地方修养生息,然后把扫帚们的家也囊括在我们的占据地里——反正俱乐部没法对我们造成多大影响了,一切也都方便,不是吗?”
阿不思只好叹一口气。
“希望那扇阀门背后,真的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肯定会有的,你放心。”
随着最后一道天雷披在覆盖阀门的金网上,这似乎比建筑外墙更加脆弱的阀门直接碎裂成了灰烬,里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
康考迪亚长官整理好兴高采烈的队伍,按照驯鹿雪橇在前,其余交通工具在后的警惕队形驶入通道。阿不思从松树林中摘了一片叶子揣在兜里,打算如果能出去,就把它做成书签,然后就坐在一张飞毯上跟了上去。
通道很长,长官们也一直在维持纪律,保持警惕,可是这并没有磨灭队伍里那股欢乐的气氛,许多交通工具们已经把自己的遗言撕掉,开始写起了家书,把队伍战胜了董事们的实际写在信里,顺便告诉家人等抵抗组织找好家就回来接它们。
信写了一般,就在长官的呵斥下被制止,交通工具们笑嘻嘻地把信收到怀里,然后对视一眼,依旧十分兴奋。,
就在这些笑声和打闹中,队伍逐渐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阿不思看见前面有一片白光,朦朦胧胧地,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但是队伍最前端的驯鹿和雪橇们已经给出了答案。
“是藤蔓!我的天,这么高!我赌赢了老伙计!我们爬上去看看。”
“这个冰洞好滑,好舒服,里面……我看到了数不清的冰川!”
其他交通工具们听到了它们的呼喊声,再也忍不住激动,一窝蜂地向前涌去。
白花花的光晃着眼睛,队伍带着阿不思飞快向前,他只好暂时闭上眼睛,适应一下光线。
很快,阿不思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了隧道之外的空间,他被飞毯放在了地上,数不清的欢呼声在他的耳边绽放。
“是壁炉!我看到了好多很多指示牌!”
“这扇门也太大了吧!”
“这是一个树洞!我就说是树洞!”
阿不思把揉了揉眼皮,把眼睛睁开。
他明白了白光泛滥的原因,几百个补光灯对着正对着隧道的末端,把这里照的像白昼一样耀眼。而在他的前面,远处的平台上,有一节枯萎了,看不清轮廓的几何体,扭曲而诡异,但所有的交通工具都欢呼着向那里冲去,高呼着自家先知预言的,世界尽头的样子。
而在平台和隧道末端之间,升腾着一团火焰,所有向着几何体冲过去的交通工具都在进入火焰之后焚烧殆尽,化成大片的烟雾,有许多闪光的东西从火焰中升腾,然后被天上无穷尽的光丝所捕获。
天上。
阿不思抬头望去,这里的整个结构就像是一个体育场,周围的看台上有着无数走动,站立着的西服,长裙。衣服上普遍都有两对袖子,可想而知穿着它们的是什么。
那些走动的俱乐部成员手里拿着食物和酒杯,从看台上俯视着中央,而在正对着通道的空中,一道声音传来。
“你终于来了,黑夜。”